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仍时常被那个噩梦所纠缠。
一次又一次,在梦中,我再次面对那条恶龙,他在我面前喷吐着剧毒的龙息,他的巨颚能够钳断一切金属,坦然的讲,仅仅站在他面前,还能活着就是奇迹了。
那场死斗的细节已然记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场到后来理智已然丧失,只剩下意志和战斗直觉在支撑着这具躯体的恶战。
而在最后,可以被称作奇迹也好,被神明所青睐也罢,我的剑终于贯穿了他的心脏,龙血喷涌而出,淋洒在我这具濒死的躯体上,赋予了我新的生命。
从此之后,“屠龙勇士”,“大英雄”之类的名号就一股脑地扣在了我的头上,“齐格飞”这个名字也顿时传遍了这片大陆,人们开始对我敬若神明,国王给我赏赐,百姓予我赞誉,“齐格飞”就这样成了家喻户晓的存在。
“不,不要这样。”我的内心这样说道,我说到底不过是肉身凡体,杀死恶龙不过一时运气,如没有那鬼使神差一般的一剑,我便与那些失败的勇士们无异。我实在是受不起这样的赞誉,我也无法回应他们的期待。
既然这样,我只得尽我这微薄之力……
“齐格飞大人,请你惩治山中的盗贼吧……”
“齐格飞大人,请你杀死林中的恶虎吧……”
“齐格飞大人……”
“齐格飞大人……”
拜这副沐浴过龙血的躯体所赐,不论是如何的强敌,猛兽,都无法伤我分毫;这具躯体也变得不知疲劳,犹如机械一般一直高速地、强有力地运行着。我也从心底感到愉快和欣慰,为自己能帮助他人实现愿望这一事情感到喜悦。
不知不觉的,我接受了更多的“愿望”,一件一件地,我认真地对待着它们,尽自己所能去争取,去完成。所谓人的愿望,思念与期待相互交结所诞生出来的结晶,寄托着无比美好的幻想,这样纯洁美丽的东西被交付在我手上,真的是无上的荣幸,所以我必定也要尽己所能。
所以,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个人都有许下愿望的权利,而接受了愿望的我,便会去毫无迟疑地执行下去。
愿望没有善恶,如果要予以援手,当然要一视同仁,但互相冲突的愿望,我只能将两者都放弃。
而在庞大数量的愿望面前,我也发现了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即使这具躯体多么强韧,终究还有太多的事我无能为力,顾此失彼之时也常常出现,而失败时,每每看着那些失落、无助的面孔,我也只能痛心地说一声“对不起”。
渐渐的,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日夜在我的眼中不再分明,我只明白的是,我仍在一次次地为着身后的人们挥剑,消磨着不知有多久的生命。直到一天,我的旧友告诉我,“这个国家现在需要你的死亡。”
抱着不多的留恋,我交出了我渐渐变得麻木的生命。
或许是得益于屠龙的功绩吧,我得以成为英灵,在英灵座中迎来了漫长的等待,等待被召唤的那一刻。
到底等待了多久呢,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当召唤的光芒来到面前时,我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被召唤之后,身边没有御主,也没有其他英灵,原来如此,是圣杯召唤了我吗?但是目的是什么呢。想让我做什么?
“救命啊!”
“飞龙来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样的哭喊声从来不绝,过去有,现在有,以后大概也不会停止。
手中的剑不由自主的动起来了,再回过神来时,侵犯这个城市的飞龙和骸骨兵已经全部被消灭了,他们的力量低微到甚至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得救了”
“英雄,有一位英雄拯救了我们!”
啊啊,又是听过不知多少遍的话语,但是并不觉得厌烦呢,能让他们继续活着露出笑颜,好像也挺不错的。
但是我也时常会想,回顾起我的一生,虽然帮他人实现了无数愿望,但自己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渐渐麻木的、机械式的每一天,也早已让我忘记了自己的本心,是啊,难道我真的就死无所憾吗?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继续战斗着,直到有一天被海量的从者围殴,沾满诅咒的身体再也无法保护他们了,亲眼看着他们被屠戮,在哭喊声和惨叫中失去生命。
“对不起,如果我更强的话”
这具身体已经虚弱到快走不动了,已经要结束了吗?就在这里迎来终结吗?
“大哥哥,跟我来!”
手指被人轻轻的拉动,转过身去看到的是身高还不到我胸口的女孩,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是谁呢?似乎在那天的城里见过,也是那时得救的人吧。
虚弱的身体在她的搀扶下一路来到了教堂,她将我塞进了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接着俯下身,星辰般璀璨的眼眸就那样盯着我
“大哥哥,已经做得很棒了哦,在这里躲起来吧,小时候我在这里捉迷藏,从来都没有人能找到我呢,在这里一直等着就好,不会有人找过来的。”
“我也成功的保护了大哥哥一次呢,最后,想告诉大哥哥我的名字,我叫西拉,再见啦。”
她带着灿烂的笑颜离开了这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有心想要阻止她,可是饱受诅咒困扰的躯体已经做不到了。
“对不起”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一句话,直到那一天,黑色衣袍的assass找到了我。
“原来如此,法芙娜吗?我终于知道我被召唤来的原因了。”
又一次被委托了任务呢,那么好好地完成吧。
只是这幅躯体还能够继续战斗吗?
意外的情况发生了,作为御主的人被击穿了心脏,虽然偷袭的从者在随后就被暴怒的黑剑从者撕得粉碎,可是他的伤势似乎也无力回天了,持盾的从者紧紧抱着他,脸上浮现出无比的痛苦,这样的情况,除了奇迹以外,还有什么能够被祈求呢?
不,还是有办法的吧。
看着她们痛苦和自责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没有任何人委托,自己想做的事情。
心脏被损坏,那么就用我的来代替。流淌这龙血的这颗心脏,能与他的魔术回路契合完美的话,他大概不仅性命无忧,再活百年也不成问题吧。
我想拯救他,终于我也得到了以这样简单而又真实的理由来采取行动的机会,那么这位不知名的御主啊,请收下我最初也是最后的礼物吧。
身体渐渐化作尘埃,在这片月色下随风而逝,我相信,这大概对我来说,是个圆满的结局吧。我终于没有了任何遗憾,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