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黄所言,梁氏确有耳闻,前几日衙门递过来消息,说是虎狼山有大批山匪集结,恐有下山洗劫之势,朋普乡又是周遭县镇里头富商最多,只怕那些山匪,八成是要冲着朋普来了。
朋普的豪门大户们都得了消息,这两天都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请了工匠回来,加固自家的大门和院墙,又请了城里的武馆师傅,一来是教府里的家丁小厮些功夫,二来坐镇在府里,想着那些山匪也不敢轻易找上门来。
昨个儿冯老安人把工匠安排进进府之后,先是命工匠用厚实的杉木加固了大门,又在院墙上铺上了防止人越墙的利器,在外院布置了一周之后,就让工匠来了内院布置。
垒高内院的院墙,加固了大门,又吩咐了灶上几个身体壮硕的婆子,领着丫鬟小厮们巡夜。并让人在内院的院墙下摆上了几口大缸子,若是有人从墙外越了进来,也能听到些动静,有所防范。
好在前些日子为了擒蔡氏身边伺候的碧鹃,把梁王府的黑衣卫从澄江调了下来,那些个黑衣卫都是跟着她从王府出来的,身手比起府里面那些粗生粗养的家丁小厮,不知好了多少。
想到有他们随时在院里守着,梁氏先前还有些紧张的心,顿时就平静下来。
不过林氏和棠姐儿也在府里,她不能不顾她们,黑衣卫人手有限,不能轻易调配,只能过些天想个法子,把林氏和棠姐儿都接过来秋月院小住几天,待风波平息之后,让人备了马车,一起回了澄江。
梁氏想着,瞧了站在一旁的杏黄一眼,见她一副已经慌了神的模样,心里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又是从梁王府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这样慌里慌张的模样,若走了出去,遭旁人瞧见了,指不定别人又该想什么了?
梁氏不看她,冷冷地来了一句,“杏黄,如今老夫人和棠姐儿还在府里,若我们去了城外,她们该怎么办?且那些山匪只是在虎狼山上集结,又没有杀下来?你现在慌个什么劲?”
梁氏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跟着来了。“就算到时候那些山匪杀进城了,咱们躲在府里,外头又有那么多家丁小厮守着,闯不进来了的!”
秦妈妈闻言,瞧着杏黄如今这模样,着实不像样子,亏得她还是跟着太太从梁王府里头出来的?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和外头伺候小丫鬟一样,说风就是雨的。也跟着来了一句。
“杏黄,到底你也伺候了太太这么多年,怎么就说风就是雨的?虎狼山上的山匪集结,自有官府和男人们去应对着,你一个小丫鬟,没必要跟着一起干着急。”
看着屋里的两人都一个鼻子通气来说她,杏黄不得不收了自己脸上慌张的神色,换了一副笑脸出来,接过了小丫鬟端进来的茶盏,亲自送到了梁氏旁边的高几上。
随后就跪了下来,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缓缓道:“请太太责罚,是奴婢自个儿听了外头人传的那些风言风语,这才会劝太太出城暂住的,平白惹了太太的不快,请太太重重地责罚奴婢。”
梁氏知道杏黄这丫头不聪明,是个憨傻的,不论外头的人说什么,她总能听进去,并且还不过脑子地重新复述出来,她也不好得再说杏黄什么,就让她带着屋里其他伺候的丫鬟,一起出去了。
梁氏伏在书岸上,写着准备让人递上澄江给顾礼才的信,秦妈妈一边给书案上摆着的油灯里添了油,一边给梁氏讲着这些日子府里头发生的事。
“太太,听后罩房那边的婆子递来消息,说冯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已经商议,决定停了府门前的粥棚。府里的余粮不多,就各房各院小厨房里头还有些余粮,如今就等着府外城南粮庄送粮过来了。”
梁氏听着,手里的笔却是一刻也没停下,嘴上却道:“停了府外那粥棚也好,这样咱们也能清静一点,不然一大早吵吵嚷嚷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这是菜市场呢。今年的粮食欠收,比不得往年,米商们把米价一下子就哄抬起来,才导致了那么多人流离失所。”
梁氏把给顾礼才的信写好之后,轻轻吹了吹上头的墨迹,把信递给了秦妈妈问,又道。
“朋普连月的暴雨,把地里的菜泡烂了,多少农家哭死在地里头,菜贩也把菜价抬了起来。如今城里已有多少人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后头还有山匪窥视着,这才是真正的多事之秋。”
秦妈妈接过了信,把信晾在了一旁,又喃喃了几句。
“太太,听说冯老安人已经差外院的管事去和左县令磋商开仓放粮之事了,只是左县令没了上头的旨意,以他那胆小怕事的性子,这粮仓只怕是开不了。且左县令这些天在府衙忙着应付虎狼山上山匪的事情,那管事去了三次,都没能见到左县令。”
“能让那个抠门的县令开仓放粮,恐怕这比登天还难些!且这开仓放粮,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得上报了刘司仓,他才有权利让人开仓放粮,只是他未必肯把这件事递上去?”梁氏见墨迹干了,就把信折了折,塞到了旁边的信封里头,并用火漆封了起来。
“官场上的是,自有男人们去处理。后院,才是咱们女人的天地,如今府里面忙着这些琐事,只怕也顾不上蔡氏,秦妈妈,你差人过去看看,问她几句话,一定要让她认下在我汤药里下毒这件事!”梁氏已经转过身子,对着秦妈妈吩咐道。
秦妈妈走了之后,梁氏就由小丫鬟伺候着,去了林氏所在的堂屋。
次日清晨,顾玉棠还没醒,姜知明就吩咐了石头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堆在了东厢的屋门口,垒得像座小山一样,看东西的数量,似乎比前几天姜知明让宋溢送来的还要多。
大寒手里拿着扫帚,正在和石头说着话,阿华则是躲在了大寒的身后,偷偷瞧着对面的石头。
“大寒姑娘,这些东西都是我家公子让人搜罗的一些小玩样,都是些做工精巧的,我家公子想着你家姑娘应该喜欢,就让我们送过来了!”石头说着话,眼神已经从大寒的身上移到了阿华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阿华越发粗壮的腰肢,活像个水桶一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阿华姑娘,你这是在和李铁户家的李姑娘看齐吗?听说昨个儿李姑娘跌在了地上,半晌都没有爬起来,喊了五六个小厮过来,才勉强扶起了李姑娘。”
阿华闻言,从大寒身后走了出来,恶狠狠地瞪了石头一眼,石头这个臭小子,怎么嘴巴还是那么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她长得壮又怎么了?吃得多又怎么了?若论力气,只怕是三个男子都比不上她,这样就算自家姑娘犯了险,自己也可以来一个英雄救美!
石头看着阿华还死死地盯着她,就把李娇娇跌倒的后文说了出来,“阿华姑娘,李家姑娘昨天那一跤,索性只伤到了脚踝,差一点就是粉碎性骨折,再也起不来了。若是阿华姑娘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和李家姑娘还是半斤八两了。”
阿华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石头身旁,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他,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她早就把石头这个臭小子斩得一片一片的了,谁还给他继续胡说八道的?
“石头小哥,你家公子东西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谁要你送了?大寒姑娘不是在这里吗?有她送我过去就行了!”石头有意刺激刺激阿华,就把大寒搬了出来做枪使,摆出了一副既然你不送,自有别人送我的模样。
大寒闻言,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心里面叹了一口气,夹在他们这对欢喜冤家面前,可真是难做人呀!忙抓紧了手里的扫帚,打算找机会开溜,道:“阿华姐姐,姑娘还没醒呢,我去屋里看看姑娘,你们先聊着。”
还没等阿华反应过来,大寒已经拿着手里的扫帚溜了进去,阿华和石头依旧杵立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一副非要让对方认输的模样。
顾玉棠歪在了软榻上,掀开窗户瞧了一眼,见阿华和石头两个人依旧站在外头僵着,脸上笑了笑,就把窗户关了起来。阿华和石头,可真是对欢喜冤家了,等日后她再大些,能做主了阿华的婚事,就把他们两个的婚事给办了。
顾玉棠从书柜上拿了一本三侠五义,让丫鬟沏了新茶,拿了茶点进来,她就靠在软榻上看着书,外头的日光透过了外头的西洋玻璃,折射到了屋里,撒在了顾玉棠前面的地上。
顾玉棠还没看多久的话本,大寒捧着一盘茶点,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大寒就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范家的三公子来了,说是路过了朋普,知道姑娘这些日子都住在二房,想要进来看看姑娘,人如今正在前厅呢,冯老夫人和老夫人正陪着他说话呢。”
大寒方才有些激动,导致说话有些结巴,顾玉棠一时没听清楚是哪个范家三公子,问了句,“是哪里来的范家三公子?他来看我做什么?”
大寒接过一盏茶,咕噜咕噜喝了下去,才冷静下来,急切道:“姑娘,是金平范家的三公子,原先和您有娃娃亲那一位,听说生得极为好看,府里头的丫鬟们,都挤去前厅看了。姑娘也快些去看看。”
半晌之后,顾玉棠‘哦’了一声,原来是金平范家的三公子,她前世就没见过他几面,没什么交际,怎么这一世,既然已经退婚,那还上门来叨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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