程光妈妈一定要让程光送钱雪回去。
“程光, 你妈妈这病, 得吃很长一段时间的药呢, 你妈妈的身体亏虚得厉害。”
两人走在小巷中,钱雪直接跟他说道。
“嗯,都怪我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程光哭了。
“不过也不要怕, 现在你遇上我了, 我一定好好帮你妈妈治。”钱雪笑道。
“姐, 我抢你的钱真不应该。”
“过去的就不说了, 等你以后赚了钱, 再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吧。”
“嗯, 我一定会的。不过现在的医药费从哪来呀!”程光哭丧着脸。
钱雪摸着下巴搓了搓,“要不,你帮我去找找有没有病人, 我来看病。”
程光眼睛一亮, 猛得抬起脑袋,“这样, 这样行吗?”
“行,怎么不行, 我在来安县就行过医, 不过万事开头难,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见我小, 也不会相信我。”
“不难, 不难, 你都给马老爷子治过病了,这可是好口碑啊,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口碑。”程光使劲抹去脸上的泪痕,一瞬间如充满了气的皮球要从地上蹦起来了。
“不好,不好。”钱雪摇着脑袋,“这马老爷子精明的很,我可不想跟他打交道。要是他知道我们借他的名头骗饭吃,一准来抓我们。”
“姐,什么骗饭吃,你的医术不是真的吗。”程光不甘心道,“再说只是提一下,只提一点点,等你以后瞧的病人越来越多,我们就不用说了。”
钱雪思考过后还是摇了摇头,“程光,你回家有时间就琢磨琢磨怎么做鞋吧,找病人的事情,只要我们诊费低,还是会有人来看的,等瞧好了,一传十,十传百,别人也就知道了。而我瞧的病人越多,经验也会越丰富。我们大夫啊,就是靠瞧病人练出来的。”
“那好吧。”程光点了点,心里却想着跟小伙伴一起时漏一点点口风应该不要紧,就算马老爷子要找人,也只会找他,不会找姐姐的。
他暗暗握了下拳头,妈妈的病一定要治好。
他一路把钱雪送回了道观,认下地点才回转。
晚饭后,她特意点上蜡烛,参看了以前的药方,把保真汤药方开了,又仔细琢磨了用量,在纸上誊写好。
这肺痨方子师父讲过,五年背药方的过程中她反复背过无数回。
还有道白及膏方,用白及煎熬,加蜂蜜调制的,凡新久肺病,咳嗽吐血,胸痛消瘦,均可使用的膏方,也对症,不过她手头没有材料,看来还得抽时间去大师兄中医院跑一趟。
程光妈妈煮了饭菜,等到程光回来,俩人才各自占据一张大凳东西两头吃饭。
“小光,你怎么跟今天来的小姐姐认识的,看样子她学医挺久了,看病的架式很老练,她的师兄应该更厉害。”
程光妈妈开始了别人家的小孩多有出息的说话模式,今天程光却没有反感,很是赞同地点了头,却不讲两人的相识,夸张道:“西边那头的马老爷子今天都让她治病了,那一针下去,妈,你知道吗,这么长的金针往鼻孔里.戳,一.戳,血哗哗的流,象开水龙头一般。”
“啊!”程光妈妈惊呼一声,“是那个马老爷子?”
“对,就是桥头堡炼钢厂里的马老爷子。”
“我不是让你不要往西边去吗,咳咳,咳咳……”她一激动,又开始咳嗽起来。
“妈,你别急。”程光忙起身给她拍背倒水,等她喝了水慢慢平息下来,才回到他那头吃饭,“我今天不是故意要去的,是无意中路过。”
“无意中路过也不能去,那头全是混子,你是不是也想混成混子,让你上学天天逃课,真是要气死我了。”
程光妈妈说着,目头转到杂物篓子上放着的一根木棍上头,意欲拿起凑人。
一看妈妈眼光瞟到木棍上,他就发急,连忙拦阻道:“妈,我不玩了,以后真不玩了。我想做皮鞋。”
此话一出,程光妈妈愣住了,目光发散了一会,才慢慢转回程光脸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妈耳朵没坏吧?你不是不愿弄这些的吗……”
“妈,我愿意弄了,我想做鞋,阿雪姐姐说以后穿皮鞋的人很多,做鞋能养活这个家。”
“好好好,我们小光长大了。”程光妈妈激动地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可一想到她的病,只能伸手摸了摸他的背,“我们小光真得长大了。”
周一上班学习,钱雪受到了表扬。
此次例行晨会,医护工作者全体到场,场面太大,把钱雪吓了一大跳。
罗院长站在讲台上,把钱雪勇于挺身救助受伤战士的事迹跟全院医护工作者宣扬了一遍,得到热烈掌声。
兹奖励钱雪同志在省军医院抢救工作中表现突出,仁心妙手,勇于挺身。以此鼓励,特发此状。
钱雪受宠若惊接过这张由罗院长亲自颁发给她的奖状。
“小阿雪,好好努力,明天是属于你们的!”
罗院长拍拍她肩头说道。
“是,我会努力。”
钱雪大声应。
“好,朝气十足,就该这样。”
这张奖状拿在手里,很轻,可站在台上,众人鼓励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又让钱雪的心口在鼓荡。
加油吧,钱雪,无数金钱也换不来这样的荣誉!
努力吧,钱雪,今生好好活出个人样来!
中午吃饭时,钱雪的桌边出现了许多的小护士,你争我抢,挤不下的只能无奈去了邻桌,伸长了耳朵听钱雪说话。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呀?”
“听说你的师父是高玉蝉大师和纪五元大师,你好幸运啊,能得两位大师真传。你能教教我们吗?”
“你在看《西医基础知识》啊,我也在看,我们一起学啊。”
钱雪一一笑着回应,每个问题都耐心解答了,得到众护士的好感。
金海珠护士长在旁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看她们讨论,不由笑了。
钱雪微微笑着,以后在医院的学习生活,应该会更加适应了吧。
这年代,人人拼上进,嫉妒的少,爱学习的多,也让她内心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把医术学好。至于那么一两只嗡嗡的苍蝇,她也全当听不见了。
钱雪下班后,问明中医院的地址,乘了公交车过去,找着大师兄,跟他问了师父师娘的情况。
“我把妈送过去后,我爸挺高兴的。他在屋子后头也开了块菜地出来,米是村里送过来的,我又去找村支书买了些米,够他们几人吃的了。围墙也刷过,屋子看着比去年新多了。”
高远志高兴道。
“那是我跟师父一起刷的,村支书还让人来修了屋顶,也不漏雨,大师兄你就放心吧,我爷爷也会过去看的。”钱雪笑道。
“嗯,阿雪,谢谢你。”高远志笑道。
“大师兄,我想过来医院配些药,白及膏有吗?”钱雪把她开的方子递了过去。
高远志接过看了,“白及膏有。这是肺痨的方子,谁得了这病?”
“师兄,我今天来也是想告诉你,我想在省城行医,要抢你饭碗啦。”
高远志笑了,“一定是我爸说的,那时他也带我在外头跑过游医,各个乡村去过。好多乡下人得了病就硬捱,不愿意上大医院。”
“对,我在来安县时就行过医,师父让我多练练手,他说有搞不定的,就让大师兄顶上。大师兄,你可要帮我顶着。”
“一定顶着,哪能不顶呢,还不得被我爸骂死,再说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师妹,谁忍心啊。”
意外的,这个满脸严肃的大师兄说开了竟还有些幽默。
配足了药,又拿了白及膏,大师兄要帮她付药钱,她一口拒了,“病人会给疹费的,不用大师兄破费。”
“阿雪,行医一定要谨慎,有摸不准的,宁愿跑来问我,医院里也有许多好手,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高远志把她送出大门。
“我记下了。大师兄,你回吧。”钱雪朝她挥了挥手,轻快往车站走去。
大师兄人也很好呢,认识高师父一家真是她的幸运。
程光早早等在了道观门口,接到钱雪递来的中药包和白及膏,忙忙地给她掏钱。
钱雪没有推辞,把钱收了。
“阿雪姐姐,我今天就去了郊外,跟当地的孩子买到了一只好大的王八,才花了三毛钱,回家就炖了,香气扑鼻,等妈妈回来就可以喝了。”
“好。”钱雪微笑,“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程光拿了药高高兴兴回家,进厨房却发现他炖在煤炉上的甲鱼汤竟然没了,没了。
谁拿了甲鱼汤,他气得手发抖,放下药包在厨房里转了两圈,拿起菜刀比划一下就冲向了隔壁。
脸肿得象猪头的程大通正据案大嚼,噢不,他被打没了牙,只能含软了吃,不过,程光炖了半天的甲鱼汤火候正好,肉质已经酥烂,他嚼都不用嚼就能咽了,就是味淡了点。
吃得正好,程光如一尊杀神冲到,尖叫着扬起手上菜刀就扑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
程大通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出屋去。
程光红着眼,看着一桌狼藉,扬起菜刀就追了出去。
“那是我妈的药,我要杀了你!”
“哥,你知道我打听到什么了吗?”汪勇明贼兮兮凑近。
“说。”汪勇军一摆手,让他坐下,叫过旁边的服务员上菜。
“贺喜东那小子,你知道吧,跟孟向东很要好的。”
“孟向东,都是他害得我爸被抓起来枪毙,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汪勇军咬牙切齿恨恨道。
“对,就是孟向东这小子,要不是他带人抓人,我大舅怎么可能被抓。”汪勇明跟着骂道。
“别废话了,说,打听到什么了。”
“贺喜东带着一帮小子,还有那个叫钱雪的丫头,一起来省城讨生活了。哥,你那天没看花眼,钱雪真给马老爷子治了鼻炎,马老爷子还很看好她呢。”
“妈.的,怎么好事全让他们轮上了,我们来了几个月跟谢哥连话都没搭上,她竟讨了老爷子的欢心。”
汪勇军一拳头砸到桌上。
“哥,贺喜东那小子,带着一帮小子在收破烂呢,你猜他们住哪?”
汪勇军横他一眼,“住哪?”
“住在三清观,哈哈哈,是个道观啊,哥,你想到了吗?”汪勇明越说越想笑,最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汪勇军跟着阴阴笑起来,“好,竟然住了个道观,有好戏瞧了。”
“哥,你快看,外头跑过去的那个,好像是那天被打的。”
饭店窗外啊啊叫着跑过两人,汪勇军和汪勇明看去,正看到程光拿着菜刀在追杀程大通。
汪勇军眼珠子一转,一拍他表弟肩头,“走,绊后头小子一跤去。”
“哥,干啥救他,他欠着谢哥钱呢,谢哥他们可不待见他。”汪勇明诧异道。
“谢哥是不待见他,可他跟钱雪结着仇呢,她的仇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汪勇军皮笑肉不笑,“害我一家,这小丫头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