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棒子为啥盯刺刀盯的这么紧呢?因为这小子有预感,即将要来的战斗恐怕比他参加过和指挥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残酷!弹尽粮绝之时,刺刀就是最后和鬼子厮杀的武器,他不能让他的战士拿着没有刺刀没有了子弹的步枪去成批成批地倒在鬼子的子弹和刺刀下。
还有让杨棒子闹心的一件事,那个姓段的二十团的拼刺教官,竟然不辞而别了!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一点征兆也没有,枪支装备什么的一概没带走,连军装都是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铺位上,人就消失了。
政治科还要组织人去找的,杨棒子想了想,随他去吧,不爱在老子手底下当兵,爱去哪去哪!少了杀猪的,老子还吃不上猪肉了是咋的!这个刺杀教官,干脆杨棒子自己当了!
杨棒子对拼刺格斗的重视是有依据的,别说他的二十团,当时全部八路军部队对于白刃战的依赖程度都很高,这也是有其迫不得已的一面的。在残酷的41年的“五一”大扫荡结束之后,通常每个八路军战士的子弹只有20发,有的分区更差,可能只有几发。为了迷惑鬼子和汉奸,战士们在子弹带里全装上秸秆,装作子弹很充裕的样子。
由于没有足够的子弹进行火力战,更没有足够的子弹进行训练,所以八路军在射击作战时不占优势,只有依靠刺刀来解决问题。所以杨棒子才对刺杀训练非常重视。他给部队规定,“如果不参加作战的话,部队天天都要练刺杀,除了吃饭就是拼刺刀。”还专门让工兵连给制造了一些护甲用于对练。
讲解在实战中必须十分重视战术配合时,杨棒子就讲起了在郭家堡子和鬼子在台地拼刺刀时的亲身体会,他说:“拼刺刀时要相互配合,别一个人傻乎乎地往前冲,要合力抗住其他鬼子,局部形成2打1或3打1。其中一人佯攻。其他人突刺,突刺的人一定要坚决。”
“在郭家堡子那回,鬼子突击台地,有个鬼子队长被我们围住。这家伙举着指挥刀。嘴里啊啊地大叫要劈我。我假装进攻,而且装得很像。他很紧张,注意力都在我这儿,突然被侧方我们的战士一刺刀捅得蹲下了。等解决完其他鬼子后,我捅死了这鬼子官”
杨棒子就告诉战士们,在这种小规模的伏击战中我方的兵力往往占据优势,再加上地形等其他有利条件,白刃战甚至成为一种实战演习,由排长和老兵担任掩护,新兵进行突刺。在这样的情况下。拼刺技术的进步往往很快。
实际上百团大战结束后八路军各部队进一步分散部署,很多部队以连排为单位活跃在敌后。分散的小部队只能通过缴获敌人的武器弹药来补充自己,这样白刃战又成了一种必须的作战模式。
而青纱帐这种华北地区所特有的地理环境也为八路军的作战提供了很大便利。每年夏秋季节农作物进人生长和成熟期之后。茂密的、一人多高的庄稼可以为部队提供良好的掩护,也便于集结和撤退。作战时,敌我双方的距离基本上也就几十米甚至十几米。往往在几轮射击之后马上就转入白刃战。
杨棒子的部队里有从晋冀鲁豫那边转过来的老兵,外号大李,是杨棒子从原先的老三团挖过来的人,还是原来一团南下帮助打反顽战役时从一二九师部队补充来的。
这伙计就是个刺杀的高手,他给战士们作刺杀格斗的现场讲解时,说了一段故事,很有代表性。
1939年5月大李任副排长。部队的两个连在行军途中夜宿河南滑县五龙镇。第二天凌晨滑县县城驻扎的日军100多人突袭该镇。这是他人伍后第一次与鬼子拼刺刀。练过无数次的拼刺路数虽早已熟记在心。但由于仓促迎战,准备不足,他与第一个鬼子格斗时稍显慌乱,被敌刺伤小腹后又刺进自己的右手衣袖里。大李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拨开敌人刺刀。一个“中刺”刺中鬼子胸部,致其当场毙命。
这时第二个鬼子又冲上来。有了刚才的第一次成功,大李信心倍增,两个回合下来便刺死对方。又过了几分钟,在与第三个鬼子格斗时。他对于如何应用拼刺战术已经了然于胸了。双方都是先在防守上下功夫,并寻找对方的破绽。
一来二去,双方的刺刀架在了一起。大李用力往下压。鬼子拼命往上抬,试图避开刀锋。双方相持10多秒钟,都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招儿。这个当口,大李抢先出招儿,反手用枪托砸在鬼子的左脸颊上。鬼子喉咙里咕噜一声,倒在地上。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李仕亮发现这个鬼子颈部的动脉血管被枪托砸断,已经死亡。
明代著名将领戚继光在《练兵纪要》中写道:士兵只要能够将其平时所学的武艺在战场上用到“十之一二”,就能在白刃战中取胜。尤其对于新兵来说,在白刃战训练中很熟悉的战术动作在实战中往往不能充分发挥。
“突刺”等白刃战术只有经过认真反复练习,面对敌人才可能下意识地完成山枪、突刺,防刺等一系列的动作。狭路相逢勇者胜。在白刀战中,战士往往不可能对自己的战术动作作过多的考虑,在他们头脑中闪过的只是如何尽快将对方干掉和自己如何生存下来。
杨棒子自己对白刃刺杀格斗印象最深的就是平型关之战,他自己给战士们讲那天的拼刺激烈程度时,心头还止不住的颤抖呢。
11时左右战斗打响。日军很快判明形势。组织兵力向该师686团防区对面、公路北侧的老爷庙高地发起冲击,试图夺取制高点。685团一部开始从南侧高地冲下。两军展开了“登山比赛”。当时任连长的一个老干部回忆,山坡上穿黄军装的日军和穿灰军装的八路军混杂着进行“登山比赛”,甚至连厮杀都来不及了。686团也加入了冲击的行列。
他说:“老子带着一个连接到了夺取老爷庙的任务,我组织身边的一个排战士立刻向老爷庙冲击。战士们的喊杀声像霹雳似的震撼着山岩。当我冲到坡下的时候,见前边的一个鬼子正往老爷庙那边跑,我就拼命追……紧爬几步就追上_,那个鬼子。我屏住呼吸,憋足了劲,向他背上猛劈一刀。这家伙还没来得及叫唤就滚下山坡了。”
“……在侧翼连队的掩护下,我们终于冲上公路,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没有刺刀的同志便拔出砍刀和鬼子杀起来。有的战士连大砍刀也没有,就徒手和敌人撕打。我端着刺刀朝一个矮个鬼子刺去,不想那家伙一下转过身来。我猛一使劲又朝他胸部刺去。那鬼子又用劲一挡,硬跟我顶起来了。”
“我趁机往后一撤,抽出枪刺来,但我的刺刀被挡弯了。正在这时,一颗子弹飞来,从我右膀下穿过。那家伙见我中弹了,正要松动一下。我咬了咬牙,把腰一闪,掉过枪托抡起来,纵身一跳,照准他的脑袋直劈下去,把那家伙打倒在地。我又顺手抄起他的长枪,朝他肚子上乱扎了两刀。紧接着,我又和冲过来的一个鬼子军官拼上了。他拿的是东洋刀,没有我拿的长枪吃劲。我一刀就把他刺倒了……”
“足足拼了半个小时,鬼子顶不住了,纷纷钻到车下。我们乘机直奔老爷庙。占领老爷庙的一小股鬼子见我们开始往上爬,用机关枪扫个不停。这时沟里的鬼子又从后面拥上来。幸亏2营的战士及时赶到,消灭了拥上来的鬼子……我带着两个班的战士冒着弹雨匍匐前进,在离山顶不远处向敌人投弹。鬼子的机枪哑了,他们也端着刺刀冲下来……但我们的人多,个战士对付一个鬼子,一个鬼子最少也要挨上两三刺刀。我们占领老爷庙后,居高临下进行攻击,打得沟里的鬼子无处藏身……”
平型关一战虽胜,但八路军指战员们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与国内革命战争中完全不同的敌人。以我精锐之师又占据有利地形,仅仅与日军的二流部队打出了一个1:1的伤亡比。在1939年11月的雁宿崖之战中,八路军在弹药耗尽后面对数量劣势的鬼子竟然只能以石块掷之。达两个战例说明当时八路军白刃战训练的不足。
从1939年年初起,八路军总部连续发出两期整军训令。1940年八路军各部队开始了有计划的轮训工作。整军中大部分时间是进行技术、战术训练。为了提高短兵相接的本领,刺杀技术的训练被提升到了一个非常高度。经过数次整训之后,在抗战末期八路军指战员已经可以应付各类白刃战了。
而日本由于在太平洋战争中节节失利,很多精锐部队都在太平洋的小岛上“玉碎”了,补充的兵员素质急剧下降,拼刺技术也大打折扣。1944年8月中旬八路军鲁中军区某部与日军在沂水城西北的葛庄及其周围的小山岭上展开了殊死战斗。在抢占附近无名高地的战斗中,日军第5中队和我军1团1营1连短兵相接,在河滩上展开了白刃战。当时参战指战员回忆:“100多把明晃晃的刺刀勇猛地刺向敌人,只一个对刺,前排的鬼子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