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角落里蹲着的一个男人突然抬头,他满手是血的冲过来,“我是,我我是他父亲!”
“签字。”护士递给他手术知情同意单子。
他颤抖着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个字,他哆哆嗦嗦半天都写不好。
“医生,我儿子他会不会有事?”他双目含泪,嘴唇上都是血,看着极为无助。
“我看了片子再说。”
片子拿过来了,丁叁叁看了之后判断,立即进行手术。
她准备往手术室进行准备工作,手臂突然被钳制住。
“医生,我儿子不会死对不对!”男子瞪着圆目,有些吓人。丁叁叁见惯了场面,倒不是很害怕。
“你现在放开我,我去救他,或许还有希望。”她伸手摆脱他,周围的护士也上前拉开他。
丁叁叁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响,男子跪在冰冷的走廊上,“医生,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他啊!”
他的声音有些凄厉,以至于有不少的病人都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丁叁叁神色一凛,往手术室走去了。
......
“准备四个血。”丁叁叁换好手术服进去,对着一边的护士说。
“好的,我再去准备两个。”护士点头。
手术台上的男孩儿已经被剔成了光头,露出受伤的位置。一整片的血迹凝结,头部有些变形,看起来有些吓人。
丁叁叁站在他头部的上方,接过护士递来的工具,切开了他一半的头颅。
“呕。”一声轻微的呕吐声传来。
“不好意思......丁老师。”年轻的小护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免有些反胃。
助手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上手术台?”
“医院人手本就紧张,我这月份还小,没事儿的。”虽然胆小,但作为医护人员的责任心还是十分强烈的。
护士长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就是喜欢这样有坚韧且有职业道德的女孩子。
丁叁叁皱着眉头,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丁老师,他头骨破碎的程度超过我们的想象。”助手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
“尽力救人。”她抿紧了嘴唇。
“是。”
如助手所说,他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惨烈,头骨几乎碎了大半,颅内出血,高压一直下不去,而且胸腔的位置似乎也受了伤,呼吸急促,导管都颤动了起来。
六个小时的手术,奋力抢救,最终宣布无效,孩子在手术台上去世。
他的父亲得知了结果,一下子就失了神,当场昏厥了过去,疯掉的还包括后来赶来的孩子的母亲。她抓着前夫的衣领大声嚎叫,质问他为什么要深夜带孩子去看电影,为什么要让他坐副驾驶的位置。
可一切都晚了,逝者回不来,时光也无法倒流。
丁叁叁满眼通红的站在洗手台边,整个人都晃神了。这样长时间的手术特别消耗体力,更别说结果不好,让人心力交瘁了。
“丁老师。”小孙走了过来,歪着头看她,“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太累了。”
“丁老师......病人家属在外面大闹,您现在别出去。”小孙迟疑的说道。
丁叁叁回头,“他们闹什么?”
“还不是一时不能接受结果,想找医院讨个说法。我看他们的是最好能找到证据是咱们手术台上出了医疗事故,讹上咱们一笔。”小孙摇头叹息,对现在的医患关系不抱好的期待。
丁叁叁侧头安慰他:“没事,我们经得起检查。”
“您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医院今年都打了四五起官司,消耗不起名声了。我看院办会找您谈话,您做好准备吧。”
丁叁叁一哂,摘了手套和手术服,说:“咱们应该建议现在的医学院多开一门法律课,在治病救人的同时也学会保护自己的权益。”
“没错。”
当天下午,丁叁叁确实被院办找去谈话了。只是她手术的过程合理且无任何处理不当的行为,所以也只是走一下程序而已。况且院办的主任是她父亲的学生,对她也没有多教训为难,还安慰了她一番,让她放宽心,对于这种有意找茬的家属医院是不怕再打官司的。
丁叁叁也不是第一天上手术台,对于任何的结果她都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对于抢救无效的结果,她虽然惋惜但并不觉得自己有过错。
医生虽然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但他们远远没有上帝的权力。是生是死,皆有命数。
只是她还是太乐观了一些,没有预料到男孩儿的父亲会在她下班的时候突然袭击她。
才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就被人用一棍子打倒在地,这一棍子力气使得又足又实,她摔倒在路边,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爬起来。
正当男人准备再施行暴力的时候,医院附近的保安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迅速赶来。
“什么人!快报警!”
保安匆忙赶来,施暴者落荒而逃,冲入了人群,很快就没了踪影。
“丁医生,您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保安关切的询问。
丁叁叁摇头,疼得脸色都白了。
保安将棍子别在腰间,双手一抱,将她抱了起来。
“您忍忍,我马上带您去急诊室。”
“谢谢......”丁叁叁额角沁出了汗水,腰部火辣辣的疼。
医生被患者家属打了,急诊室的医护人员也颇感无奈。接手的王医生撩开她的上衣一看,一片红肿,对比着旁边白皙的皮肤,极为骇人。
旁边认识她的护士忍不住哭了起来。
丁叁叁趴在就诊的床上,满头是汗的转头看她,“你这丫头,哭什么呢?”
小护士用手背挡着脸扭头跑掉,大概是去厕所了。
急诊的王医生拿着给她拍的片子看了一下,说:“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就是皮外伤,下手重了些。”
“嗯。”
“你知道小春那丫头为什么哭吗?”王医生笑着问。
“是害怕吗?”
“我们勤勤恳恳的工作,誓治病救人为人生第一要旨,没想到在跟死亡和病魔抗争的时候还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我看那丫头觉得是心寒了。”王医生一边给她擦药一边说。
丁叁叁沉默。
“你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无论是医术还是品德,都是一流。如今连你都被不理解的人打了闷棍,其他人不更自危了吗?”王医生感叹,“有时候咱们做医生的,还真两面不是人。”
丁叁叁问:“那你后悔当医生吗?”
“实话?”
“当然。”
“曾经后悔过。我在急诊室这种地方,每天见多了哭哭闹闹,有时候也心烦,想甩手一走了之算了。”王医生轻笑一声,说,“可偏激的毕竟是少数人,我们要是因为烦他们而舍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职业,那不是太不划算了吗?因噎废食,不是好买卖。”
丁叁叁一笑,说:“对,你说的很对。”
“师妹,你呢,你后悔过吗?”王医生反问。
“没有。”
“一刻也没有吗?”
“我大概十岁左右就想好了以后要当医生,之后努力的考上医学院,拿到了执业证书,也早早地上了手术台,这就是我想要的。”丁叁叁感觉到背部一片冰凉,终于舒服了一下,她在王医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说,“我们不能让劣币驱逐良币,让心怀恶鬼的人赶走善良可爱的人。自恋的来说,我觉得自己就是良币,我有责任来守护这个规则不被破坏。”
除了医生以外,她还是集体中的一员,她坚守着治病救人的准则就是坚守着一部分人理想的社会。
“师妹,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王医生忍不住感叹。
丁叁叁笑着说:“老王师兄,你要是仔细想想,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说出了这个道理,而你却一直在践行。这样看来后者不是更值得赞赏吗?
王医生不得不欣赏起这个师妹来,无论是医术还是思想境界,还是讨人喜欢的本事,都太对了他的胃口。
“下次换药直接来,我随时恭候。”送走丁叁叁的时候,王医生十分热情的说。
丁叁叁忍不住发笑,在护士的搀扶下离开了急诊室。
医院的风声也不是很紧,不到半天,丁叁叁遭受患者家属暴力袭击的事情就传到了高层,顺便也传入了丁父的耳中。
他是医学界泰斗级人物,很多优秀的医生都是他的学生,知道点儿关于自己女儿的情况简直太容易了。
所以,当丁叁叁前一步到家,后一步丁父丁母就杀上门来了。
丁父看了一下她的伤势,知道不严重就没有再啰嗦。丁母呢,桌子都要被她拍垮了,对施暴者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
“你休息两天,别再去医院了。”丁母喘着粗气说道。
“嗯。”丁叁叁这次很乖,没有跟她唱反调。因为她的腰实在是太痛,就算去了也不能上手术台。
丁母气得胸口都要炸裂,虽然母女俩常年失和,但她绝对不能容忍有这等危险分子威胁她女儿的安全。
“我去给你雇个保镖,你以后上下班都带着!”
丁叁叁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果然,没等她开口,丁父就一口否决了。
丁母气息难平,愤怒的瞪了丈夫一眼,进厨房熬汤去。
剩下父女俩对坐,两人都是寡言的性子,一个想找话题找不了,一个拿着手机想躲避教训,就这样诡异的沉默着。
吃了晚饭,丁母留在这里跟她一块儿住,丁叁叁迅速驳回。
开玩笑,她还想睡个好觉呢。
“不跟你住也行,我找人给你做饭,你就别出去了,免得又撞上那个偏激分子。”丁母退了一步,坚持最后的底线。
丁叁叁点头,“好,听您的。”
丁父丁母满意而归,丁叁叁终于歇了一口气。
她不是怪母亲小题大做,恰恰相反,她有些歉疚。因为她的选择让母亲处在一个担忧的状态,是她不孝了。
......
睡到半夜,她不知道怎么着又碰上背上的伤口,疼得她一激灵,瞬间就醒了。
她摸黑下床,准备去客厅找点儿药来涂一下。
拖鞋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她摸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赤着脚走向门口。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她的目光盯着门上的把手,看着它轻轻地旋转。呼吸一滞,她移动了两步,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爽肤水。
她在心里快速计算着,这是玻璃的,如果打到头部,应该可以有效制止对方的行为吧。
门缓缓地被推开,她躲在阴影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高大的身影飞快地窜了进来,她屏住气息,握着玻璃瓶,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打击过去。
疾风扫过,黑暗里,她的动作被对方完美的闪过,甚至被他擒住了手腕。
“别怕,是我。”
随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她手上的瓶子被卸了出去,扔在一边。
丁叁叁死死地瞪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她不爱吃你就听她的啊?蒜对人的身体有好处,亏她还是医生呢。”丁母正说着,丁叁叁就从她身边飘过,往卫生间洗漱去了。
“这丫头,属鬼的!”丁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被惊到。
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就算是亲妈她也有些心虚啊。
丁叁叁洗漱出来,早餐已经摆在了餐桌上了,一碗撒着葱花的汤面和一个煎得嫩黄的鸡蛋,外加一杯鲜榨的橙汁儿,很健康。
“昨晚睡得好吗?”丁父问她。
“嗯,还好。”丁叁叁回答。
“嗓子怎么了?”
大概是昨晚哭多了......
丁叁叁轻咳一声,瞥了一眼戴宪,低头吃早餐。
吃完饭后,戴宪要回去了,丁母让叁叁去送他。
“你昨晚睡哪儿了?”丁叁叁走在他身侧,问他。
“沙发。”
丁叁叁抬头,“撒谎这么溜?都不用想的?”
戴宪轻哂:“好吧,地板。”
丁叁叁眯眼:“再编?”
电梯来了,他率先站了进去,然后伸手拉她进去。
“我怕你睡得不安稳,就在你床边坐了一会儿。”他笑着说。
恐怕不是一会儿,应该是一夜。
丁叁叁侧头,在镜面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有些苍白羸弱,像她妈妈刚才说的,属鬼的。这样他也能看一夜?
丁叁叁把他送到了车库,她站在停车的线外,等着他开出来跟他道别。
他一晚没睡,精神还是那样的好,三两下将车子倒了出来,停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