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远疑惑着,也不让顾念儿保持队形了,把船往前开去。
双方船只对接在一起,近处细看之下,原来对方船头放的并不是稻草,而是芦苇捆。
一艘船上的芦苇从里面被搬开,便看到了芦苇后站着的刘坤一和王得标。
两人身边还有一人,这人双眉轻扬,极有神采,一双眼睛也极长,颌下是三四寸长的胡须,稍作修剪,倒也极为俊朗威严。
身上也穿着一身官服,但是极为破旧,胸前后背用的是武补子。
看着江文远的眼神,刘坤一连忙道:“我给江先生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两江五路防军之一江阴防军的余孟庭余协统!”
江文远躬身一礼:“文远见过余协统!”之前,江文远也听王得标讲过清军的一些建制,知道协统比王得标的军职还要大。
“大人怎么在这里?”直起身躯,江文远又向刘坤一问道。
“我呀……”刘坤一顿了一下再道:“我是来看热闹的呀!”
江文远不解起来:“大人深夜不睡觉,来这里看热闹?”
“呵呵!”刘坤一又苦笑一声:“可不是来看热闹的嘛!帮忙没帮上,也只能看看热闹喽!”
“帮忙?”又疑问一声,他自然不知道刘坤一的用心。
这位两江总督,为了能赚到江文远的人情,先是调来了五路防军,但是刚调过来,江文远就用绳组提房把江淮四给灭了。
无奈之下,刘坤一只得又把兵暗中调回,因为想帮忙也没的帮了。
正在最后调回余孟庭的江阴防军之时,就看到了来柏氏助力的船只,不死心之下,刘坤一还想赚江文远的人情,经余孟庭建议,藏兵似叶洲,伺机杀出,想救下江文远性命。
但是江文远对付柏氏之时又让他插不上手,不但把柏氏的人杀了,房也拆了,就连来帮助柏氏的水匪们也都被打得哇哇乱叫。
人家半点危险都没有,还怎么去救人家的命呀?
无奈之下,刘坤一便想调兵回去,但是哥老会山堂的人又来了,这让刘坤一又有了希望。
便把藏兵悄悄调出似叶洲,远远尾随在山堂船只后面,就等着江文远兵败救他救命呢!
哪知江文远这次来得更猛,排雁弩的密集打击之下,不但把山堂会匪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飞来的流箭把余孟庭手下兵都射伤了一些。
匆忙之下,余孟庭便把带在船上准备点燃的芦苇捆堆到船前挡箭。
本来刘坤一还想就此悄悄离开,但是又想江文远是怎么把箭射这么远的,这射程也太不可思议了?
便决定上来和江文远见一面。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弩
虽然刘坤一心内憋屈,但也没有太隐瞒,接着江文远的话道:“对呀,就是来帮你忙的,你倒好,不但全歼了敌人,连我们这些帮忙的也顺手收拾了!”
江文远不解起来:“什么你们连帮忙的也顺手收拾了,刚才管李两位领帮都停手了呀!”
“你看你看!”说着,刘坤一用拐棍把往两边船上去指。
江文远和刘坤一说话之间,两边船头的芦苇捆都被扒开了,见船上落了一些箭支,几十个人肩头和胸口还插着箭。
看着,江文远也想通了,一定是排雁弩的余力把箭射到了这里,连忙对着刘坤一施礼:“对不起!对不起刘大人,实在是误伤,我不知道刘大人的人正在哥老会的船后!”
“无妨!无妨!也只是一些皮外轻伤!”刘坤一含笑说道。
很明显,他没有因此生气,而且也生不着人家的气,江文远又不知道他们的位置,而且两军战斗时,流箭误伤也在所难免,只是让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弓能把箭射这么远。
说话之间,便连连往三艘怪船之间去看,就看到了拉在管大和李能掌船排雁弩,用手指着问道:“难道就是这种弩射的?”
因为没了三船之间的队形,现在排雁弩的缆绳都在双方的船缝之间,刘坤一就清清楚楚地看到弩的结构。
三张弓被绑在一个木槽子上,木槽子内还有一些箭支……
“妙!妙啊,竟然把箭架在这上面!”看了几眼,刘坤一连连点头。
听到刘坤一夸赞,对面船上的顾念儿顿时神气起来:“这是当然,我们总领帮设计的东西没有不妙的!”
船上其他的清帮弟子也跟着道:“是呀,这是我见过最强劲的弩,两边船把弩绳撑紧,我们只需要在这艘船上拉就行了……”
听着这些弟子们兴奋的神情,刘坤一又去看弩弦、弩机及拉住弩机的绳子,又连着点头。
一者是刘坤一本就久在军中,再加之在江文远的影响下,近来对古代机械研究了一些,自然就看明白了原理,也明白了为什么这箭能射得这么远,因为是三弓合力。
再加上宽大的木槽子做箭道,保证了箭的密度,简单又实用的蚂蚱腿作为弩机,保证了箭的连发。
难怪这些山堂弟子如此惨败,不但射程远,还有这种密度的打击,这谁能受得了呀?
如果把这种弩装备到军队上,恐怕那些洋枪也难是对手吧?
心中连连赞叹着,刘坤一又看到了排雁弩几眼:“这弩虽好,但是也太粗糙了吧!”
顾念儿连忙解释:“一共就用了三盏茶的时间就造出来的东西,能精制得了吗?”
“什么?三盏茶的时间就把这些东西造好了?”刘坤一又吃惊起来。
“是呀,我们从借箭再到造好,也就只有这么点时间,山堂的人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的呀!”顾念儿又道。
“还借箭?”刘坤一又有不解。
“是呀,我们来时带的都是连弦弩,和柏氏一战快用完了,这些箭和弓都是对方山堂的,是我们总领帮向他们借的!”
把刘坤一听懵了:“什么向山堂借的,他们会把自己的箭借给你们?再让你们来灭自己?”
顾念儿道:“这就要细细来讲了!”
因为顾念儿本就把江文远当成自己男人了,更是以他骄傲,说起江文远借箭、造弩、发弩等等,兴奋得手舞足蹈,而且还讲得十分细致。
听完后,刘坤一又禁不住的连连称赞:“厉害!厉害呀!江先生不但是军事奇才,还是军工奇才!完全称得上大军事家、大军工家呀!”
其实在古代行军打仗过程中,每一支军队都有军工队,为的就是对战争中损毁的兵器进行维修和补充,同时在不同的战况下,还要制作各种军备,或者是攻城器械,也或者是野战器械等等。
但是一直以来,人们都把治人之术看得极重,没有太重视治物之术,因此,只听说军事家,没有听说过军工家,纵然是墨子、公输班,也没有这一称号。
但是这一次,刘坤一直接给了江文远这个称号,又指着已经放到船上的水力锯道:“就是用这个东西锯的门板吗?”
因为在顾念儿的讲述里,说到了使用到水力锯锯门板一节,这也是刘坤一之前所没有听说的。
“是呀,这个东西锯木头可快了!”顾念儿又兴奋说着:“本来我们总领帮是给我们做家具的许三设计的,便想这次带过来试验一下!”
好奇之下,刘坤一又指着道:“它怎么转的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当然能呀!”顾念儿说着,拉动操作杆,斜挑架一个摆动,把水力锯提起。
“哇!这还能动呀!”看到头顶那个斜挑架摆动,刘坤一又抬着头吃惊起来。
“是呀!这是我们总领帮设计的,我这个攻击力还弱一些呢?不如管李两位领帮操作那两组台,他们带的是撞击横木!”
“啊!”刘坤一惊叫一声,又往管大和李能掌的船上看去,见他两个的船一边收着排雁弩,一边靠了过来,已经靠得和顾念儿操作的船并在了一起。
刘坤一也就看到了那两根撞击横木:“原来这些船就是这两个根大东西撞碎的呀!”
虽然刚才余孟庭也派了一些军兵来打探战况,回去也向刘坤一描述,但描述的再详细也不如亲眼所见。
此时看到,刘坤一更是兴奋起来,也不顾老胳膊老腿的,竟然一步迈到了管大船上,细细看了几眼横木,抬头看那斜挑架:“这个东西是怎么撞船的呢?能不能让我亲眼看看!”
虽然现在的刘坤一像小孩一样好奇,但管大知道他是两江总督,一者是想讨好一下他,再者也想展示一下江文远的绝妙设计。
便一拉操作杆,放到船板上的横木被挑起,放入水中半沉半浮,被斜挑架带着,划了个半圆形,往一截还未沉入水中的半截船撞去。
“咔”地一声轻响,那半截船竟然碎成了木片。
“唔哟!”刘坤一又惊叫一声:“怪不得人家打不过你们呢!什么船能经得起这样撞呀?还能撞那么远!”
“唰唰唰唰……”刘坤一正在吃惊撞击横木的威力之时,旁边那船上的水力锯也被顾念儿操作着转动了起来。
转头过去,刘坤一又把眼睛瞪大,今天他似是掉进了吃惊窝里,看到任何东西都觉得新鲜和吃惊。
“江先生?你是怎样想起制作这东西的!”刘坤一说着,又转头去看江文远,却见船头不见了江文远身影。
“江先生,江先生人呢?”刘坤一问了一声。
“我们总领帮在那里!”王得标在他身边指了一下,其实王得标生怕刘坤一年老体迈在船上摔着,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只是刘坤一只顾吃惊,没有在意而已。
顺王得标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江文远已经到在了对面的兵船上,由余孟庭陪着去看中箭军士的伤势。
刘坤一说自己这边的人射伤之后,江文远便去看那些军士的箭伤了,只是刘坤一的注意力都在排雁弩、水力锯及撞击横木上,都没有注意。
一连看了好几个兵船上兵士身上的箭伤,虽然箭伤也并不是太厉害,但是江文远仍然长叹一声:“唉!”
抬起脸来,余孟庭就看到了他两眼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