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着陈金龙吩咐,对方两千多山堂弟子往前涌奔而来。“嗤嗤嗤……”众持弩手多箭连发,箭雨射向了涌奔前来的人群前面,最前面的腿上中箭,倒在地下。
“再往前来,决不容情!”江文远高声喝道。
持弩队也跟着高喊:“再往前来,决不容情……
看着前面倒地的山堂弟子抱腿痛吟,后面的涌奔的人群再不敢近前,都明白,只要往前进一步,腿上就会中箭。
“冲,给我冲呀……”陈金龙连声吩咐,却也没人愿意听他的,众山堂弟子不进反退,被箭雨逼着又退回到原地。
“你们这些小幺娃子,平时都白养你们了……”陈金龙被挤在人群中,气得大叫。
“小幺娃子”是指堂口内排行最末的地位,和后来的“新兵蛋子”有些相似,同时也是陈金龙气愤之下的蔑称。
江文远高声道:“陈金龙,想做缩头乌龟吗?也不怕天下人笑话,我都好奇,你这样胆小如鼠的山主是怎么招到弟子的?”
话声朗朗,传入陈金龙耳中,正刺到他的痛处,像他这种开山堂的人,最重视声誉,声誉就是号召力。
否则,山堂就招不到弟子。
偏偏连日来这陈金龙的声誉不断受损。刚开始,清帮擒杀了他堂口的扛山虎众人已经让他颜面大失,为了找回面子对清帮明发龙蛇贴,又带领四百弟兄亲赴龙王祠堂,以为就能制服清帮找回面子。
哪知四百多人全军覆没,这才又倾全堂口之力,发誓要血洗清帮……
哪知这一次对方更强,竟有三百人的持弩队,因为上次吃过亏,这次还特意准备了几十面藤盾,又被对方的弩射成了渣,现在都不敢近前半步。
“冲啊!上啊!都给我往前去啊……”虽然陈金龙急得大喊大叫,但所有弟子不但不近前,还向后倚着,生怕不小心上前一步腿上中箭。
他旁边的副龙头凑过嘴来道:“大哥可以试试重赏!”
陈金龙细问时,那副龙头道:“大哥层层发出命令,前进五步可以进外八堂,前进十步可以进内八堂……”
虽然陈金龙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发出号令:“众兄弟,前进五步者可以进外八堂,前进十步者可以进入内八堂……”
哥老会的建制大致分为内八堂和外快八堂。
内八堂自龙头副龙头以下,分为坐堂、陪堂、中堂、管堂、礼堂、执堂、刑堂、香堂。
外八堂又分为心腹大爷、圣贤二爷、当家三爷、红旗五爷、蓝旗六爷、黑旗八爷、巡风九爷、白旗十爷。
因为哥老会忌四忌七,所以没有四爷和七爷。
能入内八堂,便能决策堂口事务,同时以后也有了开山立堂的资格,即使是入外八堂,也有一定的权力,分脏时也有一定的优先性。
这一声激励倒也真让很多弟子动了心,最前面有几十个抢下身边人的藤盾,两盾合在一起往前冲奔。
在他们带动之下,后面的人也往前涌出。
江文远吩咐一声:“放箭!”
众弩齐发,那些冲奔的弟子本以为双盾就能挡住羽箭,哪知箭支仍能透盾而过,射入前胸或小腹之中,眼见最前面七八个死了,还有五六个倒地痛吟。
忽见形式大好,陈金龙喜道:“好!好!给我冲,到在江文远身边者,我提他做堂主,能擒杀江文远者我提他做副龙头!”
这一次激励更强,让前涌的人流更如潮水一般,啊啊叫着往前乱冲。
众持弩手更是连连拉动悬刀,羽箭破空之声连响,一层层地倒下。
江文远吩咐道:“集中射冲在最前面的,把他们给我射成刺猬!”
“啊!”众持弩手惊疑地看过来,似乎不认识这个总领帮了,在他们心中,江文远极为仁慈,怎么这次的命令反倒残忍起来了?
看着众持弩手们怀疑的目光,江文远焦急道:“还愣着干嘛?不是我过于残忍,而是为了少死人!”
虽然江文远善良,却也不是烂好人。如果箭羽均匀射出,也只是连弦弩收割人命而已;相反,如果集中弩力只射打头的,就会对后面形成威慑,让他们不敢近前。
“嗤嗤嗤……”
果然,应着众持弩手集中着奔在最前面的去射,眼看最前面的发出阵阵惨叫,几十个真的像刺猬一样倒地,有的当即死了,有的仍然倒兀自厉痛叫。后面的弟子犹豫起来,前冲的势头有所下降。
即使如此,江文远仍没敢放松,又朗声道:“对面山堂的弟兄们听着,天大的福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再大的好处没命享受也是白搭,而且,你们以为陈金龙的诺言能兑现吗?”
这一声,更让冲来的山堂弟子们疑虑,看看那些倒地死去和未死的惨烈模样,又想想陈金龙的为人,几乎都停止住了脚步。
“放下手里的刀,便可活命!”虽然对方不再往前,江文远也没有一时苟且,朗声说了一句,再向身边的持弩手吩咐:“集中箭力射没有及时扔刀的人,仍然让他们死得最惨!”
在江文远喊出丢刀可活命那一句之时,对面山堂弟子便已经有心思动摇的,扔了手里的刀。
在强弩之下,自己手里的刀也没半点作用。
持弩手们再发弩也有了方向,集中去射最前面拿着刀的弟子。
随着“嗤嗤”箭响密集,一些没有及时丢刀的弟子都倒在血泊之中,有的没有及时咽气,惨叫喊得极为惨烈:“啊!啊啊啊……”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利害相逼之下,都会有最为自然的选择:“快,快丢刀……这哪是刀呀?分明是催命符……”
众山堂弟子纷纷乱喊之下,最前面的五六百人都把刀丢了,成了赤手空拳,如果江文远要对付他们,也就更加容易了。
当然,凭江文远的善良,自然也不会对付他们,而是朗声再道:“丢了刀的弟兄只要走过来,愿意临阵反水,就是我们清帮弟子!”
对方有两千多人呢,总不能都射死吧?江文远决定实施招降策略,当然,严格来说也是逼降。
“真的?”对方山堂弟子中有人惊喜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以总领帮之名保证!”江文远以为要当面劝降这些弟子还需要一番说辞,没想到对方这样就答应了。
“兄弟们快投降吧,不但能免死,以后还能大米白面吃到饱……”最前面几十个丢刀的高叫几声,便往江文远的这边投奔而来。
在他们的带动之下,后面的弟子们有的犹豫一下,有的就直接奔来,眼看已经有五六百弟子反水。
“都把刀捡起来……都回来……别去……”自从江文远喊出丢刀能活命的话,陈金龙也嘴上不停,但是明显命令不住,劝说不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子投奔对方而去。
急得在陈金龙原地连转圈带跺脚,也没有任何办法。
摆手让反水过来的弟子站在自己两边,江文远再向对方喊道:“怎么?难道对面这一千多人要给陈金龙陪葬吗?”
不只是江文远焦急,刚奔过来的反水弟子也纷纷喊道,看他们的神情,比江文远还要急切:
“弟兄们,还愣着干嘛,快过来投降吧!”
“你们仔细想想,咱们的刀能胜得过这些弩吗?”
“咱们的刀再快,近不了人家的身就死了,这场仗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就是呀,何必白白白送了性命呢?”
……
被这些反水过来的弟子七嘴八舌的劝说,对方阵营中又有一些动摇了心思,扔了刀走过来。
“都别走,都回来……”陈金龙气得大叫,但是这些山堂弟子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留下来也只能送死,都不听他的了,仍然如潮水一样往对方投奔。
“再把那些扔刀不及时的也残忍射杀!”看着反水过来的弟子越来越多,江文远又向持弩队吩咐道。
现在,更加需要给对方以压力,如果陈金龙回过神来对弟子们进行心理建设,就有可能让他们放弃投降。
“是!”持弩队齐应一声,弩箭只找没有及时掉刀的去射,特别是仍然持刀做进攻势态的弟子,便都成了箭下亡魂。
在江文远强大的施压之下,已经有一千多山堂弟子反水过来,陈金龙身边已经不足八百人了。
“呼!”直到此时,江文远才长出一口气,这八百人已对兴武帮已经没有多大威胁了。
“众兄弟们还等什么呀?难道你们忘了吗?龙华山堂连窝头都不让我们吃整个的,来了清帮就能大米白面吃到饱……”反水过来的山堂弟子们,又在焦急得替江文远拉人头。
听到这话,江文远一愣:“怎么,你们在龙华山堂的生活那么差吗?怎么连窝头都不让吃饱?”
反水过来的山堂弟子纷纷道:“是呀,除了第一顿入门饭吃饱了,之后我就再没吃饱过……我也是……我也是……”
“怎么会这样,是收成不好吗?”江文远不解问道。
“是这样的总领帮,自从你来了兴武帮后,设计了很多新东西,让我们清帮富了起来,再加之我们有米面坊,吃的上面我们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其他地方可没我们这么好!”一个持弩手答道。
清末,自从太平天国之后,江南一带的农业已经几乎停废,大多数农民破产,虽然人口不少,但是种地的不多。
那时节,两次鸦片战争和甲午战争中清庭接连失败,巨额赔款需要偿还,自然少不了在地上增加税赋,让种地成本极大增加。
而且那时的地并不是直接在百姓手里,而是在贵族或者是大家族手里,百姓是从他们手里租地种庄稼,过程中还需要交租。
连租带税,辛辛苦苦一年也落不下多少,逢到贱年,有可能还会赔钱。最为重要的是盗匪横行,靠着辛苦和幸运的这点收入还有可能会被抢走……
诸多因素下,百姓早没了种地热情,即使是在自己家院子里种一片,也不去租大块地去种。
没了粮食产量,必然会让粮价飞涨,再加上陈金龙这些哥老会头目克扣,以至堂口弟子都吃不饱。
在反水过来的弟子喊出清帮能吃大米白面之后,对方剩下的七八百人又躁动了多时,纷纷扔了刀奔过来投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