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香罗道:“因为……”
只说这两个字,后面的便说不出了,脸红得似是抹了一层朱砂。
管大焦急起来“闺女,因为什么?你说呀!”
自然是这管香罗当着江文远的面又犯病了,只是低着头“因为因为”的重复着说,而且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无依跑到当场,才喘息着说出管香罗的意思:“大小姐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你拜先生为师,他就成了先生的孙女,她还……她还怎么嫁给他呢?”
管大“哦”了一声,也明白了女儿家心事,说道:“放心吧,师承关系又不是血缘伦理,虽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但也不是亲父子,不会影响你的。”
说着松开女儿的手,摆手示意让她离开,但管香罗如何也难挪得动步子,吭吃半天仍在原地,还是无依过来搀扶着她才算离开。
管大及众船工接着向江文远行拜师礼,三叩九拜,以茶酒钱三礼进献,第一叩献上茶一盏;第二叩奉上酒一杯;第三叩敬上钱一枚。
虽然管大、李能掌等人的年龄大江文远很多,但拜他为师也合情合理,因为江文远设计的新东西都是由他们承做,有时还会手把手的教他们,不但江文远是他们的老师,还给予了他们饭碗。
如果不是江文远,现在的兴武帮还只是一群任人欺辱的穷苦匠人。
“既然你们愿意拜我为师,日后就要听我吩咐,否则,我有权将你们逐出师门,逐出师门后,再也不是清帮弟子,你们可愿意吗?”接受了众船工的三叩九拜之后,江文远问道。
众船工应道:“我们愿意!”
这是昨天早就说好的,只有江文远对他们有师门驱逐权,他们才能对自己的徒弟有这样的权力,才能形成老师约束徒弟的管理模式。
接下来,第二代船工又向管大他们拜师,第三代又向第二代拜师……
最后又一起向总领帮江文远跪拜行礼,震天一般喊:“拜见祖师!”
因为江文远是清帮第一代开创者,帮内所有人的技艺都来自于他,无论是现有的弟子,还是之后再入帮的弟子,都在辈分上尊其为祖师。
看着面前跪倒的一大片,若是其他人,一定会觉得这是莫大的权力和荣耀,但江文远心里却沉甸甸的,因为他要带着这群穷苦人过更好的日子。
这样一来,师父就对徒弟有了管理权,新弟子不听话就能被逐出师门,逐出师门后再也不是清帮弟子了,反水入帮的新弟子们变得乖了许多。
不但再不敢惹事,干活效率也提高了很多……
眼见帮中秩序转好,江文远才算长出一口气,但是他这口气还没喘匀和,就又让他紧张起来。
因为这一天,管大带了一个女孩到他房里,一进门,这女孩就对江文远跪倒磕头:“清帮泰州分帮领帮顾寿根的女儿顾念儿拜见总领帮!”
江文远连忙扶起,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双眼皮大眼睛,一张脸蛋如冰如玉,吹弹可破,前发垂下一撮空气刘海到双眉间,后发辫一个独辫垂在后背。
虽然看这女孩脸上艳丽诱惑、楚楚动人,但是身材却给人硬朗的感觉,虽然也不胖不瘦,却能感觉到她的倔强和力量,倒像是男人的身材。
这一点倒也不奇怪,清末底层百姓困苦,女孩也都参加生产劳动,经常重体力劳作,体质几乎和男性没多大差别。
向这女孩看了几眼,江文远又向管大问道:“这人是……”
管大说:“她是我们清帮泰州分帮领帮顾寿根的女儿,之前都是她父亲来进货,不知为何这次来了她,问她原因也不说,哭着闹着要来见你!”
江文远让这顾念儿在椅子上坐下:“坐下说!”
顾念儿在椅子上坐下,还没开口美目先垂下泪来,眼神里也全是乞求:“总领帮,不好了,我们清帮泰州分被人给灭了!”
江文远关切道:“怎么给灭了?细细说给我听!”
顾念儿道:“泰州有个春雷山堂,有两千人的弟子,山主名叫任春山,近来对清帮泰州分帮疯狂的欺负,先是对我们的店铺进行打砸,前天竟把所有店铺的人连同我爹都被抓走扣下了……你是我们的总领帮,可不能不管我们哪!”
“真的?”江文远疑问一声。
但是还不及再说什么,却被管大拦住:“慢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泰州分帮原和我们没半点关系吧?你们本是泰州渔民,生活困苦之下求到我们这里,让我们赊东西给你们,我们赊了,也让你们赚到钱了,现在你们的人被绑票了也来找我们,总不能我们保你们赚钱,还要保你们平安吧?”
管大说这话并不假,之前数月间,周围市镇上见兴武帮的新鲜家具好卖,便都来进货,有些生活困苦的便请求赊销,江文远怜悯之下也同意了。
之后,很多旧时漕帮请求成立清帮分帮,和旧漕帮没半点关系的商家也加入其中,而泰州分帮也就是商家成立的分帮。
“呃!”顾念儿一时语塞,作为顾寿根的女儿,自然也知道泰州分帮的历史:“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出能帮我的人了……”
说着,站起身来,再次对江文远跪倒。
虽然江文远用力去搀扶,但这女孩力气很大,怎么也搀不起。
管大语气如冰,冷冷地说道:“你跪也没用,我们清帮只负责太平洲以内的帮内兄弟安全,出了太平洲便不在我们负责范围了!”
顾念儿痛哭出声,抬起泪眼说道:“如果总领帮能救下我们泰州分帮,顾念儿情愿以身相许,为奴为婢一生伺候总领帮!”
管大更加不愿意了,自己女儿和江文远刚刚萌生爱意,自然不想平白无故多出一个竞争者来,先是伸手去拉,竟连他也难拉起,只得吼道:“顾念儿,你一个女孩家,怎么在这里撒泼耍浑呢?”
到底是顾念儿是女孩家脸皮薄一些,被这样一吼才站起身来,用带有补丁的袖子抹一下眼泪,跑出屋去。
“等等……”江文远刚想叫住,却被管大挡在他身前施礼道:“总领帮,属下有更要紧的帮中事务禀报!”
江文远一时分心,问道:“什么事?”
管大转头看了看顾念儿已经走远,才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拦住总领帮不去帮泰州分帮而已!”
“你……”江文远以手相指,气起来。
管大道:“并不是属下对总领帮不恭,也不是我管大心狠无情,实在是这事管不了,泰州春雷山堂的山主名叫任泰山,也是老牌哥老会大佬了,其实力不逊于陈金龙,再加上要到对方地盘上,和他们开战没有半点胜算哪!”
虽然江文远心中生气,但也能理解管大,他是为全帮考虑,说道:“那我一个人去帮他们总行了吧?”
管大更加难依:“更不行了呀!你是总领帮,怎能让你只身赴险!而且你一个人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凭你一个人能灭得了春雷山堂?”
“唉!”江文远叹了一声,又说:“的确,这里的持弩手也不宜大批出走,如果被江淮四的人乘机偷袭,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顾念离开时的神情,一个女孩家,面对两千人的凶狠山堂,除了自己她又能去求谁呢?倒不如我自己独自去帮她。
但看这管大神情,定然不肯放自己独自离去,倒不如我偷偷离开,大不了在泰州指挥着再摆一次机关,之前能在树林中用机关擒住扛山虎等啯噜,想来也能制服春雷山堂……
想到这里,江文远又叹一声:“我这个总领帮好不称职呀,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嗯!”管大还以他真的心情不好,应一声出门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江文远向门外伸头,见管大身影走远,也走出房门,往江边而去。
远远地见江边一艘小帆船上坐着顾念儿,把头埋进膝盖里,再走得近些,便听到了她的“呜呜”哭声。
生怕这姑娘一时想不开投江自尽,江文远连走几步到江边,施礼赔罪道:“管领帮为全帮着想没有出手相帮,还望顾姑娘勿怪!”
船头的顾念儿从双膝间抬起头,一双泪眼看过来:“本也怪不着你们,是我们的关系太浅了!”
江文远说:“虽然管领帮出于大局考虑不愿出手,但是我却能去帮你们!”
顾念儿惊喜问了一声:“真的吗?”眼神却往江文远身后远远地去看,自然是在找江文远身后的人,他是总领帮,自然会身后一大群,至少也会带上一些持弩手吧!
但,一个都没看到。
发现了她的眼光,江文远道:“不用看了,就我一个去帮你们!”
顾念儿刚刚泛出的惊喜神色再次换成愁容:“就你一个去能有什么用?不但帮不上忙,还要保护你,徒是累赘呢!与其这样,还不如……哎!”只是叹了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
如果是江文远带众多持弩手过去,自然会让她欢喜,但只有江文远一个就成累赘了,如果没保护好让他,让他在泰州分帮出了事,管大和李能掌非带人平了自己不可。
虽然被对方嫌弃,江文远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极想帮这个无助的女孩:“你可别小看我,我的作用可大得很呢!”
说着,跨步一跳,上到船头。
但因为他之前上船次数不多,船身一晃,脚下一个没站稳,眼看要倒。
“哎!”顾念儿惊叫一声,站起身伸手去扶,把江文远揽入怀里。
被顾念儿揽在怀里,江文远一时失神,心里不住的道:“原来和女孩接触的感觉是这样的呀!”
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亲密接触,感觉到了女孩身体的温柔和凸凹,同时也感觉到了这女孩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