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昺近日焦头烂额。
区区三千守军,将叛军赶到子城之后只剩二千多,又每日和叛军接战不止。
眼看着越来越少,援兵却迟迟不到。
赵青雀更是大肆散布谣言扰乱人心。
如今城里都在传言,皇帝在洛阳遭遇高欢大军,宇文泰惨败,大军全军覆没,皇帝在乱军中失踪,生死不明。
人人都以为高欢的大军就要来了,都急着离城避祸,城里人心涣散,乱作一团。
每逢战时,谣言都是最好的帮手,也是最大的敌人。
如今长安城被谣言搞得人心惶惶,冉盈想,要如何终止这些谣言,稳定住城中的人心呢?
她默默注视着街上那些行色仓惶的百姓,忽然脑中一道光闪过。
对付谣言,就应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冉盈脚步匆匆地上了城楼指挥所,见李昺一身明光铠,热得满头满脸的汗,在城楼上来来回回地布置着防守。
“李昺!”
“阿英。你怎么来了?”李昺见到她有些诧异,将她拉到一旁:“你怎么还滞留在长安?”
冉盈倒懵了:“我不在长安,该在哪里?”
李昺压低在她耳边说:“他不是给你留了侍卫吗?如今长安这样乱,你怎么不出城去找柱国?”
“你累昏头了吧?”冉盈一下子从他身边跳开,直勾勾地瞪着他,“我现在逃出城去,日后有人说起来,柱国府长史临战而逃,柱国不会颜面扫地?”
李昺哎呀一拍大腿,急她怎么如此迂腐:“大不了也就是个罢免官职。你正好顺势离开朝堂,回家换了嫁衣和他完婚。岂不是好啊?”
冉盈白了他一眼:“李昺,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将来是必然要离开朝堂的,但绝不是以这样耻辱的方式。”
她走到城楼垛口前,望了望城下狼藉一片的战所,一脚踏在垛口上,回过头嘴角一翘,神气活现地说:
“我将来即便要退下朝堂,也必是一身荣光!”
李昺一气,骂道:“我懒得跟你再说这些!你来这里做什么?”
冉盈笑嘻嘻地说:“我本来只是来慰问一下你,但是在来的路上,我想到了一个制止城中流言的办法,正好来和你商量一下。”
一听有办法制止流言,李昺来了精神:“快说说!”
“你派百来个兵士,分批悄悄出城,再扮作百姓模样进城,但凡看见要逃走的百姓,就说本也逃出城去了,却出城不久就遇到了先头部队,听说柱国已率军击退高欢,如今大军正在回师赶往长安,不日便到,所以又折回来了。”
“好办法!这办法一定可以稳住人心!”李昺一拍手,“我这就是去安排!”
冉盈说:“等等,这只是第一步。”
她看着李昺,沉吟了一会儿,又说:“柱国曾暗下将东梁州来的那批人补齐到三千拨给了我,由我在情况紧急的时候直接调配。目前这三千人在城南二十里营所待命。我会用令牌调他们来长安,交给你指挥。这三千人,就是回师大军的先头部队。这支部队一到,民心必稳。”
听到这个消息,李昺不但不喜,反而傻了眼:“柱国居然暗下给了你三千人马?”
宇文泰到底信她宠她到什么地步?
冉盈皱着眉想着别的事情,没有回应他。
片刻,又说:“长安如今太危险,皇太子还在宫中。万一城破,皇太子陷于贼手,柱国回来就被动了。”
当日皇帝带着宗室去洛阳祭祖,留下皇太子摄政监国,如今却成了棘手的事情。
皇太子元钦是皇帝和废后乙弗氏所生,性情深沉敦厚,酷肖其母。
若是太子陷入贼手,成为人质,只怕不管怎样,后果都会十分惨烈。
“可皇城还有三千禁军守卫。”李昺说。
冉盈摇了摇头:“若是长安城破,叛军攻至宫城下,必已是一溃千里,人心崩毁。到那时候,人心思变,三千禁军未必就保险,反而更容易生乱。”
她说得极在理。李昺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地一咬牙:“阿盈,你护送太子去渭北!”
“渭北?”冉盈陷入了沉思。
渭北是一片平原,无所遮蔽。
若是叛军也北渡渭水来抢人,形势就岌岌可危。
李昺说:“你忘了,柱国临去洛阳前,曾秘密召王盟还朝,加为太尉,命他屯军渭北,此刻应该快到了。”
是啊,怎么忘了这件事!
冉盈心里一阵松快,笑了出来:“我竟忘了这事。那我立刻进宫,请皇太子前往渭北避祸。”
李昺点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可是我只能给你一百人。你们乔装渡过渭水,只需坚持一日半日,待太尉军至就安全了。”
听到“安全”二字,冉盈深深地看着李昺:“可是如此一来,长安就只有你在撑着了。”
李昺一笑:“还有其他将官呢。要说这长安城,我这点官职,还真不够看的。”
冉盈也一笑:“等柱国回来,只怕你的官职要加一加了。”
明明两人都笑着,气氛却异常地凝重。
在城南的三千援军赶到之前,就只有李昺的一千多人孤军奋战。稍有不慎……
冉盈说:“对了,你要利用那百来个化妆成百姓的士兵,让他们鼓动和组织长安城的百姓,一起对抗叛军。”
李昺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冉盈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说:
“将来若是有人问起城南的援军,你得说,那是柱国暗下拨给你调配的。懂了?”
李昺一笑。她怎么跟宇文泰越来越像了?
他在城墙上看着冉盈的马车快速地向皇宫疾驰而去,心里思绪万千。
明明一年多以前,他们还都是青松学院的学子,每日读书游戏,嬉戏打闹,不知世间疾苦。
一转眼,竟都扛起了死守长安、护卫皇室的重任。
阿盈……她还是个女子呢,竟也那般义无反顾。
到底是因为深爱着宇文泰才令阿盈如此强悍,还是宇文泰爱重的阿盈,原本就是这般强悍的女子?
真正的爱情,便是如他们这般互相扶持、互相成全吧?
李昺不禁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天空,咧着嘴笑了一下。
子卿啊,你可知道,你并非输给了宇文泰,你是输给了阿盈啊。
()
搜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