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又在家待了半个星期,蒋伯不曾来过一个电话。Www..Com她见过几个旧时的朋友,大多时间是在陪外婆。
祖辈们年纪大了,心脏病、高血压。他们又总爱说些伤感的话,“我现在是活一天是一天了”,“大半的身子都进土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组建家庭有孩子”……
这些话,外婆同样爱说。唐小甜听了之后心里总是后怕,不自觉地蹙起眉,握住外婆的手,摸着那些老茧子,轻轻地扣着,外婆喊疼,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才能慢慢回神,恍然觉得时间并没有走太远。
后来,陈斯居然给唐小甜打了一个电话。那时小甜还在帮着妈妈剥大蒜呢。
小甜放下大蒜,歪着头夹住电话,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第一反应是,陈斯在医院里给她留的那间病房出了问题。
谁料陈斯在那头沉着嗓子说的是Party,一个迎接卿青回归的BlackTieParty,以慈善为主题,筹集的钱会捐给卿青在非洲支教的那座城市,用做饮用水的净化和学校的建设。晚宴定在后天,周五。说邀请函早寄小甜家了,到现在还没收到回复电话。
唐小甜解释,“我在外面呢,没回A市。”
陈斯问:“那你来吗?”
唐小甜和陈斯的交情不言深。于是闷不做声,没说话。
陈斯又问了一声:“来吗?”
小甜笑,“你这么想我去呢?”
陈斯直率地承认说:“是呀。”替卿青接风洗尘的Party本会由蒋泊负责。无奈他上周出差,又送小甜回了老家,接到消息晚。脖子只好请做公关的陈斯搭手相助。既然是筹备者,“我这回逃不掉,必须参加了。想找你陪我。”
“说得像要让你千里走单骑似的,还拖个人壮胆呢。”唐小甜听后说着玩笑话,仍然不表明态度。
“来吧。”陈斯坚持。
“……”为什么?
陈斯知道瞒不下去,摊了牌,“好了,我直说吧。其实我不喜欢卿青。”
“……”
“那个女人实在太耀眼了。”可狠得很,“搞得别人都成了配角。”
小甜听后大笑。
陈斯从小便是个要强的人,一岁时,别的孩子可能刚断奶,她已经在妈妈怀里背着“鹅鹅鹅”;三岁的时候,一堆小孩穿着裤衩子在外面胡野,陈斯却蹲在地上,翻着精装硬壳书,开始看《格林童话》了。她从不看带插画的,说那限制了脑子。
陈斯的天分好,又是知识分子家庭出生。她在一片恭维与赞美中长大。成为一个发光的孩子,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直到陈斯遇到半途转学而来的卿青。卿青比陈斯更优秀,并且胆大妄为。
任何事,无论是长相,家庭背景,还是功课,甚至是陈斯擅长的绘画,艺术之类,通通不如卿青。陈斯所有的光芒都被掩盖了。
就连卿青移民去美国了,陈斯仍然活在阴影里。圈子里面,她们两个女人最扎眼,旁人忍不住比较。无论是细微的穿着打扮,还是登得上台面的才华学识。方方面面不放过。
有时候,朋友问陈斯,“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陈斯只能忍着不言,撒起谎来,笑着回答:“对比一下嘛,人之常情。没事的。”从而显得自己心胸宽大,有容人之度,不落人口舌。
她不甘心,哪能轻易承认是“既生瑜何生亮”里的那个败者。
绝不愿意。
陈斯对小甜交了底,“对圈子里的人,我不愿讲实话,不然会当我小肚鸡肠。”
小甜不解:“你倒是敢对我讲?”因为是个路人,不属于那个圈子里吗?
陈斯:“不。是因为脖子。”
“……”
“前天写邀请宾客名单,他提起了你。”
“……”唐小甜不自然地喘了一下,他会说什么呢?
“就说了一句话。”
“……”果然分量不重。小甜用食指按着眼角。
“他说,你很好。”
“……”
“喂?”
“嗯。”
“怎么不说话了?”
小甜眨了眨眼,“没,刚剥蒜呢,摸了下眼睛,给熏着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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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出差回到A市后。天天打电话问小甜什么时候回来。小甜说“再待几天,陪陪外婆。”
他又问要不要去接她,小甜只说“不用了,瞎折腾。”
他最后如常模样,啰啰嗦嗦地叮嘱了一大通,像个念经的老婆子。
小甜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敷衍说,“知道了,我知道了啊。”
蛋蛋听后立马噤若寒蝉。
小甜只得哄。
哄几句蛋蛋就笑,像个用懒皮方法哄糖吃的孩子。
蛋蛋在小甜面前总是底气不足,害羞又胆小,爱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做什么都怕错,不做又担心对她不够好。
很矛盾。
B镇是小地方,不通飞机。那日,小甜答应了陈斯的邀请后,在网上买过机票,第二天找人开车一路把她送到了D市。
到的时候临近中午,蛋蛋来了电话,如常地唠叨:“早上吃的什么啊?”
小甜听惯了,拿他没法,只能皱着眉头开始汇报:“豆浆,包子,一个苹果,还有煮鸡蛋,不过只吃了半个。那玩意没味道,吃多了恶心。”
蛋蛋“哦”了一声,“那你回来,我给你买茶叶蛋吃。”
小甜吸了一口气,“嗯,下午四点左右吧,我就到了。”
“……”唐小甜从未给蛋蛋提过她的归期。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他没反应过来。
“有点急事。”唐小甜也懒得细说,拎着包,进了航站楼的电梯,“我先去换登机牌。到了再电话联系。”便挂了。
她的态度不怎么好。像住惯了五星级酒店,回头住廉价旅社时的不入眼;亦或是吃多了精米白面后,觉得粗糠糙秕再难下口。蛋蛋在优秀的蒋泊面前,实在太次了。
小甜心里有了抵触情绪。
挤在经济舱狭小的空间里,绵了两个半小时,小甜领了行李出去。连电话都不用打,一拐角就看见了,那个微胖的男人在出口站着。踱来踱去,时不时看一下表。他又被晒黑了些,却偏偏穿了一件不搭调的橙色短袖,上面有白色的点。俗里俗气。
唐小甜把拉杆箱递到蛋蛋手里,一个劲儿往前走。平底鞋的后跟拖在机场大理石的地面上,嗒嗒嗒,嗒嗒嗒,烦躁而又急促地响着。
“一铃~”蛋蛋在后面喊,酸溜溜的,放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么了?”小甜应了一声,也不回头。好端端的大男人,动不动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
蛋蛋小跑上来,说:“我刚坐大巴来的。下车时有人撞了我一下,人手脚不干净。我的小包丢了。”
小甜也不多想,问到,“被偷了多少钱?”
“两百来块,不多。”蛋蛋咬住唇,咬得泛白,“就是包里还装着其他东西。”
“手机?”
蛋蛋摇头,“不是。”
“身份证?”
“别的。”
问了半天也不说。唐小甜烦了,语气有些重,“那到底掉了什么?”
蛋蛋一怔,脸色发青,缩了嗓子眼,声音在空气中抖得像起了皱的湖水,“是两个……两个茶叶蛋。”
“……”
“我捂了一路,下车之前摸了摸,还热着呢。”
“……”
真的会有一种人,如蛋蛋一般,无才无貌,无车无房,平实得过分。像那河滩上的沙子,马路上的扬尘,夏天里的狗尾巴草,多如牛毛,比比皆是。他能给的只有一颗真心,一份不染杂尘的感情。其他的,他想给,真的想给,想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想大手大脚地养着你,但他给不起。或许暂时给不起,也或许永远都给不起。
这世上便是如此,总有一部分人,天生平凡。平凡之中带着零星的闪光点,发现了觉得难能可贵,发现不了,弃之如泥。
唐小甜不敢说自己有多明锐的眼光鉴定蛋蛋是宝还是草。但当她看见蛋蛋那只握在行李箱的银色拉杆上的手时,看见他黝黑的皮肤被烫得犯了红,小甜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
她捏了自己虎口一把,换了口气,一只手勾上蛋蛋的胳膊,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在他毛茸茸的胡茬上拍了拍,一改先前的态度,笑着说:“你和我的EX截然不同。你是真老实,他属于阴着坏。”
蛋蛋得到表扬,暗中高兴。
小甜又说:“不过,你们有一点,挺像。”
“哪一点?”
小甜努嘴,“长得丑。”
“……”
“哈哈哈哈~”小甜狂笑。
蛋蛋又被寻开心了。可他心里却觉得格外地幸福。
于妈今天不在,小甜这个大肚婆本来说说下厨的,蛋蛋却坚决把她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中。奔赴厨房前线。
蛋蛋厨艺不佳,入门级的番茄炒蛋都能炒糊,土豆丝半生不熟,菠菜汤因为事先没煮过而全掺着沙。
小甜看见他站在灶台前,一脸狼狈,灰头土脸的模样,笑到肚子疼。
两个人凑合着吃了一顿。陈斯中途来电话说约小甜见面。小甜给蛋蛋说了慈善晚宴的事儿,挑了一条fadein的真丝橙色长裙,拉着穿着同色系衣服的蛋蛋去找陈斯。
他们约在市中心的某家商务楼前碰面。
陈斯穿了一条灰色的水洗缎面晚装裙,中间有交叉的垂褶,使她突起的琵琶骨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渗人,又搭了一双中型的黑色高跟凉鞋和藕色的手拿包。清爽而干练。
她向来是个要求颇高,追求完美的人。当陈斯看着小甜和蛋蛋两个活宝穿着刺眼的橙色,从斑马线上压过来时,差点抓狂,皱着眉头说:“你们是觉得这样穿,过马路安全吗?”
蛋蛋笑着回:“情侣色。”
唐小甜知道丑,还是点了头
陈斯真想说个“呸”,转身去车库拿车:“我先带你们去选礼服。”
“有那么难看吗?”蛋蛋憋着嘴问。
陈斯说是,花里胡哨的。蛋蛋那五短身材,穿着艳橙色,外加白点,“你知道像什么吗?”
蛋蛋摇头。
陈斯自己回答了:“像一个裹着糖粉的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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