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意思是那沐小郡主不愿嫁给那平宁侯府的大公子,才闹出来撞柱这一出的?”
梁嬷嬷在心中细细分析了一下老夫人方才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若是那沐小郡主是个执意要嫁入平宁侯府的,怎么会闹出来撞柱这一出呢?
不说撞柱之后沐小郡主的伤势能不能治愈,那脸上铁定是要留疤破相的。
若是那平宁侯府为着这沐小郡主破相之事,不许那沐小郡主嫁过来,沐王府与平宁侯府的这门亲事,算是彻彻底底地凉了。
梁嬷嬷望着眼前经久不语的林氏,在心里又暗自分析了一番。她自己都想清楚,弄明白了,只怕老夫人和三姑娘心里,更是明白地彻彻底底。
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着,有几股风从窗棂的缝隙渗了进来,冷得林氏打了一个冷战。
林氏将怀中那赤铜鎏金的汤婆子越发抱紧起来,望着屋里被风吹了,忽闪忽闪的烛火,才道。
“春平,你所言不错,那沐小郡主就是为了不想嫁入平家,才闹出来这一出的,只是我实在搞不懂,那小郡主不愿嫁去平家,大可以和沐王爷沐王妃好好说说,何苦要去撞柱,做出那样的傻事呢?
她在顾家撞柱,只怕是想要把顾家也一起拖下水吧?想要让顾家为着此事,帮着她在沐王府面前说说情。”
“老夫人所言甚是,说不准那沐小郡主心里头就是如老夫人所说的这样想的。府里只有那蔡氏与那沐小郡主沾亲带故些,旁人再没有和她有关系。若是她在顾家撞柱,只怕整个顾家都被她拖下水,和她成为了一条船上的人。”
梁嬷嬷话罢,用银筷子夹了炭盆里头的几块银丝炭,往炉子里头放了几块。
“沐小郡主想要把整个顾家都拖下水,只怕是痴心妄想了。沐小郡主是在二房撞柱的,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我那二弟妹和六郎七郎的事,且蔡氏还是沐小郡主的姨母。
沐王府就算怪罪,自有她们在上头担着,怪不到我们头上的。只是棠儿想要插手进去,吩咐阿华牢牢把棠儿看住了,莫要让她趟进二房这趟浑水中。”
林氏说着朝着梁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三姑娘想要插手进去管二房这档子之事,老夫人自然得谋划一番,不能让二房把三姑娘和长房一起拉下水了。
梁嬷嬷出去之后,吩咐了元宝和元白守在了屋门外,而她自己则往着东厢房那边去了。老夫人吩咐下来的事,她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办好的。
东厢房里,顾玉棠已经歇下。因着今夜是大寒守夜,阿华在耳房里头梳洗完毕后,就要去往隔壁的院子歇息。
梁嬷嬷已经在院子里等着阿华了,阿华刚推门进来,就看见梁嬷嬷坐在屋里的软榻上,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梁嬷嬷不在老夫人屋里伺候,怎么有时间过来了?莫不是老夫人有什么事要单独吩咐奴婢吗?”阿华说着,亲自倒了一盏茶出来,递给了坐在软榻上的梁嬷嬷。
“嬷嬷,我这里都是些姑娘赏下来的粗茶,比不得您在老夫人屋里常喝的。若是嬷嬷不嫌弃,大可以尝尝。”
阿华坐在了一旁的高椅上,身旁的高几上头搁了一个用青竹雕刻出来的茶盒。
梁嬷嬷喝了几口阿华递过来的粗茶,虽说茶是粗茶,但沏茶人的功夫却是一流的,味道不干不涩,甚好。只是她此行不是过来品茶的,是过来嘱咐阿华几句的,所以喝过几口,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环顾了一眼屋里,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屋外,见没有什么人影,梁嬷嬷才敢把老夫人的吩咐说出来。
“阿华姑娘,你在姑娘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对姑娘也该有些了解。
姑娘是个心善的,铁定是不会对沐小郡主撞柱这件事置之不理的。但老夫人说过,沐小郡主撞柱这件事,上有冯老安人,下有六老爷六太太,还轮不到姑娘插手进来。”
梁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但阿华从梁嬷嬷的这番话中已经明白了梁嬷嬷的意思。林老夫人是不希望姑娘卷入沐小郡主撞柱的这场风波里头,若是姑娘卷入进去了,也会把长房连带着卷进去的。
所以为着姑娘和长房着想,老夫人特地喊了梁嬷嬷来,暗示了自己这许多。
她是贴身伺候姑娘的,若是姑娘犯了错,第一个要受罚的,不是姑娘,而是贴身伺候的丫鬟。
阿华摸清楚了梁嬷嬷的来意,想也没想,直截了当道:“嬷嬷想要表达的,阿华明白。阿华是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一定会劝着姑娘的,叫姑娘不要趟进这趟浑水中,只是姑娘脾气太倔,奴婢担心劝不住姑娘。”
阿华考虑到的,其实林氏也考虑到了,不然也不会让梁嬷嬷亲自过来走这一遭的。
“阿华姑娘,你和大寒,冬至,春霞都是贴身伺候的姑娘的。若是姑娘不听你的劝,老夫人希望你们能牢牢看住姑娘,把姑娘关在院里,莫要让她出门就行。
若是姑娘执意要出门,你们就赶紧递消息来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一定会想法子劝住姑娘的。”
其实林氏并没有交代梁嬷嬷什么法子,只说了找几个丫鬟,牢牢看住三姑娘。
可三姑娘是个人,又不是什么家伙物甚,是说看住,就能看住得吗?
且这些个贴身伺候姑娘的丫鬟,哪个不是仰姑娘的鼻息过活,难不成还敢做出忤逆姑娘的事?
让她们牢牢看住姑娘,不能姑娘出门,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阿华也猜到了老夫人会吩咐她们这些个贴身伺候姑娘的,牢牢看住姑娘,可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住的。
不好得违逆了老夫人的吩咐,阿华只得道:“嬷嬷,老夫人所说的,阿华都明白了。阿华一定会喊上大寒几人,牢牢看住姑娘的,请嬷嬷和老夫人放心。”
“阿华,你是自小伴着姑娘长大的,老夫人和大太太都很是看重你,若是姑娘出了什么差池,老夫人和太太一定会拿你是问的。”梁嬷嬷生怕阿华不知这些厉害关系,特地把这些个利害关系和阿华说了一遍。
姑娘做错了什么事,第一个受罚的就是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阿华没言其他,只得点了点头,亲自送着梁嬷嬷出了东厢房。
折回来的时候,顾玉棠屋里的烛火已经亮了起来,大寒也推开门走了出来,看了已经换了寝衣的阿华,大寒忙道:“阿华姐姐,姑娘醒了,说是要请您进去,有事和您商量。”
阿华一惊,姑娘才歇下不久,怎么就醒了?难不成是她方才在耳房里和梁嬷嬷说的那些话,吵醒了姑娘?
没多想,阿华就进了里屋。只见顾玉棠歇在窗下的罗汉榻上,身上披了床厚厚的锦被,怀中抱着个镶嵌了琉璃珠子的汤婆子,这个汤婆子是姜家公子临走前,特意给姑娘留的。
姑娘一向都舍不得用,怎么今日就拿出来了呢?
阿华没和顾玉棠解释自己先前去干了什么,而是先问了顾玉棠道:“姑娘,那汤婆子不是姜家公子送你的?您说这个太过贵重,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怎么今日就拿出来了?”
见阿华提到自己手中的汤婆子,顾玉棠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汤婆子,笑了笑道。“平时收起来也是堆灰,还不如拿出来用,给它上一层腊呢。”
顾玉棠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随口而出。
“阿华,方才梁嬷嬷来,和你说了什么?若是你实在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了,再与我说便是。”
阿华以为顾玉棠是在怪她私自见了梁嬷嬷,并没有来禀她。只是阿华方才见梁嬷嬷的时候,姑娘已经歇下了,难不成她还要冒着去扰了姑娘睡梦的风险,去和姑娘说这件事吗?
不过姑娘既然问起,也好过她等姑娘明日一早起来,去禀了姑娘。
姑娘是个聪明的,她之所以现在喊了自己过来,无非是想要知道林氏到底吩咐了梁嬷嬷什么。
姑娘心里头或许已经知道了老夫人的意思,想要把她牢牢看在屋里。
阿华没敢欺瞒,还是把梁嬷嬷方才和她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玉棠。
“姑娘,梁嬷嬷方才过来,是带了老夫人的吩咐过来的。老夫人担心姑娘卷入了沐小郡主撞柱这件事中,就吩咐了我们这几个姑娘身边伺候的,让我们这些日子牢牢看住了姑娘,不许姑娘外出,更不许姑娘去见那沐小郡主。”
顾玉棠亲自搀起了已经跪在青砖石板上的阿华,随后道。
“阿华,我已经明白了祖母的意思。祖母只是不希望我把长房拖下水罢了。郡主是在二房撞柱的,自有冯祖母和六叔父六叔母去处置,至于我们,不过是客居二房的客人。犯不着惹祸上身!”
姑娘看的竟然这么通透,那为何还要几次三番去趟浑水呢?
阿华有些疑问,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姑娘既然能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为何还要违了老夫人的意思,去趟二房的这趟浑水?难不成姑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听着阿华说出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顾玉棠只笑了笑,紧紧地抱着手中的汤婆子,并没有做声。
若是她顾玉棠真是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那这件事情她就会不在意那沐小郡主的德行,一管到底了。
她只是可怜那沐小郡主罢了,众人明面上瞧着那沐小郡主是沐王府的掌上明珠,沐王夫妇的心头肉。
可这所谓掌上明珠,这所谓的心头肉,竟然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做主不了,只能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那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虽听说那未婚夫是个千好万好的人物,对沐小郡主是多么多么的痴情。可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能与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
如今她闹出了这撞柱丑闻,拖了顾家下水,不就是要借着顾家,搅黄她与那平宁侯府的婚事吗?
顾玉棠想了半晌,思绪还是被阿华拉回了现实中来,她拉紧了眼前阿华的手,只说了一句。
“阿华,你家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不会去做那样烂好人做的事的。你们只管放心,在这件事里,我不会把长房拖下水的。你们也就犯不着听了祖母的意思,把我整日拘在屋里。”
听着顾玉棠说了这通,阿华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有些放松下来。
姑娘说是这么说,可保不齐姑娘事后就反悔了呢?
阿华心里头终究是顾虑着,“姑娘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奴婢就怕姑娘自己想不明白。”
听着外头的更夫打过了二更,顾玉棠才惊觉拉着阿华在这说了这许多话,朝着大寒使了一个眼神,吩咐她带着阿华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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