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冉盈正蜷在牢房冰冷的地上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她警觉地睁开眼,见狱卒正在打开她的牢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
牢门打开之后,狱卒没等吩咐,立刻乖乖地退了出去。
那人走进来,走到冉盈身边蹲下,轻唤了一声:“郎卿。”
“太子殿下?”冉盈真的诧异了。她实在没想到太子会半夜三更来见她。
自从上次她将太子和元烈合谋刺杀宇文泰的消息告诉宇文泰之后,太子便再也没去郎宅找过她,想必心里是明白些什么的。
后来郎英在玉璧殉国,太子还去哭灵,还写了“国士无双”的奠文,令郎英身后无比风光,这件事让冉盈十分感动。
现在她落难下狱了,太子又偷偷来看她,她更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郎卿……”太子上下打量着她,想从那女子的装束中看出郎英的影子。
半晌,像是终于确认了一样,眼神一动,眼底竟亮晶晶地湿了。
“郎卿,你……你果然是个女子……”
“太子殿下,你别这样……阿盈有罪,欺骗了殿下。”看到太子忽然热泪盈眶,冉盈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跪倒在太子面前,深深地伏低了身子。
太子抬手将泪花抹去,赶紧去扶她,说:“不不,你别这样说。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了……”
只要那个神采飞扬的郎英还活着,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
哪怕她曾经出卖过他,可他还是倾慕着那个俊秀少年举世无双的风采,和豁达爽朗的气度。
他是真心把郎英当成了朋友。
冉盈吸了吸鼻子,说:“殿下不该来这里,又脏又臭……”
太子有些恼,恼她总是跟他说些虚头巴脑的话,不够真诚。
他打断她:“别跟寡人说而写没用的。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郎英原来没有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御册的公主、柱国的未婚妻,说什么的都有。我虽震惊,可竟希望是真的,便一定要连夜赶来看看。”
说到这里,他又将冉盈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仿佛是确认了又确认,最后,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到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冉盈惭愧:“阿盈实在不值得殿下如此挂念。”
她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太子当个朋友看待。
太子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正午刚过,宇文泰就又进了宫,在宣室同父皇秘谈了两三个时辰,听说连一个宫女黄门都没有在面前伺候。想必是为了你的事情。”
冉盈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心里既酸涩,又感动。
他明知道皇帝织了个网,还是扑过去了。
一个权倾天下的权臣,怎么能如此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太子的语气变得焦急:“郎卿,宇文泰靠得住吗?今天他回去之后,柱国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实在不放心他……我特意来一趟,就是想同你说,你写一个请罪书,我帮你递送给父皇。你向他认个罪求个饶。我再去找母后一起去为你求情……父皇他一向慈爱仁恕,他会宽恕你的。你不知道,母亲为了你的事,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没用的。”冉盈轻声打断他。
“怎么没用?”太子更急了,“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力量去父皇面前保你,至少,保住你一条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冉盈摇摇头:“至尊他可以随时杀我,也可以随时放了我,也可以就这样关我一辈子……他的目的不在我。”
太子愣了一会儿,明白了冉盈的意思:“你是说?”
“至尊的目的是宇文泰。”
太子懊恼地一拳捶在墙上:“早知这样,你还不如不回长安!”
冉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这时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那样容易就带着高肃的兵马到了潼关。
都在高肃的算计之中。
他早就料定,只要她回了长安,宇文泰面对的就是死局。
那人仿佛随时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利用她。
真是可怕的对手。
她抬头看向身后那堵墙,仿佛能透过那堵墙,一直看到柱国府的葱翠庭院。
柱国府的庭院夜阑人静,月华如水。
宇文泰坐在庭院的小石桌边,对面是苏绰和独孤如愿。
因为冉盈突然间出了事,所有人都趁夜聚拢到了柱国府。
此时众人都知道他午后进宫的情况不妙,也都一筹莫展,苦无良策。
皇帝抓到了先手,拿到了主动权,迫宇文泰就范。
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了这桩风.流公案,连长安城里都已经有“长史公主”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流传开了。
就算和宇文泰相近的一班武将都力保冉盈,也会给宇文泰落下个贪恋美色的恶名。
几人都沉默着。
刘武进来轻声又急促地说:“李昺将军和夫人来了。”
如罗燕一脸的焦虑,进来就问:“你们都坐在这里做什么?可有阿盈的消息?我听说那个杜子恒审犯人一向下手毒辣,为求证供从不手软,几乎就是个酷吏。阿盈在他手里……”
见宇文泰皱眉不言,刘武连忙说:“阿冉没事,过了一遍堂就下牢里了。杜子恒没动她一根指头。”
“那你们就都这么干坐着?难道至尊会大发慈悲放了阿盈?”如罗燕跺脚。
李昺拉了拉她,脸色为难:“说好了一起来不闹脾气不发急的。大家伙儿不都在想办法么?”
严冲也来了,急得头顶冒烟:“阿盈情形如何?”
贺楼齐望了望他,问:“那家伙呢?”
别又突然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破口大骂,搞得大家头疼。
严冲窘迫地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我把他捆起来关房里了。”
众人:“……”
看来是这招用顺手了。对付那个脾气火爆不计后果的家伙确实有效。
独孤如愿说:“不如……找些脸生的人,去将阿盈劫出来,再秘密送她去蜀中待一段时间,洗个身份,再回长安来。”
苏绰听了,立刻反对:“这也不稳妥。长安城见过郎英和阿盈的人都不少,柱国娶妻必然又是牵动全城的大事。若是被人认了出来,到时候多个劫狱的罪名更不好收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宇文泰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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