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九点多,特训营所有的连队全部赶到了大岭口,樊大胆就给了一点时间吃饭和休息的时间,所有人按照樊大胆给划分的地域开始构筑野战工事和阵地,各连吃饭时也统计了下人数,连牺牲和受伤的加上失踪的都报了上来。
这边整体的防御工事刚见雏形呢,山下的鬼子就动了!可不是来进攻的,反而向西北方向撤走了!鬼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樊大胆没让大部队动,就派了一个班尾随这个日军大队,去侦察下。
半夜时这个班派人回来了,说鬼子大队撤到龙王庙和那的鬼子汇到一起了,现在龙王庙四周围的山头啥的都被鬼子占领了,鬼子们也在打着火把的修阵地挖堑壕呢。
好家伙!敢情自己白干了半宿了!樊大胆这个气啊,集合了部队,急行军赶到了龙王庙南边的大滩,远远地能看到山头上火光映照的,日军确实是以龙王庙的台地为中心,搞了个环形防御圈!
在电台上和杨棒子联系了下,把鬼子的新动向汇报了,杨棒子也猜不出来鬼子想怎么样,也就是能判断出难不成又要来个中心开花吗?可是目前没有接到任何其他日军部队有开拔的迹象啊,就连在神堂堡的鬼子部队也一点都没动,这个中心开的哪门子花呢?
最后杨棒子只能让樊大胆不要把部队拆散了用,就挡在大滩到大岭口一线,密切注意鬼子的动向。
鬼子们忙活了多半夜,快天亮时才消停下来,估计工事修的差不多了,轮班睡觉去了。
天亮时,鬼子没啥异常的,在龙王庙东侧山地上远远监视鬼子的小部队却送回来个人!
是特训营一连的一名战士,叫个郭天晴,小名二牛子。他是兄弟两个当得兵,他在特训营,他弟弟在二十团的三营,前些日子调去教导大队了。昨天特训营统计人数时。没人知道这家伙去哪了,就按个失踪先统计报上去的!没想到隔了一夜这家伙又出现了!
一个战士和一个民兵把这伙计带回来的,早晨时连队在驻扎村庄的打谷场上开饭,远远来了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带路的村民,后面竟是那位郭天晴。只见他蓬头垢面衣着褴褛,脸上挂的都是血道子,还抹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黑一道绿一道的,背上背着两支步枪,手里还拄着根树棍。
郭二牛子顾不上和连里的同志们打招呼就直奔饭桶而去。夺了个饭碗飞快盛满,然后呼呼扒饭,噎得脖子伸老长。士兵的步枪上裹满了拉拉秧子,子弹带和手榴弹还挂在身上,但屁股后的挎包鼓囊囊像是装了个大物件。
大家凑上前去。一连长注意到那个圆鼓鼓的挎包,越看越不对劲儿,就问是什么东西。士兵满嘴稀饭地说了句:“人头。”
“什么?”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追问了一句
“一颗人头。”
顿时“哇”声一片,官兵纷纷往后退开。连长让郭二牛子先把碗筷放下打开挎包看看,这伙计匆匆扒了几口,算是把稀饭都划拉进嘴,这才一边鼓起腮帮嚼着饭。一边解开军用挎包的两个袢带,倒提起来抖了抖,一个毛发篷乍的人头“咚”的一声落在地上,连鼻子带眼滚到了一边。
一股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闭了嘴不再吃饭,怔怔看着那个黑呼呼脏乎乎的球状物。郭二牛子又盛了半碗饭。一边扒着饭一边说那是个日本鬼子的头,是个鬼子军官。
连长和指导员赶忙把营里保卫干事喊了来,这得赶紧处理此事。郭二牛子吃饱了饭就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一连不是在南马庄北山上驻防吗,当时早上一冲锋打垮了鬼子的一个中队后,救下了山顶上的十来个教导大队的战士们。郭二牛子就想起来自己的弟弟了,一问还就是教导大队一分队的,牺牲了,遗体丢下山崖了。
郭二牛子当时就快疯了!他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也没和连里说,顺着绳索就和下去收拾遗体的人一起滑下山崖了,找了半天这才找到他弟弟的尸首,人都被打烂了,又从山崖上丢下来,血肉模糊的,郭二牛子是看的他弟弟小时候用镰刀割草留在腿上的刀疤才认出来的。
抱着他弟弟的尸首哭了半天,后来就跟着地方上的同志们去四道岭掩埋尸体,趴在坟上又是一通哭,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这坟呢实在四道岭的荒山上,没人注意到这位在草丛里昏过去的战士。
快天黑了他才醒,郭二牛子爬起来匆匆忙忙地起来赶队,问了南马庄那的部队,说特训营都往南边开拔了,奔跑了半宿也没能追上队伍。这一大片的山地上小道有许多岔路口,走错一个就能出去十多里山路,想追上部队就彻底没戏。
他也彻底晕了头,接下来的半宿里,就在山里漫无目标地奔走,山里不缺溪水,喝了几口水接着转,一开战,这一片战区的老百姓都逃到后方去了,但山下的村庄是万万不敢去的,空旷的山野中不时传来远方的枪炮声。
郭二牛子就奔着枪炮声走,奔行在山间小道上的士兵隐约瞅见山坡下面走来两个人,郭二牛子马上隐蔽在道边的树丛中,等对方走上来,看清楚了是一个拎着抢的日本鬼子,还扶着一个受了伤的鬼子。
郭二牛子正愁找不到鬼子给他弟弟报仇呢!站起来瞄准开枪,先打的那个拎着枪的鬼子士兵,对方应声倒下。随后郭二牛子又“砰砰”朝那个转身要逃的鬼子伤兵补了两枪,仍旧趴在树丛里一动不动。
枪响过后好长时间,见周围没有动静,郭二牛子悄悄出来上前看,一个日本军人仰面倒在血泊里,胸前中弹,死得透透的,一支三八式步枪撂在旁边。另一个鬼子脸朝下趴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后背上两个弹孔,也死的透透的。
郭二牛子就想了俺掉队了,没事先请假,连长和排长、班长都得骂俺啊,闹不好还要处分呢,俺消灭了两个日本鬼子,这事儿应该让连队知道,闹不好就不处分好立功呢!但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呢?士兵摸遍尸身上下的口袋,只有一包香烟和火柴,这东西不能作证,但此时却是急需。
郭二牛子想把步枪带回去,又觉得这东西算不得证据,战场落下的枪支多得去了。最后郭二牛子把那把背带坏了的三八式步枪用藤蔓拉拉秧子裹到背上,拿出刺刀来,想割下个耳朵带走,再一想耳朵也说明不了啥问题,战场上有的是尸体,割的谁的耳朵?回去说不清白。
于是这个“在乡下经常杀猪”的郭二牛子咬了咬牙,蹲下来用刺刀冲着鬼子的脖子划下去。“刀太轻,脖子上筋太多,一点一点割了好长时间才割掉。”郭二牛子后来对连长说,说得连长头皮直发麻。
脑袋割下来了,但怎么带走呢?想挂在腰间但没绳子,只好放在挎包里。士兵提着“猪头”把血水甩干净了,又撕了鬼子的军服裹着,塞吧塞吧,塞在挎包里继续上路。
东南方的枪炮声渐渐稀落下来,士兵并不知道已经鬼子退到龙王庙了,敌我双方暂时停战了。他还朝着大岭口那边摸索着走呢,这一走到了天亮在山沟里遇上咱的侦察兵了。
还不错,这侦察兵就是樊大胆派出来的特训营的人,认得郭二牛子。有侦察兵和当地的民兵带路,很快就找到了一连驻扎的村庄,而且进村正赶上连队开饭。
保卫干事捂着鼻子用竹竿远远扒拉几下人头算是验证过了,然后让人找了个离村庄远些的山脚挖坑埋了。接下来就对肚子滚圆的郭二牛子严加盘问:有没有被日军俘虏过?是不是被威逼利诱放回来当探子的!为啥杀的鬼子没有身份证件啥的?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搞清楚了,也能找到还跟在特训营这当后勤的地方同志作证,郭二牛子确实和他们一起去埋他弟弟了,联系了教导大队,他弟弟也确实是一分队的,都登记了牺牲了。
所担心的那些事并没有发生。但连队却犯了愁:士兵消灭了敌人是要立功的,可郭二牛子属于私自离队,未经批准的脱队这可是触犯纪律啊。
最后请示到樊大胆这,认为该立功还是要立功。相处了快一年的班排长们也都说这个士兵老实忠厚,绝不会脱了队还拖着个人头作假,于是决定等打完仗报个三等功。
而这时候,杨棒子带领一千多人干得都快吐血了,终于到了大茂山西台,和转移到这里的分区机关和老乡们汇合了。
龙王庙的日军呢,还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天亮后,飞来了几架日军飞机,投下了一些降落伞,能看清降落伞吊着的都是些箱子和桶状物,估计是给这股日军补充弹药和给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