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胜男的伤势好了很多,除了受伤的位置不能扛重东西,脑袋上的伤基本痊愈。大娘看见胜男逐渐恢复,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了。胜丽要么跟着母亲上山扯猪草,要么就跟着父亲干农活,父母都不让她做,她说让自己体验一下农活的苦。父亲理解,只要她呆在家里,大娘就会冷言冷语的讽刺、谩骂,悄悄让她把书带上,坐在树底下看书。胜丽边看书边看着父亲辛苦劳作,她以前真的是太不懂事,家里的任何事都没让她分担过,现在长大了,却什么农活都不会。
她去水井里打了一瓢凉水,让父亲歇一会,父亲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就坐在树下遮阴。胜丽帮父亲擦着汗水,心里不是滋味,“爸,当年收养我,您们有没有后悔过?”
“傻孩子,这得问你妈,是她护着你,我反正是万分感谢你妈,让我淡忘了自己失去女儿的痛苦。然后,感谢你来到我们身边,这么多年,不管你做了多少错事,我都没责怪过你,我和你妈是真的爱你。”郑父也很少说这些真心话,这阵子胜丽陪着他,心里很幸福。
“您们都说让我努力读书,光宗耀祖,还说成为社会栋梁,可我又能帮助您们什么呢。您们的一生都是和土地最亲,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如果您辛苦养大的孩子却经常不在您身边晃悠,那又有什么意义!”胜丽想起巧凤,她父母养她的目的就是换高额的彩礼钱,而她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花家里的钱。
“时代不同了,山里人如果不出去,靠土地只会越来越穷,你看现在农村里还有几个劳力,都是去外地打工赚钱。让你读书,那是因为你读得进去,好多孩子有钱读,可是年年考鸭蛋,这些人只能早早出社会混。正因为我们知道劳作的辛苦,才不想让你们受同样的苦,以后去大城市,坐办公室,不用经常晒太阳,这就是我们想看到的。”郑父只是精神上的支持,钱大部分是胜阳出,家里养蚕和卖茶叶的钱除了交税没多少存余。
“那,您们想不想住城里,等我以后有钱了,在城里买房子,都去城里住。”胜丽希望她走到哪里,亲人就在哪里。
“你要是有能力在城里面买房最好,到时候我们可以去看你,但是常住,还是农村好,以前土地没到户,吃不饱,现在有自己的土地,自然会珍惜,除非干不动了,就去享你们的福!”郑父这样说,未来的事未来再打算,他这辈子就是住农村的命,心甘情愿。感恩一个好时代的来临,不至于让胜丽和启运他们再受同样的苦。胜丽看着父亲,经常劳作,脊梁已变弯,清瘦、苍老,她要快快成长,争取早一点实现梦想。
“爸,您和妈真的是世上最好的父母,我若不努力,天理不容。”郑父笑着看着她,在他们眼里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任性但不傲慢骄纵,知道进退。
“老爸没有学问,但知道谦让,别人种地恨不得过路都种上庄稼,路留的特别窄,庄稼被人踩坏了,又在那里咒骂。我把自己地边路留的很宽,别人踩不到,没有咒骂根源,就没有烦恼。”郑父认为他这一生的安稳就是不争,老老实实的过着每一天。
胜丽想起书上讲的安徽六尺巷的故事,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与人不必傲尽,留三分余地与人,留些口德与己。最深刻的道理其实就来源于朴实的生活中,父亲不说并不是不懂,他的宽厚才是为人最好的榜样。与他在一起,他从不主动提及大娘的事,说明他是通情达理的人,不喜欢搬弄是非,家庭和睦也是他希望的。她看着树枝上盘踞的一大片蜘蛛网,发现自己和它很相似。
“爸,我就像蜘蛛网,能任由蜘蛛爬行自如,却对其它昆虫毫不留情,您们是我最爱的人,我会保护好您们。”
“按照你说的,我和你妈就是蜘蛛,蜘蛛织网目的就是为了扑捉昆虫为食,没有网就会饿死。”
“爸,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误会。”胜丽没想到父亲的反应能力这么强,他们天天与大自然相伴,花草树木昆虫啥都了解,肯定辩不过他。
“我知道,岳父说过,做人要口中有德,目中有人,心中有爱。你和庆雪不同,她是无知者无畏,任性、蛮横、刁钻、刻薄,你是学过知识的人,要把握好分寸。”胜丽第一次听父亲如此教导,学了一箩筐知识不能运用,还不如只懂得几条人生准则的农民父亲。他这么多年,面对大娘的冷嘲热讽还能坦然处之,心如静水,他其实是个有智慧的人。
“父爱如山,以前都不懂,现在明白了,您说的每一句都让我受益匪浅,有种稳稳的安全感。”父亲笑了笑,当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只能默默祝福他们走的越来越好。
“作为父母,都期盼孩子平安健康,可是事实并不会如此,胜阳因为照顾不周一只眼睛失明;你因为照顾不到,而惨遭横祸。所以,你们的人生你们自己做主,我们无权也没有能力干预,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们愿意去闯,成功或失败都是你们自己的。这样说,不是不爱你们,而是不想束缚你们,我们虽然不是家徒四壁,但也给予不了你们什么。只有出去闯,才会知道自己的价值有多大。”父亲总结了这些年最亏待的还是两个孩子,如今长大成人,任由他们去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爸,谢谢您!”胜丽看着父亲语重心长的说到这些,眼里充满愧疚,他解放了他们的天性,谁家父母都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可这句话本身就约束了孩子的很多思想。她之所以是孩子王,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其他的孩子一迈脚的时候就想起父母的话,危险,注意安全。她的童年受过很多伤,每次都是胜阳用草药敷好,经历多了就感觉没什么可怕,受点伤敷药就会痊愈。如果不去试,那种好奇心总是被压抑,只会羡慕别人,导致自卑。
郑父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继续干活,胜丽看着他辛勤忙碌,再看看夕阳,从小被爱包围,没有吃过苦,应该知足。身为农村女子,她不会针线活,不会家务,不会干地里的活,被人耻笑也无可厚非,就连采茶这么简单的事都摘不过普通妇女。那些妇女用双手嚓嚓像机器似的往篓子里或者挎篮里放,她半天才摘一把。打猪草也很慢,每次都是母亲找满了之后,再帮她装满背回家。不是她懒,是爸妈和哥哥们把她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像一只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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