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保定城里建筑群落最大,占地面积最多得,不用说,直隶总督府那是当仁不让的!
就不说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有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官邸、上房五进院落,就门口那两根大旗杆子,那当时都是全城绝无仅有的!据说比京城里的都高。
说起这两旗杆子,老保定人都知道点老故事。清雍正二年(1724)直隶总督署落成,总督李维均到任,直隶省会从此正式落户保定府。象征省级衙门的双旗杆也威威武武地竖立起来。此后,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从雍正二年至宣统三年,一百八十七年中先后换了总督74人。
转眼到了民国,直鲁豫巡阅使曹锟一心要把保定打造成自己的直系军阀大本营。好大喜功的他嫌那两根20米高的木旗杆不够气派,一声令下:毁掉!,从国外进口水泥钢材,说话间又在原址上戳起来两座更高更大的。多高多大?336米!这也就是到了民初曹锟才有这个胆,退回十几年,皇上眼皮子底下你敢这么做,是想当第二个吴三桂呀?按大清律是要以谋反罪开刀问斩的,嗨,那时候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存在的就成合理的了。
现而今鬼子占了保定城了,这两旗杆子上飘扬的都是膏药旗,老百姓只要在城里,一抬头就能瞅见迎风飘扬的白不呲咧的膏药旗,心里这个堵啊!
大年初三这天一大清早,城里人都得起大早,要不去城外给故去的亲人和祖先们上坟,要不去城隍庙啊,关帝庙啊,去烧纸包去,没承想一大热闹这就被起早的人们瞧见了。
走路的挎着篮子一抬头,习惯性地撇下总督府门口的大旗杆子,奇了怪了!没瞧见膏药旗呢!仔细一瞅,是没旗子。不是早起没风耷拉下来了,就是没有!反而能瞧见旗杆子头上两黑呼呼圆溜溜的东西。
有打总督府那块过的,拢着眼神一瞅,看明白了!是两人头!这可稀罕了!鬼子占了保定城快四年了,头回见这两大旗杆子上挂人头的!过去鬼子抓了抗日分子啥的,都是在小西门外面的洼地那杀了,人头呢有时候就挂在城门口那,从来没见过旗杆子上挂过。
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的,没一会这就聚了好多人了。指指点点的。都瞎猜这是咋回事呢?街上这么一乱哄。总督府门口那站岗值勤的鬼子兵们就毛了,还以为老百姓这要聚众闹事呢,赶忙跑里面喊人去。
没一会,一队鬼子兵就从大门里列队跑了出来。排成一排,往老百姓这头过来了,还没呵斥和驱散老百姓呢,早有街道上早起出来巡街的中国人警察赶过来,问明白咋回事了,给鬼子指呢,连比划带说的,这鬼子才闹明白了,回身一看。还真是旗杆子上有人头!别看那么高,天晴太阳也出来了,鼻子嘴看的还挺清楚的。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鬼子兵吹起了尖锐的哨子,总督府里又出来了不少的鬼子。从两头的街巷里也跑过来警察啊宪兵啥的。这老百姓一看鬼子们这乱套了,也吓得一哄而散了,只有一些胆大的趴到远处的房上瞧热闹呢。
解开旗杆子下头的绳子,怎么甩怎么拉拽的,杆顶的人头光是晃动,就是不下来!看样子是被绑在杆顶上了,这得派人爬上去才能拿下来,可三十多米高啊,又是水泥的柱子,滑溜溜的,不好爬啊。
试了几次,找的会爬树的鬼子上去,最好的一个也不过爬上去不到十米就掉下来了,虽说底下有人接着,还把胳膊摔断了。
总督府门口那站了不少的军官,其中日军的城防司令是个大佐,正气急败坏的骂人呢,这昨天晚上天皇特使才到,喝酒喝多了,这会还没起来呢,一会还说要看看保定城里的景呢,这要看到旗杆子上的人头,这得多败兴啊!
别说,有人还真出了个好主意,说城隍庙那有会玩杂耍的艺人,有个叫云里飞的,过去是玩爬大杆的,大杆就是用一根十米左右高的竹竿子做的,下边有人把着,云里飞像个猴子一样,在大杆子上做各种动作。
鬼子一听赶紧的吧,去把人找来!头下令了,就麻溜的吧,一帮子鬼子和警察啥的开着偏三摩托这就奔了城隍庙了。
折腾的鸡飞狗跳的,这算是把云里飞从被窝里给弄来了,云里飞的家里人也不知道出啥事了啊,一看一帮鬼子砸门进来,问明白谁是云里飞,二话不说,从被窝里拉出来,往摩托车上一摔,加了油门就走。
这云里飞现在也不怎么自己上杆子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两年都是教徒弟啥的,他一般就在下面打场和收钱,上杆子的都是他的徒弟。
被鬼子抓了就走,云里飞的老婆孩子,徒弟们啥的抢天呼地的就在后面追啊,街上的人也都不知道这出啥乱子了,一打听说云里飞被抓走了,这伙计平日在城隍庙一带人缘不错,街面上交情也广,不少人就相跟着陪着云里飞的家里人,哄哄地也往总督府那赶。
一传十,十传百的,加上都乱传旗杆子上人头的事情,成千上万的人都汇聚到这四周了,警察拦都拦不住啊。
这云里飞懵里懵懂的被带到总督府门口,还在这纳闷呢,自己哪得罪鬼子了?还犯迷糊呢,鬼子军官手一指大旗杆子,翻译官问云里飞,能上去不?把上头的东西够下来
云里飞还没睡醒就被抓来了,迎着阳光抬头看了一眼大旗杆子,阳光一刺眼,也没看清杆顶上有啥,就点了点头,他这以为鬼子要看顶大杆的表演呢。
从摩托车斗里下来,听着鬼子不是要杀他呢,才不那么紧张了,这才觉得身上冷,敢情被抓来的时候,这身上就穿个汉褡子,基本算光着呢!和翻译官说了说好话,翻译官去和鬼子说了声,这才让云里飞的老婆从人堆里过来,把带来的衣裳穿上了。
紧了紧裤脚,扎好了板带,贴身的短棉袄也裹严实了,抓起把地面上的黄土搓了下手,提着两条宽布带子来到旗杆子底下。
把布袋子绕过旗杆子,双手各拉一头,深吸了口气,手臂一扬,布袋子升起一米多,拉紧了,双腿一纵,脚就递上了杆子身。
别说,四十来岁的人了,这吃饭的看家本领没荒废了,竹竿子不在话下,这一抱多粗的水泥柱子上的也挺轻松的,越往上走,速度还越快呢,因为这旗杆子底下粗,上头细,粗的地方的甩布袋子费劲还不出距离,细的部分呢手和脚倒腾的快,上的就快。
一袋烟的工夫,这就接近杆顶的旗斗子了,手一搭杆顶,双腿一盘,人就骑坐在了旗斗子上。
喘了口气,稳了稳身,低头这么一看,好家伙,远远近近地,黑压压的全是看热闹的人啊!在旗杆子顶上,这总督府里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前院里也站了不少穿着黄皮的鬼子呢。
一扭头,寻思看看鬼子这是让他来够啥东西呢,这一看不要紧,阳光正照在那颗血污模糊、睁着眼睛大张着嘴的人头上!云里飞怔了一下!汗毛一竖,直吓得魂飞魄散的!身子晃了几晃,一侧歪,就失去了平衡!
底下看热闹的都情不自禁地“呀”了一声!心想坏了,这是要倒下来啊,这么高掉下来还不得摔成肉饼啊!云里飞的老婆吓得都瘫坐在地上了。
还算反应够机敏的,身子失去平衡的时候,手里的布袋子兜了过去,正套住杆顶,整个人在空中悠来荡去的转了几圈,双腿这才勾住了杆子,稳住了。
虽说稳住了,可人再也不敢动了,长这么大也没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人头啊,没吓死就算不错了!
他不动弹了,可鬼子不干啊!有个性子急得中佐,掏出手枪来,朝天就放了两枪,这枪声一响啊,离得近的老百姓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要不就躲到墙根去了,离得远的还以为鬼子要杀人呢,撒丫子就跑啊!
翻译官扯着嗓子喊了,那意思赶紧去够,再磨蹭,皇军下一枪可就朝他开枪了!
要不就去够人头,要不就的死在鬼子枪口下,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还是去够吧,重新又翻上了旗杆子顶,坐稳了,用布袋子一根吧自己和旗斗子拴在一起,一根把腿绑在柱子上,这才探身过去摘那人头。
怪不得下面的人用平时升降旗子的绳子来回甩的也弄不下来呢,这把人头送到杆顶上就不是用的栓旗子的绳子!
这人头是被撕开的鬼子膏药旗,拧成了绳子,从人头的嘴里捅下去,从脖子那出来,然后绑在旗斗子的横杆上的。
一解开横杆上的绳子扣,手一哆嗦,只拿住了一头,悬着的人头这一松开了,绳子就从嘴里滑脱了,直直地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