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宫历前98年,中山国都城虞城北。
杨平不敢说自己其实不会做法事,甚至他到现在还是个“文盲”。
看着眼前的方桌蜡烛,还有两个灵位,尴尬癌都快犯了。
之前被四个强盗『逼』着翻过一个山头,又爬到半山腰,左拐右拐的走了好一会,快天黑的时候走到一处平台才停下来。
平台的位置很是隐蔽,又恰巧避风,从上往下看,有两三百米的高度。
平台靠山体处搭着一个低低的草棚,棚子下是一堆木柴,棚顶有展开晾晒的兽皮,看起来像是狼皮和野兔皮。
还有一些『药』草在边上,只是杨平不认识。
矮草棚边上是一个山洞,看起来是天然形成,有十几米深,人在里面能直立行走,最靠里的位置有人开凿的痕迹。
杨平觉得必须要和王崇谈一谈,从多方面讲一讲现在的状况。
他是真的不会做,总不能装疯卖傻的『乱』跳一阵哭戏吧。
“道长给念几遍经文就行,”似乎看出杨平窘境,王崇提了下要求。
先母去世三四年了,自己甚至不能好好守孝,这回请个道士念几遍经文就当祭祀了,毕竟他也没在杨平的行李里发现什么法剑拂尘,香烛纸钱之类做法事需要的东西。
当初母亲下葬就是源齐住持义务做的法事,王崇很承这个人情,连带着对杨平这个假道士也客气了一些。
杨平惊讶于听到熟悉的名字,对源齐住持又多了一层感谢,得,这位老修行人虽不在,却还在庇护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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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过去,已经是运动会后的第一个周一。
子弟班的学生们有气无力地把两页三页的作业上交给科目助理,似乎周末两天过去,大家更累了点。
至此一个学期已经过去大半。
马上就要放假了,杨平安心里想着,趴在桌子上打盹。
周胜转了一圈走到最后的杨平安身前,敲了敲桌子,“平安,你的作业。”
“呶,”杨平安抬了抬垫着脑袋的左臂,一张纸在下面压着。
周胜拿起来一看,纸页上写着区区几行字。
题目:个人感受。
正文:我觉得运动期间的那个学生干部联合会特别好,建议老师考虑是否保留联合会,成为幼院处理学生日常课程等问题的常务组织。
落款:杨平安。
然后就没了。
周胜为难地看了看杨平安,“平安,你的作业,字数是不是太少了点,要不你再补补,我可以晚会儿交过去。”
“不了,我没力气写,就这样交就好。不会挨骂的,挨骂也是我挨骂,那也是之后的事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右手蒙着头,摇摇手,“交了吧……”
“好吧。”
周胜就拿着这么一小叠纸张到了办公室,向道的作业被特别放到了最下面。
运动会的时候,有个自然老师生病,到周一还没好。
向道被安排过去代课,没办法,整个幼院就他课程最少,而且只负责一个班,虽然是最麻烦的那个,但他本人也是最麻烦的老师。
这会儿正跟该班的陌生学生们相看两厌,“熟悉”的老师在讲台上板着脸吧啦吧啦地一直讲,“陌生”的学生们在下面偷瞄一眼偷瞄一眼地静悄悄地听。
就像看到了稀有动物一样。
这气氛,啧啧。
临近放学,教导主任走进了教师办公室,身体挺直,双手后背,眼神锐利地环视一圈,见老师们都去上课,余下的也在认真做着教案,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眼神一瞥就见到属于向道的办公桌上有薄薄的一摞作业,心中一动,便走上前去,伸手翻看。
他是听说了向道给学生们布置了一道特殊的作业,而且要算入期末考核成绩,这种事是必须要经过他这个教导主任同意才行的。
《论如何调动同学们参与集体活动的积极『性』——周胜》、《论如何发挥身体优势拿到奖牌——陈明哲》、《我们要胜不骄败不馁——王多宝》……
有趣,还真是有趣。
教导主任饶有兴趣地继续翻着,心里默默地想,这些作业题目的风格和近来书店里流行的书籍名字风格很相像,带着点怪怪的味道。
不过这个风格还得益于某个已经仙逝的家伙。
《论道门学院建设的必要『性』和前瞻『性』》、《论将“三界法”的可行『性』》等诸多文章被收录道宫图书馆之中,至今是高层道士们的必修功课。
教导主任笑一笑,想道,不知道有几个是找大人代笔的,不过遣词造句都不超过年龄范围,算是过关。
然后就看到了最后一份,一页纸,还只有短短的三四行,五六十个字!
“嗯?这个是,哦,杨平安!”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教导主任就拿着杨平安的作业坐了下来,旁边的老师好一会前就看到教导饶有兴致地看学生作业,现在又坐了下来,也都起了兴趣,一个个围过来。
“主任,什么东西这么有趣?还劳您一遍遍地看?”
一个微微发福的矮个圆脸老师过来,开口打趣,显得私交甚好的样子。
“哦,看看这个,”主任梅溪说着就把杨平安的作业放在桌上推过去。
字数很少,大家扫几眼就把内容看完,站在哪里就各种讨论。
对于老师来说,在学校最大的乐趣来源就是底下可乐的学生,优秀的学生一样的优秀,差的学生就是差的千奇百怪。
同样,有趣的学生更是各有萌点。
杨平安的特别让他到哪里都会被注意到。
老师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左右逃不出“杨平安”和“学生干部联合会”两个话题。
然后,更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被翻了出来。
真实的,传闻的,还有的是老师们顺耳朵听到的。消息来源广泛,难以想象,甚至连杨平安在西街的童子队那点事都被翻出来。
众位男老师的八卦能力之强,让人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大家聊得开心,似乎都忘了教导还坐在边上。醒悟过来后就干笑几声,你看房顶我看地的,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梅溪倒没有什么意外,特殊的人,永远藏不住他的光芒。
与周围的老师不同,他们并不是任务之中的人,甚至不全是修行人。
梅溪心里有着更多的考量,越来越多的事情显示出,似乎一些变化就要出现了。
但最好的选择还是静观其变。
因为没有先例,没有人敢随意动作,无论是他还是院长,乃至京都的大人,甚至是长老院的那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