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的时候,码头上的工人,客人,商人,也都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一天的生活了。
灵希刚从江边练完功回来,她脸上披着薄薄的朝霞,莹润的脸便显得多了些生气,鼻尖还带着点汗。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冬日的寒冷,让哈出的气一下成了一团白雾。
灵希就在这一团白雾里看到了云昊。
云昊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她。
是的,其实并没有分开很久,自己作为白公子与她分别也不过几天而已。
可是,作为师兄呢……
他想起那一夜在月色下灵希与他说的,师兄,我理解,可是我不接受。
他心里像被剜了一刀。
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却觉得走两步都要将将就就,煞费踌躇。
看着江水被风吹起的波澜,脑海里全是与她唇齿相依,舌尖蘸着酒香与雪气的画面。
他最终还是带上了一抹笑,迈开步子向她走去。明明短短的一截路,却好似走了无数岁月一般。
直到灵希笑着喊了一声:“师兄,你怎么来了?”
云昊只觉得即便已至隆冬,这一瞬的感觉却好似探到鼻息的一支夭桃开出了人间春深。
他脚下轻快了些。
他想起自己每次带上面具成为白公子的时候,心里那汹涌的思念好像也被面具掩盖住了一般,转而多出来的是新身份带来的与灵希相处的新鲜感,这让他情不自禁以这个陌生人的身份又开始追逐灵希的脚步。
可是此刻,他卸下了面具,他又成为了那个与灵希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兄,成为了那个与她有过悱恻情意的不良人。
他始终记得那一夜灵希问自己有没有心仪之人时,他当时内心的雀跃。也记得两人彼此试探后作出的默契决定。
只怪自己当初想的太简单。忘了灵希从来就不是听人安排摆布的姑娘。
灵希还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云昊走到了自己面前,“大师兄,明阳城里的事情忙完了吗?怎么这么快?”
她眼尖,一眼就看到云昊腰间别了那把白檀玉骨扇。却还是面色如常,只当看不见。
她不想开启这个话题。
云昊收神,笑道,“嗯,忙完了,听说峨眉的老掌门过世了,我担心出什么幺蛾子,过来看看。”
“嗯,丹若姐姐前些日子就在店里等你了,说是要与师兄你商量些事情……”
她话未说完,云昊却揭开道:“我不是担心她,是担心你,你明白的……”
灵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那一步,这样对她,她也无辜。”
云昊想辩解:“丹若自小混迹于江湖,又是峨眉大师姐,你我如今看到的也仅仅只是表面,其人到底如何,将来你便知道了。”
灵希却摇了摇头,“师兄莫要再说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云昊想起前几日与她在江边庆生,当时开口问她,将来可愿再见自己?记得灵希也是这么回答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云昊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难受,明明那个白公子也是自己,可是灵希给出的回答却是一样的。
难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与只有一面之缘的白公子一样了吗?
他竟然开始吃自己的醋了。
两人并肩往店里走,云昊天青色的衣衫,在冬日里显得愈发清冷,灵希反而难得的穿了浅浅的鹅黄色,瘦弱单薄的身影如一朵冬日里的腊梅一般惹人怜惜。
云昊自然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同灵希说,从小他就习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话痨来与灵希逗趣说笑,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灵希一脸风轻云淡,不接也不避,只是眼观鼻鼻观心,顾自己走回店里。
两人竟是一路无话。
……
“哎?大师兄你回来啦!”小闲远远地就看到了云昊和灵希两人并肩走回来,连忙向后院喊了一声,“姐,大师兄回来了。”
一边喊一边向前迎去。
灵希看到小闲欢脱的样子,笑了笑,又习惯的别了下被风吹散的头发,“顺便去和丹若姐姐说一声吧!她等了师兄好些天,应该着急了。”
云昊看了灵希一眼,心里念了一句,这么急着把我往别人那里赶了,难道真的不愿意和我再继续了?
不行,不行。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那双大眼睛也只是盯着灵希看。
小雅从后院出来,看到云昊,也没摆个好脸,对着灵希嘟囔了一句,“你看看,一有事就急赶慢赶地来了!还说只是利用人家丹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看还是白公子靠谱些……”
灵希瞬间有些头大,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扬了扬手,“你们聊,我回屋休息会儿。”又对云昊道,“丹若就在楼上,师兄你稍等。我有些累,有话我们晚点再说。”
说完也不逗留,转身穿过大堂,折进去就上了楼梯。没想到却在二楼楼梯口碰到了丹若刚从房间出来。
“云昊回来了?太好了!”她脸上写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嗯,大师兄回来了,就在楼下。”灵希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就见丹若的裙摆如一阵水红色的轻烟,袅袅地就下了楼。
依稀能听到她在楼下与云昊说话,灵希关上了门,不听不想。
可是那些零碎的言语就好像长了翅膀一般,还是一丝一丝地飘到了耳朵了。
“云昊,这些日子你忙什么去了?”
“云昊,我居然这么轻易就找不到你了。”
“云昊,我师傅过世了,他们让我继承掌门之位。”
“云昊,我想你与我一起在天下人面前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
灵希不自觉地开始想听云昊的回答,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他出声。
楼下客人渐渐多起来,早晨迷蒙的阳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下去,天色有些阴沉下来。
灵希坐在窗口,江风习习,带着冬日的寒冷料峭,她又逼自己冷情下来,末了又有些清醒自嘲的笑了。
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么?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软剑,如今这武器,自己也使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管即将到来的是怎样的风雨,不管对方要在她身上谋划什么东西,她手中的剑绝对不会轻易松手。
她忽地想起前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