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合一(1 / 1)

第36章抓获抢劫犯

“跑不了。”

看着这个歹徒奔出五六米, 孟向东拔腿追去, 那骄健的身形如同只猎豹般腾跃, 三五步就把瘦弱汉子扑倒在地, 一个小擒拿手把他双手反扣了起来。

魏老五哎哟哎哟呼痛,被孟向东在脑袋上狠敲了一记,“给我老实点。阿雪, 拿绳来。”

“哎哎,拿绳, 拿绳。”赶车大叔终于站了起来, 急忙到驴车上拿了粗麻绳过来。

钱雪却是猛得一转身子,朝身后灌木丛看去,几枝蔓草轻轻摇曳, 其后空无一人。

救命啊, 还我的孩子。

脑海中响起急切的呼声。

钱雪心头一热,放下筐篓, 朝着荒坡跑下去。

“阿雪,你干什么!”孟向东虽在捆绑魏老五, 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周围,见她奔出大惊, 三两下绑上魏老五的双手, 急声交待道,“大叔, 剩下的交给你了, 我去追阿雪。”

“向东哥, 还有个歹徒。”钱雪边跑边喊,试探着朝心中呼喊的方向跑去。

她根本没有看到另一个歹徒的模样,只是不忍心一个女人和孩子,如果她不追出,这一大一小今儿可就悬了。

当然,她不明方向,只凭直觉,心中祈祷此法有效。

“小心点。”赶车大叔已对孟向东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口应了,拿过一根粗绳,伏虎般朝被反绑住双手的瘦弱汉子扑去。

一路奔过荒坡,前头就是一片树林子,枯枝横斜,尚有些未落叶的树木绿意幢幢,叶片上未滴尽的水珠反射着阳光亮晶晶的。

孟向东很快奔到了钱雪身旁,问道:“你看到几个歹徒?”

要是歹徒多,就不能追了,先把那个押去派出所,审问出来再抓捕,当然,这样容易让歹徒逃脱,可此时只有他一人有武力,况且这个身体,力道比他后来的身体差多了,打斗起来也不顺手,他得先顾着钱雪的安危。

“好像一个,还是两个,但是他们抓了个女人,还有个孩子,向东哥,我怕……你追上去看看,就往那个方向去了。”钱雪心中不知几个,胡乱说了个数,忙指给他看。

“你小心了。”孟向东朝她一点头,飞快往所指处奔去。

等奔进林子,细细一搜索,真被他看到个男人扛着个女人飞跑,那女人被绑住了手脚,头朝下垂在身后,拼命挣扎,双手不住捶打男人的后背。

除此外,并没有其他歹徒,孟向东心中一定,拉开速度朝前飞奔而去。

“臭婆娘,你再动,老子杀了这个娃。”金大田狠骂一声,一回头,正撞见孟向东朝他奔来,“妈的,这小畜生还追上老子了。”

他跑了两步,树林子里淤泥堆积,枯枝绊脚,胶鞋一踩一个坑,因驮着一人,脚更重,□□一鞋底的污泥,而那小崽子身轻体健,越跑越快,都快撵到他屁股后头了。

心中左右一摆,他当即决定抛开这娘们,今儿有个小崽子,也能垫巴一口了。

他的手臂刚刚一动,那女人已经察觉他的意图,当下里一把抓紧他衣领,更恨不能咬下他一只耳朵来,奈何被绑了嘴,实难张开。

金大田把女人往外一抛,未曾想被抓紧了衣领,脖颈一紧,整个人随着女人的重量往后仰去,手上一松,孩子掉下,三人滚作了一堆。

为母则强,女人也是拼了,缠上去双腿绞紧金大田的腿,双手狠命抓着他握匕首的手,任凭他另一只手如何打她脑袋,就是不松手。

孟向东赶上,一腿踢飞金大田手上匕首,一拳击到他鼻梁处,等他眼冒金星,涕泪横流时一个擒拿抓住了他。

女人松手,飞速挪动到娃娃处,抓开塞嘴的破布,小娃儿哇得大哭起来。她艰难把她拉到身上,拢着孩子泪流满面。

感谢苍天,死而得生。

等钱雪喘吁吁奔到时,孟向东比着匕首在歹徒脖颈处,令他一动不敢动,她嫣然一笑,故意欢快道:“哥,这样的坏人杀了就是,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杀了?”

“嗯,杀了,丢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钱雪笑,跑上前去帮女人松绑。

孟向东轻轻一笑,匕首在金大田脖颈里拖动,往下一压,凉凉锋刃压进皮肤,血珠立马崩了出来。

那女人眼睛一亮,恨恨望住金大田,真希望孟向东一刀把他杀了。

“别杀我,别杀我,饶命,好汉饶命啊。”

金大田脖颈刺痛,想挣起来,却又不敢动,吓得发抖,嘴里不住叫起饶命来。

“你害过多少人?”孟向东问。

“没有,没有,刚头一回,这不就被你们逮上了嘛。”金大田眼珠一转,叫嚷道。

“说。”孟向东匕首更往下一压,鲜血如线般涌出。

金大田吓尿了,“我说我说,两回,不,三回,三回,这是第三回。”

“干了三回,你真是该死。”孟向东横眉竖目,心头火起,重重一掌拍到他脑袋上,“真是死不足惜。杀了几个人?”

“就两个,两个,这不,不是活不下去了吗。”金大田审时度势,交待一半留一半,心下真怕匕首一割,他这条贱命丢了,“你们,你们抓我去派出所吧,我全交待。”

“绳子拿来,我们送他去派出所,让他洗干净屁股,把牢底坐穿吧。”孟向东接过钱雪解下来的绳索,两三下给他绑严实了。

见到不用死了,金大田大松口气。

女人拿下绑嘴布,把小孩往钱雪怀里一塞,扑上去噼啪一通耳光,声声清脆响亮,扇得金大田脸都肿了起来,又狠命踢了他两脚才解气,其中一脚还踢在他胯.下,痛得金大田惨呼一声跪了下去。

“这位,小婶子,你脑袋上还在流血呢。”钱雪弱弱道。

这年代女人,真是没有一个弱的,看这架式,要不是两个男人,估计还绑不了她。

“杀了他还便宜他呢,就该送去坐牢,吃一辈子牢饭。”女人狠骂,骂完又朝钱雪一笑,甩了甩手,拉起衣角按住脑门上的伤口,笑道,“我叫刘梅,今天带着孩子回娘家一趟,要不是你们两个小英雄,我们娘俩准没命了,谢谢你们,等下到我家吃饭。”

刘梅很是爽快,让人心生好感。

钱雪再看看手上的小娃,一岁多的小丫头,长得很像刘梅,皮肤有些黑,但眼睛大大的,很是漂亮,此时咬着一根食指,也不哭了,含了包泪好奇打量钱雪。

“小姐姐。”小丫头突然笑了,抱住钱雪脑袋,亲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咯咯笑了。

口水拉渣的,糊了钱雪一脸,可她那颗心却犹如被泡在温泉中,又犹如千树万树银花开,灿烂了整个夜空。

这条小生命,是她救下的。

这种满足感,让她重新思考她来此的目的,这句小姐姐,就是最好的回报。

钱雪笑盈盈回亲她一口,惹得小丫头更是咯咯笑开来。

“我们走吧,先把两人押到派出所再说。”孟向东用匕首顶着金大田,推着他往前走。

刘梅也上前揪住他,不让他逃跑。

由钱雪抱着甄美丽,四人一行走回到大路边。

赶车大叔正着急张望,见孟向东和钱雪平安回来才松缓过来,驴车上,魏老五被他捆成了个粽子,动都不能动了。

“你们,难道也是被他们抓住的。”一见这架式,大叔也明白了,狠狠一鞭子甩到魏老五身上,骂了句,“绝子孙的玩意儿,专干坏事,这下有报应了,送派出所蹲大牢去。”

当下几人拿过绳子,飞快把金大田也绑成了个粽子,嘴里塞上破布,扔到驴车上。

孟向东归置好两个筐篓,又把魏老五倒在地上的手推车藏到了树林,几人在车沿坐了,一甩鞭儿直奔县城办出所。

来安县城,位于莲花峰下,山不高,形似莲花而得名,山脚下还有个莲花湖,县城抱湖而建,故又有人把来安县城称为莲花县城。县城颇小,却是五脏俱全。莲花湖除了莲藕,银鱼尤为得名。

赶车大叔路途很熟,一路直抵来安县城派出所。

驴车刚刚门口停下,派出所内已有人出来干涉,挥手道:“此处不好停车,到别处去。”

大叔惴惴,弯腰憨憨笑道:“我们是来报案的,路上抓了两个拦路抢劫犯。”

“两个拦路抢劫犯?”戴着白底蓝边大盖帽的小公安诧异,走上两步,一看车内,再瞧刘梅满脸血污,马上明白了,“那进来吧。”一边帮着拉车,一边已高声喊起别的公安。

钱雪跳下驴车,就见着派出所内如群蜂出动,涌出一大批公安,麻溜揪下满脸灰败的金大田和魏老五进去了,更有个年轻公安笑呵呵地把钱雪五人迎了进去。

一通询问笔录,赶车大叔和刘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雪和孟向东乖乖坐在一边,钱雪感慨,现在的人真是纯朴老实,赶车大叔和刘梅把他俩好一通夸奖,竟没有一丝抢功,功劳全记在了两人身上。

而身边孟向东却是转着脑袋,左右瞧看,眼中似有羡慕怀念之色。

“向东哥,怎么?你也想当警察?”钱雪用肘推推他,轻笑道。

“嗯。”

“警察工作就是太危险,不过还是很帅气的,你看这个记录写字的小哥,一身正气,不过这白色警服不大好看,要是蓝色的会更好看一些。”

“吴启胜,这人不错,以后是大队长。”孟向东喃声道。

“什么?”钱雪没听清。

“吴启胜,所长让你带这些报案人去他办公室,他要亲自询问。”

门口跑来一公安高声喊道,也打断了室内的问话。

其实问话基本结束,吴启胜忙收拾了笔录,带着几人前往所长办公室。一路上见公安们喜气洋洋,孟向东估计他们抓得两个抢劫犯肯定是帮了所里的大忙了。

第37章红烧肉管饱

办公室门推开,里头一个高大的汉子正举着话筒跟人说话,语调铿锵有力,“局长放心,这案子肯定深挖下去,县里头的黑市我们已经摸到线索了,此风不可长,一定予以打击。”

钱雪耳朵一尖,黑市两字钻进了她的心里。

闵大妮正坐月子,弟弟也急需营养,需要的东西不正可以从黑市上来吗。

高大汉子又应答了几句放下话筒,转过头来,见人已到,哈哈一笑迎了上来,“感谢老乡啊,抓了两个杀人犯,帮了我们大忙了。”

派出所所长李申业,身材健硕,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目光扫过,似所有鬼魅魍魉都能显形。

此时却很和蔼,他热情伸出手来,握住赶车大叔的手,哈哈笑道:“感谢,感谢啊。哎呀,这个婶子还受了伤,启胜,请苗医生过来,给这位婶子处理一下伤口。”

“是。”吴启胜回身去了。

“坐,请坐。”所长邀坐,又亲自拿了热水瓶给几人泡茶。

赶车大叔和刘梅都有些受宠若惊,孟向东和钱雪倒是落落大方,引得李所长多看了两人几眼。

吴启胜很快带着一个年轻的女警过来,动作轻柔娴熟给刘梅清洗包扎了伤口。

李所长也正式问话,赶车大叔和刘梅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不再多添加他们的形容之语,话语清晰详尽。

“都是这位小哥,救的人?”李所长指着孟向东愕然了,这一行人进来,他还以为赶车汉子是主力军呢,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娃娃,他转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孟子的孟,向东,孟向东。”

“我叫钱雪。”钱雪笑嘻嘻道。

“孟向东,钱雪,对了,你们是钱营村的?前头钱营村山上抓了两个逃窜犯,这事,也是你们干的吧。”他见孟向东点了头,马上拍手大笑起来,“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孟向东此时笑得有些腼腆,道:“正巧踫上了而已。”

“是小哥本事,才救了我们的命呢,不然今天我跟她就命丧在野外了。”赶车大叔诚心诚意道。

“是啊,要不是他们俩追下来,我跟我闺女一准没命了。”刘梅也笑道,“他们俩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你们不知道,上次他们抓的那个凶犯比这两个可厉害多了,还带枪呢,我听你们钱营村支书说你胳膊上还受了枪伤,让我看看,伤处咋样了?”

“都好了。”孟向东一笑,听话把衣服拉了下来,给李申业看了手臂上的贯通枪伤。

“好,好小子,有出息。”李申业大赞。

赶车大叔和刘梅看得咂舌。

“小姑娘也好,长得好,胆子还大,你当时追下去心里可害怕吗?”李所长笑眯眯问钱雪。

“我看到他抢了小妹妹,想小妹妹肯定害怕呀,我一定要把小妹妹救下来,这么一想,我就不害怕了,再说我向东哥的功夫可好了,那两人瘦了吧唧的,哪打得过我向东哥呀。”钱雪骄傲道。

孟向东听得脸红。

“好孩子。不过以后也得注意,要是坏人多,可不敢这样追下去,不光救不了人,自己也有危险。”李申业认真叮嘱道。

“嗯,我知道,我听我向东哥的,他说追我再追。”钱雪乖巧道。

“好,好孩子。”李申业满意地看着两人,恨不得是自家的孩子,他看了下手表,正到吃饭的点了,笑道,“都没吃饭吧,走,今天就在我们所食堂吃,有红烧肉。”

众人眼睛一亮。

“大米饭,红烧肉,管饱。”李所长大方道。

“噢,有红烧肉吃喽,我都好久没吃到红烧肉了,太好了,所长,你是个大好人。”钱雪欢呼起来。

这下,李所长都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起身带着他们去食堂。

大块红烧肉,荠菜包子,土豆丝,豆腐汤,热腾腾白米饭堆得碗里冒尖。

几人胃口大开,馋涎直下三千尺,恨不能端起盆吃。

钱雪先伸手拿了两个包子,放到一边,才端起碗吃饭,却是细嚼慢咽,看得李申业连连点头,“慢点吃,对肠胃好。”

赶车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放缓了速度,一口口嚼烂了咽下。

刘梅边喂女儿边自己吃,眉眼间都是笑意。

孟向东跟所长又聊了几句,说到他爸孟玉坤,所长竟然认识,对他笑得更可亲了。

等吃到十分饱,钱雪把碗里的红烧肉汤汁刮尽,心满意足放下碗,道:“所长,这两个包子我想带回去,我妈妈刚生了小弟弟,我带回去给她吃。”

“噢?你妈刚生了小弟弟。恭喜,恭喜。”李所长笑道。

赶车大叔和刘梅也忙着恭喜。

李所长看看桌上剩下的两个包子,也一起拿给了钱雪,“那这两个你也拿上吧。”又唤人去端来一盆包子,给几人分了下。

众人都非常满意,连连感谢。

李申业一直把他们送到了派出所门口,见他们上了驴车驶出大门才回转。

“这个所长好,没有官家的派头,是个好所长。”大叔笑道。

“是啊,是啊,又吃又拿的,怪不好意思的。”刘梅笑道。

钱雪逗着刘梅女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甄美丽。”小姑娘打了个饱嗝,脆生生答道。

钱雪稍愣了一下,真美丽,可真直接啊。

“她爸叫甄丰年,一定要给女儿起个甄美丽的名字,也不怕人笑话。”刘梅摇头笑道。

原来是甄宝玉的甄,钱雪恍然,笑道:“小妹妹好漂亮,是个相配的好名字。”

刘梅听了高兴,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微笑。

“甄丰年,是不是丰平煤矿的甄队长?”赶车大叔一下拉停驴车,回头兴奋道。

“是啊,我男人在丰平煤矿做个小队长。大叔,你这车就是拉煤的吧。”刘梅抿着唇笑,“我早看出来啦,大叔,你也想拉点散煤烧?”

“是啊,我认识丰平煤矿的袁管事,时不时从他手上拉点散煤,这……嫂子,你家住哪呀,我想拜访拜访甄队长。”大叔搓着手,激动道。

钱雪眼睛亮晶晶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这么巧,竟然踫上煤矿队长了,这下又多了条路了。

“袁管事,是后勤的袁真吧,他给他们烧饭。”刘梅笑,笑容中隐隐有一股自豪之气。

“是啊,就是他,我去拉了三趟散煤,每趟也就二三十斤。”大叔笑道,“现在城里人都爱烧这个,我拉回家拌点土做煤饼,好烧,城里人要得多。”

“现在城里人都烧炉子,煤球煤饼用得上,他也偷偷拿回家来烧,比柴禾火力强多了,经烧。”刘梅倒也不矫情,告诉了家庭住址,欢迎他们上门。

原来她是来安县城人,经人介绍嫁去了丰平村,找了个干煤矿的男人,也算吃上公家饭了,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

大叔乐的,一路哼着小调,把刘梅和女儿送回娘家。

刘梅要拉着钱雪孟向东进屋坐,钱雪担心家人还饿着肚子,硬是告辞了,大叔又一路专程把他们送到了县医院。

小弟弟红通通的,就像只刚剥了皮的小老鼠,实在瘦小,比钱雪上辈子见过的刚出生婴儿都要小,眼睛还没睁开,却很坚强,张嘴含着闵大妮的乳.头吸,吸不到奶又哇哇直哭。

钱忠良又愁又喜,愁得是没奶,拿什么喂养儿子,喜的是,他终于有儿子了,虽说早产可也活了下来。

钱根兴出去弄回一袋子小米,在医院食堂熬了米汤,端回来喂养小婴儿。

钱雪拿回来六个包子,一人两个,逼着三人吃下了,又把路上经历给三人一说,惹得他们惊叹连连,直呼老天保佑。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按着刘梅这条线,去弄些煤饼卖,噢,跟人换些吃食。”钱忠良喜道,“不过,我们家没有驴车,挑担过去也远了些。”

“再远也不怕,有路子就好走,这事我去,你照顾好你媳妇儿子就行。”钱根兴笑道。

“根兴爷爷,我跟你一道去,这次抓两个恶人,我们还藏下一辆独轮车,一推一拉也省力些。”孟向东笑道。

“这个好。”钱根兴一拍大腿,赞道。

闵大妮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还不错,闻言微笑轻语道:“今天山洼村小学可开学了,这样一耽搁,阿雪得晚些天上学了,向东,你也该去上学了。”

孟向东和钱雪齐齐垮了脸色,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妈,我晚几天也没事,总要等你出了月子才好。”

“我先去趟丰平煤矿,功课能赶上。”孟向东自信满满。

孩子们如此体贴人意,三个大人倒更多了些愧疚。

钱雪见母亲没事,交待爷爷拿鸡汤去食堂温热,她自拉着孟向东走街串巷去换陶碗。

有了陈叔的经历,俩人小心翼翼,挑选着房屋气派的,老人和蔼的,由孟向东等在一边,专让钱雪上前敲门询问。

彼时家中少有铁锅,十户问下来,倒有二三户要陶锅的,连带着陶碗也顺利换了出去,不拘粮票和各类票据,就是没有换到粮食。

钱雪摸着手上可怜巴巴几张票据,愁眉苦脸。

“你爷爷不是从黑市掏换到了小米吗,别管多贵,总能弄到粮食的。”

“可也太贵了,一块钱加上两斤粮票才能换一斤小米,这价钱,都快赶上十倍了,再说,我还想给我妈换点红糖红枣啥的,唉,贫苦人家百事哀啊。”

听他这样说,孟向东扑哧一声笑了,一把捏向她脸蛋,笑道:“快别愁了,再愁就成个小老太婆了,皱巴巴的脸可是不好看了,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托他吉言,闵大妮三日后出院回家,竟有许多村民来看望了小娃娃,各家送了礼,虽说才一小把杂粮,半筐野菜,两个鸡蛋,一两角钱,可乡邻的情谊还是让钱雪微微红了脸。

本是勒紧了裤腰带,多吃一口就能活命的当口,还从牙缝里省下送了过来,这比后世送上一两万礼钱金贵多了。

黄思甜奶奶来了一趟,老太太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了半斤红糖。这时候的半斤红糖,简直要值上一块金子了,也不知他家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

而那件珍贵的棉大衣也送了回来,钱忠良推拒,黄德全硬是放下了,说拿援.朝英雄的东西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钱雪羞愧极了,上一辈子经历的东西到了现在全不管用了。

第38章棉纱织衣

孟向东跟着他爸一起过来,放下两只老母鸡和两条大草鱼,说是去徐家村买的,钱根兴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绑了两只老母鸡,拿着两付扁担筐篓,同他们去了丰平煤矿,到第二日才下午回来,两家各挑两筐篓粮食,足有二十斤。

等钱雪一问,原来他们挑了煤后直接去了来安县城,听孟向东建议,把散煤挑到了派出所食堂,又去求了李所长,换了粮食。

李申业的这份情可真是重了。

钱雪打量了孟向东好久,总觉得这样求人有些不符他的性格,可见他不愿多说,终是把疑问搁在了心头。

这一日,钱家来了亲戚,钱雪见到了她的外婆一家。

舅舅闵实生,是个憨憨实实的大小伙,用独轮车推着他的母亲和新媳妇来看望他刚生产的大姐。

他们带来了一篮子鸡蛋,十斤小米,十斤高粱米。

外婆是个小脚老太太,干瘦干瘦的,包着块青色头巾,一见着钱雪就把她搂进了怀里,咧开缺牙的嘴直呼心肝肉,又从怀里掏出帕子包,拿出一块糖塞到了她嘴里。

“外婆,糖好甜。”钱雪使劲在她怀里揉了下,笑得如同向日葵。

“妈,咋带来这么多东西,家里粮食也不够吃,小米留下,其他的带回去,给实生和黄妮多补补。”闵大妮坐在炕上,又是欢喜又是心疼说道,“这些粮食是不是去各家借的?”

“姐,实生他,他当上闵庄的生产队长了,今年村里养了好些小鸡崽,现在一只只都能生蛋了,从年前开始,队里食堂就关了,粮食全都分了,不是借的,家里还有呢。”闵实生的媳妇叫黄妮,个子有些矮,是个敦实的庄稼姑娘,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常年下地干农活的痕迹,她笑微微很是亲热地说道。

“当上生产队长了?”闵大妮惊呼,看看好像又窜高了许多的弟弟,满是欣慰。

“是啊,今年队里大家推举他当了队长。可这队长一当,谁曾想比起以前忙多了,这不,我压着他请了一天假赶来看你,不然拖拖,到你出月子都不一定找得到空。”外婆拿过一条手巾,使劲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坐到炕上,接过闵大妮手中的婴儿端详,“嗯,可以立得住,虽然瘦小些,劲头不错。”

闵大妮一听她这样说,就笑了。

她母亲虽是个小脚,可人特别能干,端张小凳都能下地插秧,父亲走的早,母亲守寡拉扯了他们姐弟俩长大,一路艰辛,现在兄弟有出息,比什么都高兴。

“真是大好事,要是有酒,真想跟你喝上几杯。”钱忠良拍拍闵实生肩膀,笑道。

“姐夫,今年多打些粮食,到了年底酿他几缸酒,到时我过来跟你喝。”闵实生笑道。

“好好,大兄弟有出息。”

“对了,姐,我还带了两捆纱线过来,你给阿雪或者大宝织都可以。”黄妮拿过一个包袱,解开了从中拿出两大捆纱线出来,“姐,这是我们闵庄旁边的纱线厂织的,原本打算做纱线手套的,不是现在都要生产那叫什么的确良布嘛,这纱线卖不出去,就压在了仓库里,堆了满满几大仓库,一些厂子里的干部就偷偷拿出来换吃食,我们家也换了几大包,我看这纱线用来织毛衣都可以,就给你带了两捆。”

钱雪心中一动,凑过去看,纯白的纱线,就是做劳保手套的那种,单根线很细,上手一摸,却是纯棉的棉纱。

“这东西倒真不错,织的时候多并几根就不嫌细了,白色也可以染一下,真不错。”闵大妮摸着棉纱,心喜道。

“妈,舅妈,你们说我们可不可以用这棉纱织了衣服拿到城里去跟人换吃食啊?”钱雪装着小孩子好奇的模样,摸摸纱线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谁会要啊?”闵大妮马上笑道,“你没听舅妈说卖不出去。”

“舅妈说卖不出去的是纱线,当成劳保手套材料来卖卖不出去,可我们织成漂亮衣服,还卖不出去吗?”

钱雪小嘴巴巴,口齿清晰说道。

室内几人全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注视向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妈,你说染什么颜色呢,女人爱红颜色,男人爱蓝色,我们就染深深浅浅的红蓝两色好了,再织些小孩子的小衣服,小裙子什么的,肯定有人喜欢的。”

“我觉得这个主意中。”外婆一拍大腿笑道,随即有些疑惑的望向闵大妮,暗指了下脑袋,“大妮,我咋看阿雪现在好多了呀,眼睛也灵活了。”

闵大妮看一眼钱雪,大眼睛眨巴眨巴确是一团机灵,她轻轻探了下身,凑到她妈耳朵边,轻声道:“发了场烧,竟然全好了,她爷爷特意帮她去黄庄请了老黄婆烧了符箓喊了魂。”

“哟,那早应该去了,我竟然没想到,小孩子眼睛尖,说不好以前真掉了魂,阿弥陀佛,总算是好了。”外婆激动道。

舅妈黄妮不大了解钱雪的情况,现在听着,也很是高兴,摸摸钱雪脑袋,赞道:“我们阿雪真聪明,这想法不错,反正换这纱线挺便宜,织成毛衣再看,要是卖不出去就自家穿,实在不行,送人也成啊,浪费些手工罢了。”

舅舅闵实生在一旁憨憨笑。

“是不错,就算卖不出去,搁家里,以后一家的毛衣线就包圆了。”钱忠良笑道,“就是这纱线怎么换的,换的粮食多就不合算了。”

“姐夫,不多,家里那几大捆纱线就用了五斤地瓜蛋子就换来了,足有二十多斤呢。”闵实生笑道,“原打算着各家送送,今天手推车上不好拿,就带了这么些,家里还多呢。”

黄妮越想越兴奋,已用纱线比划起来,道,“等织好了,我们拿县城去卖,县城里当官的,还有在厂子里干活的人,他们发的票据也多,肯定有人要的。”

“就是这毛衣的式样还得多想想,织的太土气了,城里人可看不上。”闵大妮笑道,“还有染色的蓝草和茜草,也是准备起来,这得先染了再织,不然颜色不均匀。”

“对,要先染再织。”外婆也道。

“那我们是不是得再换些纱线,真要干这事的话,这些量肯定不够。”闵实生道,“要是卖出去了,后头别人见了肯定跟着做,甘蔗头上甜,到梢上就淡了。”

钱雪看一眼舅舅,真没想到他还挺有生意头脑。

“我们一家做不了,单靠我妈还有舅妈,一个月才能织一两件吧,这事得组织村里的女人一起干。”钱雪笑道,“换纱线也可以让她们凑粮食,粮食凑上来了,舅舅你再组织去换,当然,织好了拿出去卖也得我们来。”

“哎呀,那就是让他们做工,我们销售了。”闵实生哈哈笑道。

“你个小丫头,心眼倒是挺大,也不怕卖不出去。”钱忠良笑道,望向钱雪的目光中全是喜爱。女儿现在不傻了,又有了儿子,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长大,他辈子就再没有其他奢求了。

“不不,丫头想得很对,就算卖不出去,一家领回自家织的,放着也能穿,坏不了,这生意好,就这样办。”外婆一锤定音。

这天中午饭,外婆下厨,捏了野菜高粱窝头,烧了鱼头汤,钱雪吃得满面通红,异常满足。

织毛衣的事情自有大人操心,钱雪也去上学了。

山洼村小学,朴素到没有任何花哨,直接取用了村名。

山洼村,属于青苗镇公社九大队七小队,跟钱营村六小队相邻,两处相隔五里山路,并没有山崖,尚算好走。

前阵子冬天做义务工,钱根兴代替钱忠良去挖河泥,就是在山洼村泡桐子水库,今年刚刚新建起来,工程挺大,打算着管山洼村钱营村这一带的灌溉,到了旱季也不怕了。上头还计划着利用这个水库发电,拉上电线,这一片也就能通电了。

山洼村小学一点都不大,笼统三个教室加上一个教师办公室兼门卫,按学生年龄,分低、中、高三个班,考上中学的话则要去来安县城念书了。

钱雪比别人晚了十三天上学,理所当然被分在了低年级班,正巧跟黄思甜一个班。而孟向东同曹建国、邓勇明、田中华都在中年级班,下半年就要上高年级班了。

教舍很简陋,破碎了的窗户玻璃只用报纸糊上,光线也有些昏暗,课桌破损的地方倒是用木条钉上了,只是一个脚有些不稳,趴上去摇摇晃晃的。

最让钱雪不舒服的,她的同桌竟然是黄思甜,楚校长特意把她们安排到了一起,想着回家路上也好搭个伴。钱雪是无所谓,可一上午的课,黄思甜歪着脑袋,只拿眼白觑她,这就有些不爽了。

小屁孩子,钱雪不跟她一般见识。

对了,这个乡间小学,笼统只有四个老师,三个老师上课时,一个老师就兼门卫打钟。

校长楚名远,正是钱雪的语文老师,数学老师是另一位叫蒋信,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二十出头,听说是来安县城人,来此教书只是崇高的理想,要救国民于文盲之列。

黄思甜很喜欢蒋老师,他讲课时,也不拿眼白觑钱雪了,一眨不眨盯着他,听课可认真了。

茅檐土壁,槿篱竹牖,钱雪都适应了,可黑板上日月、天地、大小、雨雪,一二三四,加减,实在太小儿科,一节课四十五分钟,等下课铃响,她才大舒口气,跑到操场上撒欢。

孩子们踢毽子,玩骷子,摔洋牌,玩弹弓,兴高采烈。

钱雪站一边看着,想找个机会融入进去,可每当她站到哪,黄思甜就跟到哪,还张着双手拦住她,其他同学都有眼色,也就不跟钱雪玩了。

钱雪是很有骨气的,一个人绕着操场跑,一圈两圈,跑得气喘吁吁。

“阿雪。”曹建国见到她欢快奔了过来,“阿雪,你也来上学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了。”

钱雪原地跑,问他,“你中午回家吃饭还是在学校吃啊。”

“回家吃,就邓勇明带饭菜过来吃,中午不用走山路。”曹建国笑道。

路远的学生可以带饭过来,中午当值的老师会烧个灶,叠上几个蒸屉,给他们蒸热了,路近的,像钱营村,大部分都是回家吃。钱雪现在低年级,只上半天课,中午就直接下课回家了,而中高年级是要上一整天,中午回家吃了饭还得跑来上课。

“阿雪,你知道吗,向东哥他竟然找楚校长考试去了,等通过的话,他就去上高年级班。”

“啊?还可以这样啊。”

“我也不知道向东哥怎么想的,他以前成绩也不算好,都没我好,也不知道他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曹建国抓抓脑袋,奇怪道。

正说着,就见楚校长笑吟吟带着孟向东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幅稍带愕然但又欣喜满意的表情,摸摸孟向东脑袋,就带着他去找高年级班的老师华严,把他安排在了高年级班。

“通过了。”钱雪心中有着确然如此的感觉。

“真通过了。”曹建国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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