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靠宇文泰?”冉盈闻声抬眼,表情懒散,目光中带着不屑。
她跟他,还犯得上“投靠”二字?
她放下手中的书,伸手将剑轻轻拨开,目视着眉生傲慢十足地说:“你大概是忘了我是怎么被高肃挟持到晋阳的。我就算想回去找宇文泰,甚至带着你的人头去找他,难道不该是你们意料之中的事吗?”
“你!”眉生愠怒,双眼陡的喷火。
这女人真是只喂不熟的狗!
乐安王待她如上宾,不仅一直让她住在昭温院,以礼相待,在晋阳那样危急的时刻,也想着要她先逃走。如今乐安王大事未成,蓁蓁还在高澄手里。他们翻身的一切希望都捏在她的手上,她却要临阵倒戈?
“我现在就杀了你,为王上绝了后患!”眉生剑眉倒竖,咬牙切齿,手中寒光一闪,又将剑指向了她。
冉盈哼地冷笑,大摇大摆往前走了一步,扬着下巴迎向冷光的剑锋:“我想高肃应该跟你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伤我性命吧?”
星目一抬,杀气顿显。
眉生一愣,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抬起的剑锋已然失去了凌厉。
高肃的确私下里同他们这些亲近的侍卫都交代过这样的话。
在他们刚刚将冉英的尸首带回晋阳安葬的时候,在冉氏旧宅里,日日看着冉盈失魂落魄,意气消沉,高肃同他们说:“冉盈的一生已被我尽毁,可她毕竟无辜。从此后,你们事她必要如事我,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伤她性命。”
他那样的人,阴晴不定,杀戮无数,何曾对人怜惜过?
眉生隐隐觉得,乐安王对冉盈有意。他那样阴晴不定、暴戾无常的人,惟独对着她的时候是安静无害的。即使她无视他,或者冲他发脾气,他也不急不恼。舍不得给任何人的耐心,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在昭温院的那段日子,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乐安王的心情非常好。
好得仿佛……蓁蓁的娘亲还活着的时候。
想到这里,眉生手中的剑无力地垂了下来。
冉盈见他没了脾气,这才慢悠悠地说:
“点齐三千人,明夜丑时,去劫宇文泰的营。”
“又去抢金子?我不去!”眉生胸中又涌起,一腔恼火,无处发泄,将手中的剑狠狠扔在地上。
这算什么事?大好男儿,既上了战场,必是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而还。
总去抢钱算怎么回事?!又不是盗匪!
她不要脸,他还要维护乐安王的名声呢!
士可杀,不可辱!
冉盈不理会他熊熊燃烧的气节,板着脸走到书案前铺开地图,提笔圈了几下,笃定地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前几次袭营时,这几处的防守最薄弱。就攻这几个地方。”
眉生气呼呼的,又疑惑地去看地图。
这一看,又是一惊。
这几天袭营的事情,她看似不放在心上,每天啜啜小酒,对死伤毫不在意,却暗下悄悄计算着来去的时间,死伤的人数,把这些地方摸得这样清楚了。
冉盈看着地图,又问:“除去三千人,我们还有多少?”
“还有三千。”
“点齐了,明夜丑时出发,去攻潼关!”
眉生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领会到冉盈这几日一直派小股人马去袭营的目的,不由得大喜。
她利用几次小股袭营,让对面的众将把注意力都放在防守营地上。等到他们迎战袭营的众人时,根本不会想到,潼关已经岌岌可危!
“原来公子是做这样的打算!是我错怪公子了!”
冉盈垂眸看着地图,冷着声音道:“恶犬当道,必以肉骨投喂之。”
顿了顿,又对眉生说:“这些日子将士们都辛苦了。今天都好好休息吧。”
这是他们最后的几个时辰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悄悄地有些伤感。
想当初沙苑之战时她还呕吐不止。现在,已经能冷心冷肺地送人下地狱了。
到底是时移世易,经历的事情愈多,她也大不似从前了。
只是可惜了这些士兵,家中都有殷殷盼归的人吧。
可惜了这些年轻人,大好青春,生生断送。
终成黄河底的累累白骨。
这夜梦里,冉盈梦见无数浑身血的士兵向她呼冤寻仇: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她迷迷糊糊,看不清人影。寻仇的士兵挥剑向她刺来,直入心房。自己的血喷涌,腥甜而温热,血流不止,浸透了身上的戎装。
她惨遭灭顶之灾。
“啊——!”
她自梦中惊醒,梦里那些晃动的人影还在眼前,血的腥味久历不散。
帐外有巡夜的士兵传来的脚步声。
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涔涔。
一抬眼,忽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吓得张口就要叫。
那人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别叫,是我。”
冉盈在紧张中仔细辨认着那熟悉的声音:“阿齐?”
那人缓缓放开了手。
冉盈借着帐中昏暗的烛光一看,果然是穿着一身黑衣的贺楼齐。她有些恼火,低声斥道:“你来干什么?”
贺楼齐靠近她:“跟我去见柱国!”
“他让你来的?”
“我偷偷来的。”贺楼齐没好气,“我看不得他一夜夜的睡不着觉了!”
“我不去!”冉盈立刻往床榻的里面缩了缩,避开他来抓她的手。
“为什么不去?!”贺楼齐怒道,“你是真的从了高肃那个混蛋?”
冉盈别过脸去闹别扭:“不用你管。”
“冉盈。”贺楼齐说,“你这样和他在战场上兵戈相见,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冉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最终将嘴唇一抿,将脸移向了一边。
心里还在和他闹着别扭。
贺楼齐以为她心虚,质问他:“你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不当面说清楚?你怎么就不给他机会解释?他对你的那些好都不算了吗?”
“那子卿呢?谁给过他机会?”冉盈不忿。是谁打碎了子卿的生活?他善良无争,又碍着了谁?
贺楼齐一愣,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我明白了。你心里只有那个于子卿,你对柱国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半点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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