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阳在县城一个工地上班,大工工资是8块每天。虽然在县城是高工资,但相比挖煤和去浙江,差距太远,在心里不习惯,而且从早上7点到晚上8点,超过了12个小时。工地包吃两餐,早餐和午餐,为此胜阳早上早起帮胜丽做好整天的饭菜,胜丽回来隔水一热就行。晚上他回来刷洗碗筷,整理房间,清洗衣物,胜丽只负责学习和吃完他做的饭菜。
每天中午休息40分钟,胜阳迅速吃完饭后就去市场把第二天的菜买好拿回工地。工友开始看他是残疾没怎么搭理,得知他在县城上班是为了照顾妹妹,被他的勤劳和善良感动。交流中,发现他对建筑懂得很多,而且做事井然有序,节约很多时间,省了很多力气和资源。这都是跟方老板学的,他也迅速得到包工头的赏识,经常问他一些外面做建筑的经验,仿佛他就是一股新鲜的血液,急需给他们这些落后的乡巴佬补脑。
胜丽收到了庭亮的第一封信,这是她除了学习唯一关心的事。他人异样眼光由开始的愤懑变成现在默默忘却。庭亮介绍了新学校的概况和感受,还附带了几张照片,分别是校门口,教学楼,宿舍,图书馆这些地方。字里行间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所以,她也要考进西安,两个人都需要治愈。她不想道德绑架他,却又离不开他,死都没逃过,生又怎能逃避。
胜丽去照相馆照了好几张艺术照,穿不同的服装,师傅教她摆出各种姿势。取出照片,她差点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化了妆,加上专业拍照的技术,几乎和明信片上的明星媲美,最主要的是显得清纯,还带有古典气质。胜丽爱不释手的把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就说再冲洗几张。这生活和艺术差距就是离谱,她浑身上下就是一蛮横女的俗气,哪来的温柔典雅。不过,艺术照就是招人喜欢、着迷,看着照片,她都爱上了自己。
收到庭亮的第二封信的时候,到了国庆节。信里把胜丽的照片狠狠的夸赞了一翻,因为父亲的生意已在西安落定,他就不能回平利看她。胜丽本来也是被胜阳安排要回汆籴一趟,他干活没休息时间,离家近,反而操心这,操心那。
胜丽到了家里,胜男嘴巴扑哧扑哧几下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心里一紧,看着大嫂傻乎乎的坐在门边,嘴里喊着喜儿的名字,就问喜儿呢,胜男哭着说没了,早没了。
胜丽就去问大娘到底怎么回事,孙大娘淡定的说孩子撞了红纱无缘无故的死了,也许是傻子睡觉的时候压住了孩子,导致孩子闭了气。胜丽说家里发生这么大事为何不通知她和胜阳一声,胜阳留有房东的电话,不是找不到人。
大娘讽刺的大声说,胜阳照顾她一个祖宗就够了,哪还操心得了家里,他就是一个劳碌命,奴隶命,这辈子都要栽在她身上。胜丽气得手狠狠地砸在桌角边,要比尖酸刻薄,她唯一比不过的就是大娘。在学校她独立独行,逃避讥笑的目光,回到家里又遭受大娘阴阳怪气鄙视,换做是别人早就把她的嘴撕烂。
胜丽找到胜男,把房东电话号码给他,告诉他以后发生任何事都要告诉他们,一家人,要共同面对忧伤和挫折。胜男说是母亲不让,说一个碎娃死了就死了,是小事。胜丽说连傻嫂子都知道悲伤,那是一条人命,何况是我们正常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了,大娘自己就是一个女人,这样做,也不怕良心不安。
孙大娘做好了饭,然后大家各自盛饭,胜丽见是玉米糊,只炒了一大盆酸菜,连油都没有。郑父问菜里为何没有油,孙大娘说有人心疼喜儿,就改为吃斋不放油。胜丽让胜男把另一口锅底放上柴火,倒上猪油,自己留一份没有油水的菜,剩下的全部重新炒一遍,盛在桌上供大家吃。
“大娘,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虐待我爸妈,我一定,坚决不放过你!你要记清楚,如今家里的支柱是我爸妈的儿子郑胜阳,岂容你如此嚣张!”胜丽吃着没油的菜,这一招让孙大娘有理辩不过。
“白眼狼,从小到大,如果不是我,你们会过如此轻松吗,你妈连一碗面都不会煮,你爸除了能种点庄稼又会做什么。要说欠恩情,只会你欠我的,你说你上辈子到底投谁的怪胎,周围跟你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出门赚钱或嫁人了,你却死死的缠着胜阳,拖累他。县城的工资能和外地比吗,钱给你花了,他的将来谁负责,要钱没钱,要老婆没老婆,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和报恩吗?”
“够了,大嫂,请你以后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了,我已经忍了很久。丽丽还是个孩子,你为何总针对她,她读书成绩好,谁都希望能出人头地。有些人户想让孩子读书,可孩子读不进。再说,胜阳又没有亏待你,没有让家里缺吃少穿,还有余钱供你开销,那你还想怎样,这样的日子还不够舒坦?”郑父一般不开腔,今天实在有些过分。
“妈,胜丽一回家您就和她吵架,我都看不过去了。她是我们家的骄傲,将来还要考大学,做大律师,孩子的事不怪您,怪我没用。以后,我也不再提了,只求家里安稳太平。”胜丽每次听到胜男说话都觉得他其实很有表达能力,就是平时大家不相信他,没仔细听过他说话,虽然慢吞吞的,能感受他对她的爱和包容。
“胜男,你插什么嘴,她不是我们的骄傲,是我们郑家的笑柄,都快被人笑掉大牙了,你这么愚蠢,真是被你气死了!”孙大娘捧着碗走到院子另一边去吃饭,胜丽想要辩解,被郑父示意不要去招惹她,没意思,胜丽转身对胜男说。
“大哥,既然大娘喜欢儿子,你们就努力,争取再怀个男双胞胎,到时候你们就是郑家的大功臣。但喜儿会一直活在我们心中,她在另一个世界有爷爷照顾,你放心啊!”
“好。”胜男苦笑,他喜欢女孩,可天不从人愿。胜丽懂他心底的苦,除了土地和那些鸟儿,孩子是他最慰藉的事。她说把启运叫回来,胜男说不用,偶尔过去看看就行。
陈嫂依然是坐在门槛边上,边吃饭边傻乐。秦母比划着跟胜丽说陈嫂的孩子死了,胜丽说知道了,让她不要再提这件伤心事,让她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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