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恩,你有没有打算好离开后到哪里去?"
站在温娜家顶层的阁楼窗前,透过彩色玻璃窗看向自家那修理小铺,佐恩的眼平静得让人心慌。
温娜父亲和他并肩而立。
这位中年汉子拍了拍佐恩的肩膀,安慰他:"幸好你见机得快,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否则照这些家伙如狼似虎的德行,你家里恐怕连根针都留不下。"
呵呵,佐恩轻声笑了一下,不无讥讽。
他在莽林那里就防着了这一手。之前将待修理的东西全部交待妥当,工作室里的东西也被收好在神秘的藤蔓空间中,房间里只留下必要的生活用具,还有克里斯托弗送给他的那个一直孵化不出来的魔兽卵。
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最大的秘密,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离开也让他心无牵挂。
只是有些拖累了泰勒家,不过相信他们能在阚克拉城立足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手段,而且两家不过是邻居,那个疯女人再狠,也不敢轻易拿平民的性命当玩具。
就是不知道,她这次给他安置了什么罪名。不过也没关系,原本他的打算就是不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这会儿正好趁机离开,趁机去寻找一切能回家的线索和工具。
这里,终究不是他的世界。
"佐恩,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傍晚你随城主府运送废弃物的车辆出城。只是要委屈你乔装打扮一下了。"
温娜上了阁楼,提着餐篮,里面是新鲜的面包和牛奶,还有几颗红彤彤的水果。
她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往阁楼上送正餐,天知道那些可恶的披着一身制服皮的家伙们会不会到处乱咬,店里人多口杂,就怕一不小心露了佐恩的踪迹。
没人会想到,这个时刻,平时最交好的泰勒家没有佐恩存在的痕迹,他却是跑到最不可能出现的温娜家去了。
温娜老爹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古板严苛的,从来不肯轻易相信别人,也最不喜欢凑热闹,没料到今天却默默的帮助佐恩隐藏踪迹并帮助其逃离阚克拉城。
高高的阁楼暴露在众人的眼中,然而灯下黑的道理很□□的证明了存在即合理,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半开的窗户后面,大人们要找的少年就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们。
泰勒夫人的大嗓门不时传来,她跟那些城防官员们激动的争辩,好多佣兵们也帮忙证明佐恩压根儿就没回来过,并且从他离开店里去莽林后,那座小院子的灯再也没亮过。
一无所获的城防员和科斯特家的侍卫们不甘心的翻遍了斯特林小店里每一处角落,除了那颗被保护的好好的魔兽卵外,连根小佐恩的毛都没看到。
在看到那颗被遗弃的魔兽卵后,带队的侍卫头子沉默了一下下,果断抱起魔兽卵招呼下属打道回府。
城主府最豪华的客房院落里,多利看着桌上那颗魔兽卵感到有些不安。
妹妹莎莉的行为是在他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他知道克里斯托弗一定会生气,但也知道克里斯托弗曾经留下后手,只要那个少年还带着魔兽卵,无论他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被克里斯托弗掌握的那些高手找出来。
但是,这个少年看来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么高级的魔兽卵说遗弃就遗弃,这份果断,连多利自己都不保证一定能做到。
他从来没怀疑过魔兽卵里面留下的伏手会被那个普通的少年看穿,那么容易露陷的话,克里斯托弗的自豪也就成为一个笑话了。
由此可证,少年并非普通少年,背景似乎也不像他们查出来的那样单纯可信了。
还有和他一起的那两个人,似乎在最后关头抛弃了少年。
丹尼尔的伪装有迹可循,他和妹妹同样怀疑着他的真实身份,但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袍男人,无论他怎么探查,压根儿就查不到一丝可寻的线索,就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次莽林之行,他们的任务失败了。失败得没头没脑,让人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莎莉折磨埃兰娜去了,克里斯托弗一大早也不见了人影,剩下多利一人,对着那颗忧愁的魔兽卵叹气。
失踪的克里斯托弗此刻站在斯特林修理铺对面的城墙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些城防队员和斯科特家的侍卫翻查佐恩的小院。
在他手上,那柄原本被修理好的魔法杖敛去了应有的光华,握在克里斯托弗手里,跟一根枯萎的老树枝没有差别。
"我还是小看了你啊,佐恩斯特林!"
克里斯托弗摩挲着魔法杖,眼底是看不出情绪的平静,只有紧紧握住法杖的手指才隐约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理。
看了好一会儿,克里斯托弗转身离开,下城楼前,他若有所感的瞟了眼温娜家的阁楼,刚才阁楼上那道视线相当好奇的扫过他,但又毫无一点波澜。克里斯托弗犹豫了一下,没去深究。毕竟自己站在城墙上发呆这么久,让人好奇也是正常的。
"格斯,该走了。"
阚克拉城的码头上,有一座高耸的灯楼,灯楼的顶层从没有除了维护员以外的人上去过。
格斯一身经久不变的黑色法袍笼罩着身体,沉默僵硬的看着斯特林修理铺的所在位置。垂在身体两侧隐藏在法袍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一丝极淡的血色从掌心溢出。
站在格斯身后不远处的魔法阵中心的年轻男人很担心的看着他,在那男人的印象中,当年被背叛的格斯都没露出过这样悲伤的情绪,他这是遭遇了什么?
"格斯,该走了,大人还在等待我们回去。"
轻声的提醒,男人不敢上前,怕一走入格斯的身边,就会沦陷于格斯不自觉造成的悲伤风暴中无法自拔,一个恐怖的高阶魔法师的威力,不是他这样的小身板能招架得住的,哪怕格斯现在被强行封印了大部分的能力。
对于很多人来说,阚克拉城这年夏末发生的事不过是转瞬即忘的小插曲,比如多利兄妹,也比如重伤昏迷中的丹尼尔。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阚克拉城的佐恩,是一生都放不下的心结。比如格斯,比如克里斯托弗。
而对于这一切事件的当事人佐恩来说,这些都是烦人的糟心事,既然不能抹掉,就只能选择淡定的面对。
于是坐在矮旧的运送废弃物的马车车斗上的佐恩,对于温娜那出神入化的化妆手段,抱予了万分的钦佩和十万分的纠结。
你说他一大老爷们,就算还未成年,那也是杠杠的汉纸一条啊,肿么就华丽丽的变身妹纸了呐?瞧瞧这勒得紧紧的小蛮腰,垂到小腹的两条亚麻色大辫子,还有露出漂亮锁骨的大口圆领长裙。最神奇的是,他的喉结呢?他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呐?闹失踪这该怎么破?以后总不能让他扒光自己露出小弟弟来证明身份吧!
眉目纤柔神情纠结的佐恩挎着一竹篮子,陷入他人生的迷惘中。
这番景象看在旁人眼里,则演化成了豆蔻少女思春的表情……阚克拉城的围观群众们,你们到底是有多无聊啊!
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羞红了双颊的佐恩低下头,抱紧了大篮子,随着吱嘎摇晃的马车光明正大的出了阚克拉城大城门。
"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温娜说那边会来人接你,你在路边等会儿,要是那边没来人,我晚上回城的时候再把你捎回去。"
好心的车夫嘱咐羞涩的少女别轻易跟人走了。羞涩少女佐恩汉纸眨巴着大眼睛连连点头,惹得车夫差点抛弃正事儿不做,陪她等待对方来人。
好不容易安抚了担心他安全的车夫,目送那辆旧车消失在路尽头。佐恩灵巧的提着篮子走到路边,等待姆斯特庄园来接他的人。
演戏要演全套,温娜的安排紧密严苛,等他去了最容易遇到匪患的姆斯特庄园后,再来一场假的遭遇劫匪,这个妹纸的身份就彻底功成身退了。
只是,人生不是演戏,无法根据导演的安排走进度,于是倒霉催的妹子被路过的真土匪给抢先劫持了。
等到姗姗来迟的姆斯特庄园接人的车夫抵达约定好的位置时,现场只留下凌乱的脚印和破掉的篮子,还有马蹄的痕迹和断裂的树枝。拥有多年匪患经验的车夫当即斯巴达了,尖嚎着冲向了阚克拉城即将闭关的大城门。
于是,一刻钟后,关于温娜家妹纸被土匪劫走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阚克拉城外城的每一个角落。
得到消息的温娜惨白着小脸,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让旁边心仪她多时的年轻男人有了亲密接触的机会。当然,善良的温娜丝毫没注意到少年激动的心情,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为佐恩祈福的行动中去。
阚克拉城最大的神殿里,温娜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为闺蜜祈福的的虔诚,招来了传说中的神迹,让主教老怀欣慰的选择了无视这份虔诚的由来,而温娜的人生,也因此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