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案发生的地点,毫无规律可言。
从宗族的祠堂,到井里,甚至是某户人家的吊脚楼前。
根本无从查起。
月圆之时,几乎每户人家的成年男性,都在村里巡逻。
妇女孩童,则挤在一间屋子里。
相互抱着,瑟瑟发抖。
饶是如此,依旧有人,在眼皮底下失踪。
依旧从未有人,见到过凶手的真正面目。
偶尔,会在月圆之夜,听到狗叫一般,凶残而又暴躁的狂吠声。
族人们寻声赶过去的时候,只会见到,死相惨烈的尸体残骸。
凶手,就像幽灵一样
根本,寻觅不到。
过了好几个月后,氏族内的恐慌情绪,高涨到了极致。
有一个女的,半夜起床上厕所。
那天,正好刮风。
一片芭蕉叶子,吹到她脸上
她居然,被吓的,昏死了过去。
过了好几天,才清醒过来。
整个人精神,大不如前。
族人们,也逐渐减少了出门次数。
特别是家里,有七岁左右小孩的,几乎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只担心,一觉醒来,孩子,就被神犬给叼走了。
灭族的传说,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一个酉氏族人心头。
大长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头发由黑变白。
他想尽千方百计,但都无法抓住凶手。
眼瞅着,村里人的情绪,一天天的惶恐。大长老无奈,匆匆忙忙出村了一次。
再回来时,他一脸的愠怒和悲愤。
他召集来族人,当众,大声宣布道。
他这次外出,特地拜访了蛊婆婆。
从蛊婆婆口中得知,这一切,根本不是蛊神的惩罚,而是人祸。
犯下人祸的,才是真正,应该被蛊神所唾弃的人。
这个人,瞒着所有人,孕养了一只,禁忌之蛊。
所谓的神犬杀人,不过是这只恐怖的蛊虫,犯下的滔天罪行。
大长老说,他手里,有蛊婆婆给他的线索。
很快,他就能找到,那个闹得氏族上下,不得安宁的罪魁祸首。
族人,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蛊婆婆,是云南,最厉害,最神秘的降头师。
高傲如十二大氏族,在她面前,也要尊一声祖宗。
据说,三百多年前,就有她的种种故事流传。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多少岁。
她就是蛊神,在人间的代名词。
她的话,就好比是至理名言,没有人,不信服。
大长老说完,就匆匆离去,似乎是要彻夜研究蛊婆婆给他的线索。
族人们,千辛万苦,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可没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大长老就被人发现,惨死在了屋内
尸体,支离破碎,同样有,被疯狗撕咬的痕迹。
死的不能再死。
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法相信的事情。
死不瞑目。
这下,整个酉氏一族,彻底炸开了锅。
大长老,是族里,数一数二的降头师。
连他,都遭遇了不测,那还有谁,能从凶手的魔爪中逃脱
二长老,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下令。
要举村,搬离传承千年的文山。
到其他地方去避难。
安土重迁的族人,个个都被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就在大家,收拾细软,准备迁徙大计时,很少在外走动的蛊婆婆,居然亲自登门拜访。
她说之前,她的分析,出现了错误。
白白害死了大长老。
酉氏一脉遭遇的悲剧,的确,是蛊神降下的神犬所为。
为了弥补她的过失,她耗费数十年阳寿,和蛊神沟通过了。
可以恳请蛊神,收回神犬,免除酉氏一族的灭门之灾。
但有一个条件。
蛊婆婆说,蛊神,虽然收回了责罚,但它的神犬,尝到了人肉的甜头,一时半儿,绝对止不住吃人的念头。
可能会忤逆蛊神的旨意,继续害人。
她每个月,满月之前,会派人,点一名七岁孩童的名字,这个孩童,便是被神犬相中,要在满月时吃掉的人。
这个孩童,不管在哪,都逃脱不掉,被神犬,迫害的厄运。
除非,被她带走,收做徒弟。
这样一来,孩童,和她结缘,神犬就是再不长眼,也只得作罢。
蛊婆婆估计,这样的情况,需持续整整十二个月。
才能让神犬,彻底打消念头。
蛊婆婆说完,环顾四周,问酉氏一族,是否能够接受。
蛊婆婆的徒弟,在苗疆,个个都是声名远扬的降头师。
不仅能消除蛊神的责罚,自家孩子,还能成为蛊婆婆的徒弟,这哪里是要求,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这么一说,族人,自然没有人再不同意的。
事情,就这么平息了下来。
果然,如蛊婆婆所言,宗族内,此后再没人被恶狗咬死。
酉氏一族,每个月,送去一名七岁的小孩,给蛊婆婆当徒弟。
之后不久,她还带这些孩童,登门拜访过一次。
这些孩童,送过去的时候,几乎什么降头都不会。
但短短数月的时间,驱使蛊虫,催动巫术,信手拈来。
族人,看自己送过去的孩童如此有出息,争抢着,想将自己孩子,送到蛊婆婆那里。
我母亲,也不例外。
我非嫡系,在宗族内,想成为一名强大的降头师,几乎不可能。
所以母亲,千方百计,想让我,成为蛊婆婆的徒弟。
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
直到那件事
发生了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
究竟有多滑稽,有多可笑。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害人的圈套”
杨柳的声音,忽然剧烈波动了起来:
“那天晚上,是一个满月。
蛊婆婆的仕女,不久前,刚将一名七岁的小男孩接走。
我对着空地,用树杈,反复将最近新学的咒图画在地上,增加自己对咒图的熟练程度。
眼瞅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我这才停手,用刀割破手指,将我养在坛子里的几只蛊虫喂饱后,回到了家里。
小叶子,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拎着一只蚂蚱在玩。
看到我后,小叶子把蚂蚱丢掉,扑到我怀里,吱吱呜呜的说着饿了,要吃东西。
我一愣,瞬间感觉到了不对。
现在
已经很晚了。
娘怎么还没回来
娘是一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
我长这么大,娘从来没有到了饭点,不在家的时候。
事出反常必有妖。
肯定出事了
我慌得不行,赶紧呼喊附近的族人,一起找娘。
但我娘,只不过是一个土财主家的小姐。
在氏族内,根本算不上什么。
如果说,我和小叶子,还勉强被他们当做族人看待的话。
我娘,就像垃圾一样。
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根本没人,响应我的号召。
所以,我只能一个人,背着小叶子,漫山遍野的找妈妈
村里村外,所有地方,我都照了个遍。
但就是,没有妈妈的踪迹
我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沿着山路,向下,不知走了多远。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妈妈
妈妈,在一块石头上,咧着嘴,对我笑。
笑的,又美,又慈祥。
夕阳的余晖,给她蒙上一层,妖艳而又神秘的橘黄色。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亮晶晶的。
说不出的好看。
但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石头上,只有妈妈的脑袋。
脖子以下,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