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翻到《王道平妻》,娓娓念道:“从前,王道平与同村的女子唐文瑜发誓要结为夫妻,后来王道平被征召上了战场,而唐文瑜则被父母逼迫嫁给了刘祥,最后郁郁而终。当王道平归来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在唐文瑜的墓前痛哭流涕,祝祷唐文瑜如果有神灵,请出来与他见最后一面。唐文瑜的灵魂果然出现了,她让王道平打开棺材,并告诉他自己将复活与他重新结为夫妻。刘祥得知了这件事之后非常不服气,上诉到官府,国王最终将唐文瑜许配给王道平为妻,他们俩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念到这,萩娘抬眼看了看郑氏,若有所指地说:“可见不顾及儿女幸福而缔结的婚姻,即使是鬼神也会看不下去而帮助呢,更何况是人间的帝王。”
郑氏脸白了白,并没有说什么,于是萩娘翻到另一个故事,继续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十分动听,绘声绘色地述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郑氏果然听得十分入神。当翠环端了药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萩娘放下书,接过药碗,顺理成章地服侍郑氏用药。
一旁的鎏金六字真言吉祥香炉里,袅袅的青烟正四散开来。一边是卧病在床仍竖耳倾听的妇人,一边是手执书卷正在诵读的少女,这画面落在前来探病的臧俊眼中,显得十分和美,颇有点其乐融融的意味。
他点了点头,放心地离去了。
一连几日,萩娘都被留宿在郑氏的院子里,晨昏定省,很是勤劳,并无一丝厌烦懈怠之意,连最讲规矩的严妈妈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原本郑氏想要借萩娘侍疾的机会,让臧俊看到自己的女儿是多么地不孝,不遵主母,现在看来完全是适得其反,臧俊不住口地对郑氏夸奖萩娘孝顺。
倒是郑氏,由于天天吃萩娘亲手奉上的汤药,就算翠玉翠环双双向她保证绝对没有问题,还是忍不住疑心生暗鬼,精神越来越差了。
这日下午,郑氏正在屋里静静地午睡,翠玉在一旁轻轻地为她打扇。
突然,郑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翠玉吓了一跳,问道:“夫人,您这就起来了?”
谁知郑氏好似听不到她说话似得,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许久,又躺了下去。翠玉仔细地看着她的神情,竟是又睡着了。
翠玉虽然被吓得够呛,不过她觉得夫人应该是被魇着了,也并不太在意。
黄昏的时候,萩娘和翠环一起来了,翠环带来了煎好的汤药,两人和翠玉一起,等待郑氏醒来。
没过多久,臧俊也来探望郑氏,萩娘含笑行礼道:“给父亲请安,母亲还在安睡,还请父亲稍后再来便是。”
就在这时,郑氏悠悠醒转,大概只是被萩娘说话的声音吵闹到了,她还没有完全清醒,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屋内众人。
臧俊走上前去,关心地问道:“夫人,觉得身体如何了?”
郑氏却还是呆呆的样子。
萩娘端着药碗走到一边,温柔地说道:“母亲,该服药了。”
郑氏两眼一亮,死死地盯着那个药碗,一脸惊恐,几乎难以自持地吼道:“不~~这药不能吃!这药不能吃!”
臧俊很是疑惑,他走上前去抓住郑氏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急切地问道:“你是怎么了?”
郑氏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眼神逐渐清明,她看着臧俊,抚了抚额头,说道:“可能是刚睡醒的关系,让老爷忧心,是我冒失了。”
萩娘一副也受惊了的样子,端着那碗药,上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十分尴尬。
臧俊接过她手中的碗,温柔地对郑氏说:“你就是操心太多,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说着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郑氏心里再不乐意,也架不住自己夫君的关心,不由得还是全吃完了。
臧俊心里十分担心,于是又和萩娘一起,陪着她说了好一会的话,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萩娘与臧俊离开后,郑氏立刻让翠玉倒了一大碗温水来往肚子里灌,又不顾脏地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刚才喝下去的药吐出来。
翠玉不解地说道:“夫人,这药确实没问题啊。”
翠环更是委屈,她哭丧着脸说:“夫人,这药方子您已经找人检查过了,并没有问题的。这药材是奴婢亲自去抓的,也是奴婢亲自洗干净药罐子,亲自打水煎的,中间别人一个指头都没沾过。您要是实在不相信奴婢,不妨换翠玉去煎药,奴婢也不是叫苦,只是这大热天的,奴婢真的已经尽力了。”
郑氏说道:“我这几天颇觉精神不济,而且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我明显有点不对劲。”
翠玉安慰道:“夫人,您在床上躺的时间长了,有点头晕是很正常的。至于刚才,您只是魇到了罢了。”
翠环巴不得她不吃药,忙说道:“夫人不想吃药就别吃了吧,反正本来就没病。”
翠玉不得不附和道:“正是。就算是补药,多吃也不好。”她似乎很忧愁的样子,又加上一句:“只是不吃药的话,老爷和大娘要是以为您病已经好了,那可怎么办呢?”
这时,严妈妈自告奋勇道:“夫人,要不老奴去给你煎药吧,您不放心翠环,总不能不放心奴婢吧,奴婢可是看着您长大的呀。奴婢给您保证了,决不让那小娼妇染指您的药。”
郑氏想了想,说道:“严妈妈,不是我不放心你,只是你年纪大了,未免辛苦。这样吧,还是翠环煎药,您在一边坐着打打眼就行了。”又让翠玉把自己的妆奁拿来,取了一支金镶珠石兰花簪出来,递给翠环说道:“翠环,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我没有半点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那鬼丫头鬼得很,我只怕你被她算计了还兀自不知。就让严妈妈和你一起煎药吧,两个人一起,我也好安心一些。”
翠环委委屈屈地受了,说道:“夫人多虑了,翠环并不辛苦,翠环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夫人一直对奴婢恩宠有加,奴婢为夫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郑氏又说道:“我总觉得那丫头最近有所图谋,我的身体也颇有点问题,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严妈妈,之前安排的事情可以进行了吧。”
严妈妈点点头,说道:“夫人请放心,老奴找的道士是游方到此的,给夫人办完了事就会离开此地。奴婢给了那道士两锭金子,他吆喝一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必定兢兢业业为夫人办事。”她轻笑了一下,说道:“大宅子里面这种事情也多得很,比这复杂得多的情况那道士也是遇到过的,奴婢和他谈过,他是十分懂事的,绝不会给夫人惹麻烦。”
郑氏觉得听起来还算靠谱,说道:“严妈妈,你斟酌着办吧,若是必要的话,就是再多给点金银也是使得的,必须让此事万无一失。”
严妈妈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那穷酸道士看到那两锭金子,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要是再给他更多,说不定倒引得他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