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想把北城牵扯进来,但一出事就把人撤走,也显得太刻意了。Www..Com
“我知道该怎么办,其实你根本信不过怀州吧。”从他避开跟曲作家见面开始,就隐约感到男人其实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相信这位老同学。北城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因为那些往事和小说完全无关,但肯定跟李德仁脱不了关系:“你不想说的事我不追问,也不好奇,更不会干涉。你可以沉默,但不要刻意隐瞒,也不许用谎话欺骗我,能答应这件事吗?”
“当然。”男人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是句承诺,北城牢牢记在心里。他没有回答任何字句,因为不需要,这时候只要笑了一下就可以了,男人会明白那笑容中的含义,是宽心,是安心,也是放心。
他们在花园呆半小时,在冬日清冷的下午看着被打理得很好,但是瑟缩着的绿色植物。直到手下来报,说李仁德进医院了,两人才匆匆赶回病房。磐艾元还没有醒,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怀州红着眼睛守在床头,惊魂未定的样子。
沐阳礼节性地安慰了几句,转身守在病房外。
三分钟后,恶鬼一样的男人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容跟他对峙:“来看自杀未遂的大舅子而已,用不着如临大敌,我的好弟弟。”
大舅子?北城一惊,这是什么关系!
“你是怕他没死,再来捅一刀吧。”沐阳用身体挡着门,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李仁德笑了,也不纠缠,把目光转向北城:“你好,小狗。”
“李先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就记不住我的名字呢。”沐阳没有护着他,他不蠢,当然明白这是变相保护的一种手段。而且他注意到,男人面对李仁德时几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不能再叫已经那么紧张的他再来担忧自己,北城镇定自若地说:“北岛的北,顾城的城,不姓小也不叫狗。”
“这就是你真心喜欢,想要在一起的人?”李仁德抬起下巴,目光扫过男人的脸,眼里的鄙夷尤其明显:“看来他不怎么在乎你啊,还是说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别人?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斯德哥尔摩是病,得治。”
“我喜欢他就行了,他喜不喜欢我那是他的事。”讨厌李仁德的眼神,但不能退缩,必须硬着头皮反击:“我这个人天生犯贱,就喜欢追着对我爱理不理的人跑,个人喜好问题,和李先生没关系吧。再说了,我就是再有病,也轮不到你喂我吃药!”
大概是门外的对话传到了屋内,怀州推开门,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说:“你先回去吧。”
“回去?”他冷笑:“养的狗在外面游荡,做主人的怎么能一走了之。”
“李仁德!”明显带有侮辱性的言辞让怀州的声音充满愤怒,但他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没有坚持多久,开始妥协:“行,我跟你走,别打他的主意。”
“这才乖嘛。”终于露出满足的表情。
期间一直没有说话的沐阳,终于松开胳膊给怀州让了条路:“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谢了。”算是告别。
“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真的是兄弟吗?”大概是为了缓解气氛,北城找了个话题,但这开头简直糟糕透了,他说完就开始后悔,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只好道歉:“瞧我多蠢,说了没有意义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事。”男人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但也知道北城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他,多少有些感激的意思:“平时也就算了,这种情况我真不想让他和艾元见面,恐怕会让他铁了心再死一次。”
“到底怎么了。”看着昏迷中的设计师,事情恐怕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好些年前,李仁德强上过艾元,硬把他折磨疯了,治了两年才好。”这些话当然不可能当着病人的面说,即使他还在昏迷。
沐阳把北城带到医院休息区,开始讲述不知多少年的纠葛:“那时我还不知道真相,加上年轻气盛,一心想和李仁德拼个你死我活,为父报仇。在怀州的建议下,我让艾元伪装成职场新人去他的公司收集证据,但我们怎么可能玩得过从小就在商场摸爬滚打的老狐狸。事情败露后,艾元失踪了,我求继父亲自出面打点,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要回来。人送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赤条条塞在一只纸箱里,多处骨折,手脚都指甲都被拔掉了,眼睛和嘴也用鱼线缝着……最严重的是□的伤,撕裂的程度必须再造手术,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做承受方的原因,因为再造的器官不但感觉不到快乐,行房的时候还会痛苦万分。”
“他竟然经历过这些……”北城注意到一个细节,磐艾元会去卧底,源于曲作家的建议。
但男人没有细说,也不好过问。
“艾元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身上的伤慢慢好了,精神却变得极不稳定,疯得厉害,连人也不认得。他妹妹特别恨我,觉得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沐阳叹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终于说了最重要的那句话:“我不能骗你,她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但我没保护好她,也没保护好她哥哥。”
南夏也之前说过,沐阳深爱的人嫁给了李仁德,最后凄惨死去。看来这件事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磐艾元的妹妹,看来他们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得多。
好比错综复杂的根须,只要揭起其中一根,就能揪出一片。
“她跟了李仁德,对吗?”听到恋人说出她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这句残酷的话,北城不是不嫉妒,不难过,而是他知道跟死去的人较劲没有任何意义,还会显得很丑陋:“然后她死了……你一定很痛苦。”
沐阳没有说话,他目视前方,久久才说:“是啊,但是都过去了。”
“你不想报仇吗,李仁德把你们害得太惨了。”北城不明白他的隐忍以及对怀州的迁就。
“对他来说这是场游戏,他喜欢看我沉浮在痛苦中无能为力的样子。如果我反抗,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遭到更多更残酷的打击,甚至牵连到身边的朋友亲人。”被击溃、被摧毁、被捏成粉末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肯给予最后一击,让人持久地受折磨:“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无畏,我惹不起他,只能按照游戏规则来。”
如果时间回到一个月前,北城一定会懊恼地想压错宝了,这个靠山根本靠不住。但他对男人产生了感情,就没了那些顾虑和后悔,一心只想帮他走出困境。
“那他到底想得到什么呢?也许满足了,就不会纠缠你了。”这想法实在很天真,因为对有些人来说,仇恨是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这么狼狈了。”一声叹息。
没多久,护士来通知磐艾元醒了,他们立刻赶回病房。设计师坐在床上,侧着头,眼睛在看窗外的景色,神色很坦然,一点也不像刚自杀的人。听见开门声,他把目光转到北城脸上,恶狠狠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磐艾元!”沐阳很生气,连名带姓地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看样子想给不珍惜生命的混蛋一拳。
北城连忙去劝,把男人拖到一边:“他病着呢,有什么话好了再说。磐艾元你也是,不管你心里有气有怨有恨还是有什么都说出来,大家给你想办法,别解决不了问题就去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落一个笑柄。要不是沐阳想办法拦住媒体,明天头条铁定是著名设计师自杀未遂的丑闻。你也不想想他多有担心你,醒了也不给句好话,不是让人生气吗?”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设计师的内心,他低下头,用很微弱的声音说:“对不起。”
“好了,我去给你买点热的吃,沐阳你陪他。”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北城识相地找了个借口出来,晃悠了半个小时,然后去餐馆点了几样好菜,打包带回来。
磐艾元的身体没大碍,留院观察了两天就出院了,回的是他自己的家。送他回家的时候,北城才发现大设计师住的地方很简陋,虽然大,但没有什么装潢和摆设,差不多完全改造成工作室了。每个房间都堆着布料、人形、各种杂物,几乎无处下脚。
他走的时候没关窗户,风把设计图吹得到处都是,实在见不得杂乱,北城开始收拾屋子。
这里也不知是多久没打扫了,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灰尘,随处可见晃着触须奔跑的蟑螂;微波炉里的披萨长了七八厘米的绿毛,幸好天气寒冷,不然不知道要生出多少虫子来;阳台上的植物无一例外全部枯死了,还摁了许多烟蒂在泥土里面,根本就是把花盆当成烟灰缸了;而冰箱里除了已经坏掉的面包外,就只有罐头和酒。
北城花了大半天来清扫,好不容易才把屋子归置整齐,也起了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房子,然后把这家伙拖去跟他和沐阳住的想法。
睡在和垃圾堆差不多的环境里,吃没有营养的快餐,毫无节制地吸食迷幻药品,加上酗酒和乱性。看来他根本就不想好好活着,正在慢性自杀。
“我从来没见他这干净过,今天居然闪闪发光啊,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家里有事,没能一起回来的沐阳带了晚饭来,一进门就感叹房间干净了不少:“累坏了吧,以后这种粗活别自己干,叫几个钟点工就行了。”
“他房间里有设计图,怕别人给碰乱了,我虽然也不懂,不过整理分类一下还没问题,至少不会把重要的文件弄丢。”把饭菜拿去热,泡了热茶,接着把磐艾元叫起来吃饭。北城动作麻利地忙着,还煎了午餐肉罐头,沐阳笑着说你越来越贤惠了,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找到你。
这句夸奖平凡无奇,却让北城乐了好久。
实际上他也是个懒鬼,这些事以前碰都不会碰,能叫佣人做的事绝对不会自己去干。也许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吧,家务事对他来说是种累赘,而现在,他觉得为男人分担任何事都是种喜悦,比如照顾磐艾元。
“你们能滚出去吗,肉麻死了。”设计师把大块烧肉塞到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禁止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滚走了谁带你放孔明灯。”沐阳笑,举了举手里的包:“大号的,你最喜欢的颜色。”
吃完饭,他们去了河边,找了个空地点火。那是个彩虹色的,画着奇妙图案的孔明灯,很大,也很漂亮。等热气让它膨胀起来,磐艾元脸上居然露出特别幸福的笑容,像小孩子一样盯着火光,满脸期待。沐阳悄悄说,他就喜欢这玩意,逢年过节都要放。
“这个是给你的,把愿望写上。”等那个飞了,沐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孔明灯:“我们一起写,不许偷看。”
磐艾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坐在河堤上看他的灯在天空飘荡,北城心想他这次倒是挺知趣的,没来当电灯泡。不过要写什么愿望,他还真没头绪。换做以前,大概会写南夏也去死或者回到现实世界之类的,不过现在,他更希望沐阳过的好,过得开心,摆脱李仁德的束缚。
所以,他想了一会,提起笔写到——让沐阳幸福。
按照约定,他们没看对方的愿望,但当孔明灯慢悠悠飞向天际时,眼尖的北城看到转过来的灯上露出一行小字——请让北城获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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