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二少爷好棒!”阿朱激动跺脚。
“二少爷,你太威武了!”阿碧含情脉脉的瞧着香菜。
忙的焦头烂额的香菜,无奈的摇摇头,完全无视这两个超级酱油瓶,漠然从她们身侧,错身而过,赶往其他柜台救火。心中暗道,这两个家伙,搁加油呐喊的拉拉队还差不多。
此时,忙的陀螺般团团转的香菜,没有发现,在暗处,有一双精明睿智的眼眸,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夫人,这个口脂挺不错的哦。”
“切 ̄啧啧,瞧瞧她自己那个妆,什么玩意,鬼画符似的,还要给我介绍。”
这几句对话飘入耳中,香菜微微皱眉,打眼看去,心中一个激灵,环视店内各个柜台,这才发现女工们都是妆容随意,乱七八糟,有些偷懒,压根不画,素面朝天。
待一波客流褪去,闲下来,女工们正打算开茶话会,闲唠嗑,香菜一把拉过口脂柜台的女工,走到柜台边。
“少,少爷,你想干嘛?”名叫娇杏的女工羞涩的俏脸一红,微微垂下眼脸。
知道这姑娘想歪了,香菜很是无奈滴摇摇头,颇忧桑的想,啥时候能和那个渣男换回身体呀。当下也懒得言语,只拿起妆粉,在她素面上飞快的扫荡起来。
龙飞凤舞一阵,方才长长吁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撇过配备的调花大铜镜,道,“这样,岂非好了太多?”
娇杏小脸儿更红,头垂的更低,捂脸羞涩不已,齐家二少爷能给自己妆扮,这是做梦也不敢想的福分呀。可是,现在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还来的暴风雨一般,如此迅猛,二少爷好男人哦!
哎呀,好害羞好害怕,少爷真是好坏,这种事,怎么能青天白日的做,让人家怎么面对店子里其他姐姐妹妹们的目光吗?
“抬起头来。”香菜急了,这姑娘怎么回事?伸出右手,猛地捏住她尖尖的小巴,手指一用力,轻轻一抬。
“哇哦!”店里女工们倒吸一口凉气。个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嗖嗖嗖”的齐射过来,似乎要把娇杏万箭穿心。
娇杏也不在乎了,万千娇媚,半眯着眼眸,十分滴享受。哇,少爷的手好有力好温暖哦。这是在众目睽睽下,宣告自己是他的女人吗。
“哟,那个小骚蹄子,也配少爷给她妆扮?我呸!”
“少爷喜欢她?呜呜……我不活了。”
“少爷……少爷……你是我的呀,你找错人了。”
“咳咳,大家安静。”大声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那一片躁动的春心漂浮,一手抬着娇杏的下巴,另一只手指指道,“各位女工,请大家看清楚,按照这个标准妆容,来要求自己。以后每天都要以完美的妆容,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我们的客户。现在,请大家动手吧。”
女工们面面相觑,这才知道二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众人对娇杏捂嘴一番嘲笑,嘻嘻哈哈的给对方画起妆来。
半个时辰后,每个柜台后的女工都有了统一精美的妆容,让走进店的夫人小姐们眼前一亮,耳目一新。香菜满意颔首。
“这是怎么回事?”齐如山从内室走出,锐利的眼一扫,便发现了不对劲,怒声道,“你们这些人,偷懒也罢了,还敢偷用起店子里的妆品来了,等我禀告了大哥,统统打发了你们!”“二叔息怒。”香菜忙迎了出去,莞尔一笑,“是我让女工们动用玉颜堂的妆品,二叔请不要责罚她们。”
“什么,是你小子?”齐如山的眼眸亮了亮,正愁没有理由整你小子,你就自动撞到刀口上。手一挥,借题发挥的大吼道,“你知道我们的妆品多贵吗?那都是给贵妇太太们准备的。怎么能如此糟蹋,给这些身份的人用?”
鼻子里重重的哼气道,“二少爷,你如此乱搞,这次二叔也帮不了你了。”
香菜也不恼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笑笑,慢慢的道,“那二叔打算如何处理?”
“玄玥啊,你不如去街上转转,继续玩你的去可好?对了,最近有个斗鸡大赛,一定合你的意!这店子里不适合你待。”齐如山见香菜没有急,以为她服软了,顿时缓和了语气,皮笑肉不笑的拍着香菜的肩道,“大少爷就该过大少爷的生活。这些劳累的活计,自有二叔二婶扛着呢。你尽管放心回去,你爹那儿有我呢,二叔替你兜,这事绝不会张扬出去。”
“二叔,你还真是为我着想呀。”香菜作出一脸感激涕零的表情,笑的欢畅,当她是三岁小儿好打发?
“那是那是。我可是你亲叔呀。”齐如山把胸脯拍的“啪啪”响。
“噢,亲叔呀,我是想回家玩来着,不过--”香菜顿了一顿,把身上的所有口袋都翻了一遍,又抬头,笑嘻嘻的看定齐如山的臭脸。
臭小子!她娘的就知道讹老子的钱!齐如山的脸黑了黑,无奈的掏出一定二十两的银子,不情愿的递过去。也好,只要能弄他回去,继续吃喝玩乐,自己才能放心,免得在店子里看了就碍眼。近年来大哥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只要他这两个儿子不景气,再等大哥一挂,自己就能独揽大权,一步步吞了齐家产业。
不客气的一把夺过,掂了掂那定银子的重量,沉甸甸的,香菜的嘴角浮出邪邪的笑意。
“唔,如山,玥儿。”这时,齐老爷带着凌墨,从内室走了出来,他一直躲在暗处窥视着香菜的一举一动,此时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便稳健的迈步而出。
“爹,你瞧,二叔对我可好了!”香菜瞅准机会,高高的举起那定大银,大声道,“拿这么大的银子,打发我去斗鸡呢!”
“别,别,你乱说什么!”齐如山不曾想香菜来这一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急的一脑门子的汗,恨不得捂死这家伙,转身对齐如海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不是的,大哥,那银子……的确是我给他的,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如山你别说了。”齐如海冷厉的扫了他一眼,别开脸去,慢慢的说道,“我刚才都听到了。”
“大哥,我……”一丝寒意爬上齐如山的脊背。仗着齐如海看中兄弟情义,他一直在店子里肆无忌惮,不过到底掌权的是他大哥,他在大哥面前倒也不敢造次。
齐如海并不理会,只冲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暗想,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念兄弟情分,你好自为之,若过的太过,可别怪为兄不讲情面。
这些话,当着店子里这么多人,齐如海自然没有说,算是给齐如山留了面子。转身面对香菜,久久的看定他,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长久才道,“玥儿,你太出乎爹的意料了。”
香菜暗暗心惊,齐如海是个不太好摸透的人,精明的很,莫非他不满意自己的作为?还是看出来什么端倪?
“爹,此话何意?”香菜故作天真的抬起眼眸,免得被看出纰漏。渣男也是不好冒充滴呀。
“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齐如海顿了一顿,脸上慢慢浮现出喜悦激动之色,“你如此能干。我齐家有望了!”
“谢谢爹夸赞。”香菜长长的松了口气,这老爷子真是吓死人不偿命,乖巧作答,“这都是玥儿该做的。玥儿懂事的晚,只要爹不嫌弃,玥儿自当跟随爹,好好打理生意。”
“好,好,好。”一连吐了三个好字,齐如海微眯了老眼,满意的点头。
齐如山气的不行,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这小子什么时候,突然就开了灵窍?这下,自己不就又多了个劲敌?真是岂有此理!
“大哥,你瞧瞧,他不好好做事,反和这般子女工调笑嬉闹,还帮她们画了妆,用的可都是咱玉颜堂的货品!”齐如山气急败坏,一指堂子里的众女工。
齐如海审视的目光,威压的缓缓扫过去,没有做声。
“爹,我想二叔是误解了。”淡淡一笑,镇定自若道,“女工是咱们玉颜堂的一个门面,是极其重要的。爹,你想,那些夫人太太们,一进门,若是发现咱们玉颜堂的女工,个个妆容精雅,容姿美艳,必定自惭形秽,激起女人好胜争美之心。好奇亦是人之天性,可激发她们探究一二。如此,我们便能争取先机,有更多的机会。”
齐如海缓缓点头,面上浮现赞赏的笑意,“唔,说的不错。”
“爹,我建议以后每个柜台配备一套完整的妆品给客人试用,另,必须要求所有女工,统一妆容。”
“这事,你看着去办。”齐如海递过去一个鼓励而欣赏的眼神。
“是,爹。”香菜大喜,齐老爷子让自己看着办,便是信任自己,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额……额……”齐如山面红耳赤,忽然极力憋出笑道,“原来玄玥是这么想的,倒是我这做二叔的误解他了,误会误会。玄玥,你不会生二叔的气吧?”
“哪里哪里。”目光冷澈,嘴角却依旧挂着客套的微笑,“二叔到底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怎敢生长辈的气。爹常教导我们,家和万事兴嘛!”
“嘿嘿,说的是。”齐如山尴尬万分,灿灿道,却也没想过这家伙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他。这几句话说的漂亮,又博得了大哥的欢心,真是高啊。
“好,我儿果真是听进爹的教导了。”齐如海高兴极了,笑的更加满足。他一直认为,家和是最重要的,生意钱财乃是其次,如今见香菜得饶人处且饶人,注重家和,并不为眼前一时之快与之争执,大感欣慰。同时惊异的发现,他不仅会做生意,更会做人了。
“爹,我觉得,我们店应该奉行,客人就是上帝的真理。”
“等等,上帝是什么东西?”齐如山插话道,这二少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
“就是饭碗,银子的意思,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饭碗,我们吃什么?”香菜耐心解释道。
“唔,我儿说的不错,我们玉颜堂,要以人为本。”齐如海赞许点头。
“爹,我还觉得,这些女工们,积极性并不高。这样子下去,对我们玉颜堂,影响会十分的的大,客户也会不断的流失。如果吸引不了新客户,又留不住老客户,那咱们玉颜堂,就会每况愈下。我觉得,我们该从这两方面着手。”
“哼,这还不简单,她们是犯懒惯了,谁懒,就罚钱,再不行,就辞掉,不就行了?多的是想到咱店来做工的!”齐如山高傲昂头,不屑的白了香菜一眼,“要知道,玉颜堂在镇上可是最大的妆品店。”
“二叔,你这样,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每月给女工的薪资是固定的,这样一来,虽说薪资丰厚,可大家还是调动不起积极性。”
“照你说,该怎么办?”齐如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瞪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倒不信这个初出茅庐的少爷,能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玥儿,你提的这个问题爹不是没有想过,也深感头疼。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听听。”齐如海鼓励道。
“是啊是啊,要如何调动起这帮子懒货的积极性?”齐如山挑衅的问。
“嗯,我觉得嘛,以后应该实行提成制,打破固有薪水制,大家卖的多,拿的提成就多,每月获得的银子也就多。若是偷懒,就只能拿的少。如此一来,谁会嫌银子咬手呢?还不卖力的干?”香菜狡黠的一笑,胸有成竹的道出。这是很简单的,利益挂钩法,只有当涉及切身利益,每个人才会拿出十足的干劲。
“好办法!”齐如海眼前一亮,只觉一直缠绕自己的头痛问题,似乎被香菜三言两语,迎刃而解,“从明日起,就按你说的实施,那个,那个什么……提成制。”
齐如山则目瞪口呆,虽说心里极为不服,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绝好的主意,换了自己是女工,为了银子,也会拼命干的。
“另外呢,每月评选出”最佳优秀女工“,”态度最好女工“,奖励一定的银子,并让她们给大家传授经验。如来一来,不仅可以提升她们的积极性和成就感,还可提高整体女工的素质。”
齐老爷听的频频点头,齐如海一脸黑线。
“再有呢,我觉得店里的货品,应该分类,推出适宜不同年龄阶段的女人的货品。据我观察,咱们玉颜堂目前开发出的货品,多是适合年轻女子的,而适合有经济实力的中年贵妇的成熟型产品相对很少。她们可是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没地儿撒,一大块肥肉呀!”香菜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因此,咱们不妨推出几款特别针对熟妇的产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顾客心甘情愿的掏出银子。”最后,香菜笑眯眯的结束了自己的意见,做了个漂亮的总结。
“玥儿,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吗?”齐如海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啊,爹。这是我这两日在店子里帮忙,自己的一些感想。当然啦,凌墨帮了我不少,给了我不少启发,有很多也是他的意见呢。”香菜的目光落在齐如海身后的凌墨身上,不动声色的把功劳嫁接到他身上。如果直接承认是自己想到的,怕齐老爷会起疑心,毕竟他这个儿子,一个月之前,还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大草包嘛。对了,不晓得那个草包,在自己家蹭吃蹭喝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老太太,给虐的疯掉……可怜见的少爷。自己当然也不能告诉齐老爷,这是在现代时学的,照搬照抄,活学活用,嘿嘿。于是,她就把功劳一股脑扔给了凌墨那家伙,还冲他促狭的眨了眨眼。
躺着也中枪的凌墨,瞬间满头黑线,一头雾水的望向香菜,碰巧遇到香菜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碰撞,噼里啪啦,火花四溅。这个二少爷是什么意思,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啊?不经意间想到了昨日早上的那个吻,下意思的就伸手,摸了摸唇,似有一阵微弱的电流通过般,浑身一抖。莫非……难道啊……居然?天啊!难道二少爷喜欢男人?怪不得一大堆如花似玉的女工,他也看不上眼。如果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待下去,总有一天会晚节不保啊!紧咬下唇,镇定的眼神也开始迷离,纠结纠结……
那个木头呆子,他在想什么?表情怎么那么奇怪,不会是便秘吧……
“原来是这样。”齐如海松了一口气,微笑点头,心里却也明白,多是香菜自己的想法,凌墨跟随了自己五年,做事负责,忠心耿耿,是个极难得的年轻人,可也从没有冒出过这些稀奇古怪,听起来又十分有道理的主意,对香菜,最多是个辅助作用罢了。
齐如山信以为真,瞟向凌墨,恨的咬牙切齿,心里恨不能立马将他踢出玉颜堂,却偏偏还动他不得,因为他是他大哥身边的红人。齐如山为人谨慎圆滑,自然不敢轻易动他。
“阿嚏--阿嚏--阿嚏--”
正无聊的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玄玥,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奇怪道,好好的怎么打起喷嚏,还正巧是三个,谁在骂小爷?是那个死女人,还是李冉那臭小子?
眼眸微眯了眯,躺在家里唯一一把老掉牙的摇摇椅,惬意的往后晃了晃,食指和拇指在下巴来回摩挲,虽说,摸不到自己下巴那微微扎手的青色胡茬,摸到的是那女人光洁小巧的下巴,可自己还是习惯了这个动作。何况这下巴摸起来手感还真是柔嫩弹滑,爱不释手涅……
也不知那女人死到哪里去了,几日不见,还怪想的。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寻欢作乐去了吧?嗳,真是!
这农家的日子,虽说适应了些,可还是待不住,瞧瞧,是人过的日子吗?天天的逼着小爷洗衣做饭下田,小爷是男人!小爷绝不屈服。瞧瞧,这胳膊,这脸,都晒成小麦色了。装病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那老太太精明的跟个鬼似的,日日的在耳边大声念叨谩骂,烦不胜烦。
想念大哥,想念娘亲,想念那帮子斗鸡遛狗的狐朋狗友,甚至连李冉那臭小子,都挖出来想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玄月眯了眼,晒着日光浴,胡思乱想之际,眼角的余光一瞟,便见院子门口那两扇破的“吱哇乱叫”的破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高贵人影,高傲的目光审视了院子半响,才缓缓的踏步进来。
她的步伐很小,一小步,一小步,皱着眉,盯着破烂的小院,仿佛地上堆满了狗屎一般。
玄玥却笑了,笑的十分开心,那步伐,那高傲的神态,他太熟悉了,是他娘--齐夫人。小心肝“噗通噗通”激动的猛跳两下,难道是娘来解救他了?转念一想也不对,在他娘眼中,自己是那个女人才是,根本不是来找自己的。以他对他娘的了解,最讨厌最鄙夷穷苦人家,脏乱差的地方,更不会踏足一步。
那么,他娘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而他娘的身后,还跟着服饰的小丫鬟,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齐夫人一走进来,便见玄玥大喇喇的躺在躺椅上,四仰八叉,两腿乱晃,目光乱溜,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她,一脸目中无人的模样,让她心头十分不舒服,怒喝道,“放肆!”
“嗯?”玄玥莫名其妙,自己一向便是这个样子,哪里放肆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恼他娘了。
“你这丫头,好没规矩!见本夫人来了,非但不迎接,还这般不体面的模样儿,我都替你害臊。”齐夫人冷目瞪着,心里十分不爽,玥儿这是什么眼光,喜欢这个又土又贱,又没有教养的的农女。
“你还是害臊你自己的,我那份,就免了。”玄玥嘻嘻一笑,悠然道。
“你……你……你……”齐夫人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连说了三个“你”字,心口一阵绞痛,慌忙一下捂住了心口。
“别,别。”玄玥见真的惹恼了他娘,慌忙站起身,收起嬉皮笑脸,“我错还不行吗!是孩……是我没规矩,惹恼夫人你了,夫人您千万见谅。”
大喇喇的挥挥手,大声喊道:“看座!”喊了一嗓子,才发现没有人回应,齐夫人两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尴尬的抓抓头,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二少爷了,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丫头,无奈的耸耸肩,摊摊手,只得自己转身去堂屋,扛了条屋里最好的长凳出来。
“坐。”玄玥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齐夫人鄙夷的瞪了一眼看起来脏兮兮的长凳,两眼朝天,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坐吧坐吧。”玄玥知道他娘是嫌弃,忙顺过一块布,仔仔细细的来回擦拭了一遍,“喏,这样可以了吧?”
齐夫人见玄玥服了软,这才慢慢面色缓和下来,捏着帕子的手冷冷放下,不放心的再瞅了一眼长凳,这才缓缓的坐下去,不过屁股只谨慎的坐了三分之一,挺直着上身,冷厉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子,“就你一个?”
“我娘和我奶下地去了。可不就剩我一个。噢,对了,我还有个弟弟,叫大宝的,在屋里头呢,夫人您是要找他么?”
“少给我来这套!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找的是你。”齐夫人冷冷的横过来。
“喔,夫人找我何事?”挑了挑眉,笑嘻嘻的问道。
“你说呢?”齐夫人冷哼一声。
“不急,慢慢说。我去给您倒碗茶水,润润喉,您大老远来,定是渴了。”玄玥说着,便要转身去厨房。
“不必。”齐夫人漠然抬手制止,鄙夷的横过去一眼,“你这种乡野粗鄙之地,何来什么好的茶水,那些个粗劣的茶水,我可入不得口。”
“入不入的得口,喝了便知。若是我不奉茶,岂非又是没有教养?”玄玥也不恼,只微微一笑,含针带刺的讽了一句,转身便往柴房去了,不多时,便笑吟吟的捧着个大海碗出来,把那大海碗盛着的茶水呈到齐夫人面前。
“来,夫人,请用吧。”
齐夫人刚想皱眉推开那茶碗,却闻得一阵扑鼻清高的茶香,眼神一亮,细细观之,见碗中茶叶满披白毫,外观雪白,恰如老寿星的眉毛,不正是白眉茶?外形壮实,条索匀直,白毫特多,色泽绿润,叶底嫩绿。齐夫人素爱饮茶,自然对茶颇有研究,又怎么会看不出这是好东西?
这细微的神情转变,落入玄玥眼中,他心里偷乐,我是你儿子,还会不了解你的嗜好?幸好自己喝不惯粗粝的苦茶,差那女人将家中自己私藏的一些银两带了一包来,买了上好的茶叶来享受。
齐夫人举起帕子,细细擦拭了碗沿,啜饮了一口,只觉入口甘醇无比,滋味鲜浓,果然是上品,虽是乘坐马车来的,行了这半日,也正是口渴了,一气就喝下了半碗。心下越发诧异,这不像一个乡下黄毛丫头,会有的品味。
“这是……上饶白眉?”砸了砸,不太相信的瞟了玄玥一眼。虽无法相信,这种粗野的乡村的一个黄毛丫头,随便端出的一碗茶,就是茶中名品--上饶白眉,但齐夫人品茶无数,她的味蕾品尝到的滋味,是绝不可能错的。
“有品位!”玄玥笑意更深,“夫人应该喝的出,这是白眉茶中鲜叶嫩度最高的银毫,较之毛尖和翠峰这两个花色,更为昂贵。”
齐夫人不自觉的点头,她一眼便知这是银毫,外形雪白,茶叶沏泡碗中,朵朵芽叶犹如雀舌,亭亭玉立,饮后余味绕舌,冲泡后芽叶在碗中活泼雀跃,十分有趣。
“咳咳……”春兰忽然干咳了几声。
齐夫人猛然清醒,自己怎么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了?真是个会蛊惑人的小妖精!当下便沉下脸,将碗搁到一边。
“这,不像你会有的东西。”放下海碗,双目狐疑的盯住玄玥。
“喔?这偏偏是我有的东西。”
“该不是,从我儿子那里搜刮来的吧?”齐夫人微微颦眉,死盯着观察玄玥面部表情,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这茶叶么?这么普通的东西,在我家里大把大把的,还用的着去你儿子那里搜刮?”玄玥哈哈一笑,大喇喇道,“莫非天下的好东西,都是你儿子的?你们富人的优越感和思维逻辑,还真是有些奇怪。”
“哼。”齐夫人冷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懒得跟这丫头辩驳,忒的降了自己的身份,她准备耗下去,等老太太回来。她是个有耐心的人,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咦?这些东西,是带来给我的么?”玄玥歪了歪头,故作天真的笑了一笑,指指丫鬟手中的包裹。
“唔,那就要看--你识相不识相了。”齐夫人面有得色,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见着一点点东西,就饿狼似的两眼放光了。
“来都来了,还这么客气。”玄玥嘴上这么客套着,却已经飞快的接过丫鬟手中的包裹,丫鬟不曾想到她如此不客气的就从自己手中来拿,愣了一愣,转头见齐夫人没有反对,也就由他拿去。
借接过来的机会,玄玥凑到丫鬟耳边,轻声调笑道,“春妮姐姐,别来无恙。”
叫春兰的丫鬟娇躯一震,这丫头自己并不曾识得,她如何认得自己?只听说是二少爷的相好,大夫人眼里最见不得这些事情,才亲自出马来打发她。
她名春兰,小名春妮,就在齐府中,也没有几个人晓得,就连相好的姐妹,也没有说过。这丫头是如何得知?并且,那说话的口吻,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倒十足像极了少爷。春兰怎么也想不透,望向玄玥的眼神越发困惑。
因凑的近,说的小声,齐夫人倒也没有听见。
“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玄玥一面将几个包裹放到院中的躺椅上,一面飞快的打开,还转过头,促狭的朝齐夫人眨眨眼,“识相不识相,也得看东西值不值,夫人你说是不是?”
“哼,只怕你这辈子,也不曾见过。”齐夫人头昂的高高的,眼眸中鄙视之色更浓,在这个穿着破旧的丫头面前,更有一种无比的优越感。
本想她打听到这丫头的奶奶是个是想极度贪财的,是想拿这些东西贿赂这丫头的奶奶,岂料这家的老太不在,便想着等她回来再说,谁知这丫头实在不客气,一点也不怯弱,直接就夺了过去。
打开一瞧,几个包裹中均是数匹颜色鲜亮的绸缎,还有一些金银的手镯头钗等饰品,玄玥的修长的手指极快的爬上其中一匹绸缎,边摸边不住的惋惜摇头,“啧啧……”
“你摇什么头?!”齐夫人本以为这乡下丫头看到这么漂亮的布匹,会满眼放光,爱不释手,岂料她竟一脸不屑的直摇头,直看得齐夫人心里发慌。
“哟,杭州西韵阁的绸缎,苏州聚宝斋的首饰,可惜,这绸子是下等的绸子,不够亮,不够滑,不够软。可惜可惜,这首饰也是次等的首饰,做工不够细,款式不够新,质地不够纯。”
齐夫人心头一紧,诧异万分,她居然句句精确!这挑选了送来的东西,正是出自这两个产地,上等的自己自然留下,只捡了那最下等的送过来,心里头想着农家粗人懂个什么?好东西送来也是糟蹋,她们也是衬不起。这即便是最低等的东西,农家妇人没有见识,估计他们也会大开眼界,如获至宝。
不想这丫头倒是个见过世面的,不仅晓得品好茶,还懂得品鉴绸缎首饰,倒真真是自己小觑了她,平白的叫她看了笑话。她这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哪里像个怯生生啥都不懂的乡下丫头?想到这里,便有些恼了,愤愤的将头别向一边,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冷笑,“贪心不足。你们农家粗人,皮糙肉厚,那上等的绸缎料子,只怕也不惯。”
“夫人读诗书,识大体,没听说过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与人’?这样的东西,啧啧,我们农家粗人,只怕还看不上呢。拿走拿走。”玄玥讥诮的眨眨眼,将那一堆东西重新裹起来,一并抱给春兰。
齐夫人气的几乎背过气去,这个丫头,太太太太放肆!
春兰尴尬已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乡下丫头,居然还拒绝齐夫人的礼物!满以为这乡野小民会感恩戴德,不想完全不是这样!虽说她穿着一身破旧的青色衣衫,那衣衫原本或许是蓝色或翠色,生生洗的发白变了色,衣衫的下摆还打了个一溜的补丁,头发也是蓬蓬的,随意的绾了个乱七八糟的发髻,堆的跟鸟巢似的,用一根极普通的红绳子绑着,脚上及拉着一双不合脚的黑色布鞋,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或许是家中谁穿剩的。可即便衣着如此破烂,在华衣锦服富贵雍容的夫人面前,她却无半分不自然和自卑之色,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倒是和二少爷极为神似,甚至……她举止神态中,散发出的那股傲然贵气,居然与夫人如出一辙。
玄玥见她不接,嘴一撇,直接将那大堆东西硬塞到她手里,转而略带挑衅的瞧着齐夫人。倒不是他有意与他娘亲为敌,从本质上来说,他与齐夫人是一种人--富人,他也爱财,也喜欢奢华的生活,因此他也并非是为穷人说话,只是因为他心爱之人出生于农家,他实在看不惯他娘亲用势利眼看那个女人。
齐夫人冷静下来,眯了眯眼眸,思忖道,这个丫头,还真是个难对付的,但是她就是不信,有人会不为财帛所动,他家老爷不是常说么,有钱能使磨推鬼。这样想着,自信又回到了脸上,傲然瞅了玄玥一眼,齐夫人扬起手掌,“啪--啪--”轻轻击打了两下。
绫罗绸缎,金器银饰你不稀罕,直接上银子,不信你能不动心。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两骨气?
春兰会意,忙把最后最沉的一个包裹拿了出来,那是一包鼓鼓的银子,小心翼翼的放到躺椅上。
玄玥这才咧嘴一笑,走进去,抓起那包银子,掂了掂,唔,还真沉,打开一看,十个银光闪闪的大元宝!差点亮瞎了眼,足足得有七八百两的样子。玄玥笑不可抑,娘亲,你真是太大方了,晓得儿子在这苦哈哈的鬼地方没钱用,这就给儿子送银子来了。不愧是亲生的呀。
齐夫人看到玄玥开怀的表情,自得的撇了撇嘴,总算找到有钱人的优越感了,穷鬼就是穷鬼,这下就好办了。在临走前,齐夫人特意嘱咐李冉将八百两银子的银票换成了一个个大银子,李冉不解,带银子多重,哪里有带银票方便?齐夫人却不这么认为,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对银票没什么概念,银子就不一样了,实实在在,掂在手里那是有分量的!
谁知她还没乐完,玄玥就撇撇嘴,不屑的说了句让她吐血的话,“就这么一点点吗?夫人是来打发叫花子的?”
“你……这可是七八百两银子!”齐夫人气的霍然起身,青筋暴露。
“这够普通的庄户人家好几年丰衣足食的了。”春兰也忿然道,这小丫头胃口也太大了。
“好吧好吧,看在你们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吧。”玄玥心头一乐,面上却做出一副不甘愿的勉强表情,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把搂过那一大包银子。
“慢--”齐夫人低喝一声,差点着了这丫头的道,冷静道,“没那么简单,这银子,你不会以为是白送的吧?”
“哈,不然呢?”玄玥懒懒的伸个懒腰,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淡淡道,“夫人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很简单。不要再纠缠我儿子。”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