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战事,而且尤为明显的是,北荣大军连连败退,几乎溃不成军。
余家将作为先遣军,不得不留在关内与敌军周旋,并拖延时间,以保后军顺利撤退……
这场战事,余奕凝倒是有那么几分印象,因为它是前世元英韶第一次替父御驾亲征。
尽管他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扭转乾坤,又及时调整了作战方案,方能侥幸获胜,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北荣大军损伤过半。
就连一向以勇猛著称的余家将,也是折损死伤超过了三分之二。
剩余活着的人儿,几乎都是缺胳膊断腿,重伤不能再上战场的。
余奕凝不明白她脑海中为什么会蓦地出现这场战役,可还没等她仔细去思考,战场上的画风却已经突然转变。
此时,北荣大军已经退过扶苏江。
纵观全局局势来说,大军暂时安全,所以就地安营扎寨,全军上下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生息。
与此同时,在关内的余家将又一次小创敌军的进攻后,敌军暂时息鼓停战。
余家将百余人换得了三天喘气的时间,因此所有人躲在紧闭的城门关内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只是,谁都没有预想到,敌军暗中蓄谋已久,在第二天的晚上,趁着朦胧月色,派出十几人的先锋队混入城门关内,他们不仅要抢夺先锋营的作战指挥图,还要刺杀先锋指挥余奕嗔。
身形魁梧的敌军先锋队很快被人发现,先锋营上下鸣号奋力围剿,可最终还是让敌军三人带着半张指挥图负伤逃跑。
虽然敌军刺杀北荣的先锋指挥未能成功,可他们得了半张指挥图后,便做出了相对应的进攻部署。
是以,在敌军猛烈进攻的局势下,两军拉锯战又陆陆续续打了几天。
不过,很快就有新的问题暴露了出来。
在战事一开始的时候,敌军大胜两场,然后推进速度过快,把战线拉得过长,以至于造成前方粮草供给跟不上,先锋营里守在关外的将士体能日渐下降,不少人出现消极怠战的状态。
敌军将领本打算再次趁黑偷袭,盗取关内的粮食,却不料,敌军营内唯一放置粮草的大帐着火,一路黑衣人从敌营冲出,赶至关外城门脚下,与余家将汇合。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龙虎山寨的上下一众人。
双方人马共享战事的信息后,军师缪倏然更是临时献策,撒豆成兵,亲点了一百精兵冲出城门外突袭敌军,狠狠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粮草尽毁,援军未到,敌军的先锋骑兵营和步兵营几乎全死了在了城门外。
等数十日后,敌军后援军得到战事捷报的时候,北荣大军已经调整完毕,一个回马枪杀到了城门口,准备一口作气直逼压境,预想将敌军的中路兵力一举歼灭……
“余小姐?余……小姐?您还好吗?”
忽地,缪倏然的声音不断在余奕凝的耳边响起,将她脑海中的那场快到尾声的战事画面给打断。
即便是余奕凝没能看到最终的结局,但,从断片前的那一瞬间来看,北荣绝对是以压倒性的反转而大获全胜。
但,前世的时候,这场战事中,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龙虎山寨中的任何一个人。
“余小姐,您盯着在下看了好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下的脸上沾染了脏东西?”缪倏然眨巴眨巴眼睛,说的很是无辜,“可是……在下又觉得您茫然的眼神,其实根本不是在瞧在下。更多的……好像是透过在下,在看其他什么人?”
缪倏然眼里忽闪过的那抹精光,余奕凝可是没有错过,心中也是多了几分计较。
这军师头脑好,学识渊博,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自然也是不短的,就这么小小的愣神动作,他便已经能猜到几分皮毛。
可是,有一点他却猜错了,她不是透过他在看谁,而是因为他的关系,她看到了以后的事情……
“军师多虑了……我以为龙虎山寨里,都是些粗老爷们儿,没想到还有一个温润如玉的俊朗少年,所以有些惊讶罢了。”
余奕凝随口说道,她是绝对不会将方才脑海中所发生的画面,告知缪倏然这些人的。
毕竟重生至今,她能预知未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仔细算算,只怕都数不满一只手。
更何况,这种邪乎事儿,真要说给别人听,估摸着,也没几个人能完全相信。
余奕凝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貌似那场战役发生的时间,恰好就是在半年后?
其实,能预知未来,算不得是什么好事。
就一下下的功夫,余奕凝便立马开始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人有些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秋葵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余奕凝,秋喜也跨步上了前,将团子接过抱在怀里,以防摔着。
一切发生的太快,缪倏然和秦苏等人还没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秋葵有条不紊地说道:“今天舟车劳顿,想必我家小姐身体不适,累着了。可否请哪位当家的安排厢房,让我家小姐先行歇息?”
她将意识混沌的余奕凝微微扶正后,又接着道:“另外,可能还需要麻烦当家的弄些吃食给我家两位小公子垫垫肚子?”
缪倏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余奕凝垂头半倚靠在侍女的身上,确实不太好的样子,立刻回身禀告了主位上的二爷:“二爷,这余小姐身子不利落,我们要不明日再请她来说说事儿?”
二爷闻声抬起头,视线望了望缪倏然和余奕凝这边,良久才开口道:“也好。既然余小姐身子不适,那还需多多休养才行。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有什么事,等明日在商议。”
话语间不难看出,此二爷是个脾气温婉,好说话的,行事上,也不太爱强迫人。
“倏然,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若换了别人,我也不太放心。”
就龙虎山寨里那坨粗鄙的当家和崽子们,不把事情搞砸,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对了,记得找几个婆子,照顾下两位小公子和几位姑娘,吃食什么可不能短缺了她们。”
二爷心思细腻,考虑到五大三粗的男人容易吓着孩子,故特意吩咐缪倏然找山寨中的婆子来给她们做饭。
“二爷,我办事,您放心。”缪倏然将二爷的话一一记下,才继续道,“余大小姐在龙虎山的消息,你们都给我守紧了,如果出了岔子,可别怪几位当家翻脸不认人!”
龙虎山寨的一干人等,声音此起彼伏地应着,没多久便来了婆子,带着余奕凝等人去了东南角的院子。
宗堂热闹了不过半个时辰,人也就前前后后地分几批散了。
二爷临走前特意喊住了秦苏和缪倏然,再三叮嘱道:“余大小姐和两孩子的安全,一定要多加注意,可千万不能让她们在龙虎山出了岔子。前山脚下正候着什么人,你我心中可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次能不能成事,还需得依仗着余大小姐当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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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茶过三杯,元英韶便起了身,弹了弹衣服上若有似无的尘粒道:“你还不打算走?”
缪倏然依然坐如泰山不动,只是挑了挑眉道:“我想和奕凝商量点事儿,不知她何时能回?”
“阿凝带着团子出门采买,自然不会回来的那么快。有什么事儿,不如你和本宫先说说。”
元英韶本想走开的身形忽然一闪,重新落坐在缪倏然的跟前,一副我可以替娘子分担的模样。
缪倏然眼眸瞟了瞟元英韶,想了又想,才缓缓道:“咳,那什么……我想麻烦奕凝帮我去乔家探探口风儿,问问乔家三小姐,乔恋喜欢什么样的聘礼……”
“喜欢什么样儿的,不是该你自己去打听吗?你当我家娘子是给你跑腿传话的啊!”
元英韶“啪”的一下,将盛满水的杯盏重重地放在桌上,神色有些不满。
“那不是姑娘和姑娘之间,比较容易沟通嘛!”缪倏然不死心,继续磨着元英韶,“再说了,你不也想着要把我未来娘子的那只五彩鸟儿,弄来给小世子当玩伴嘛!我们何不互惠互利,相互帮忙呢!我得人,你的鸟,两全其美!”
元英韶一听乔恋饲养的那只会说话的五彩鸟儿,心中倒是活了一活:“你确定乔三小姐,能把她的宝贝鸟儿送我儿子?”
“不能保证!”
元英韶眼珠一瞪,刚要说话,便听见缪倏然道:“但,可以试试!”
将自己的恼意强压下,元英韶昂着脑袋下令道:“行,你什么时候把那只五彩鸟儿给弄来,我什么时候就让阿凝帮你去打听!好了,你可以滚了!”
“可是奕凝还没回儿来!我不能走!”
笑话!他要走了,还怎么让余奕凝替他去打听,他才不信元英韶这只老狐狸会帮他传话……
眼眸咕噜噜一转,缪倏然岔开了话题:“话说……这团子又不是你亲生儿子,用得着这么讨好吗?反正奕凝都快要嫁给你了!团子这个阻力早晚得消失。”
元英韶冷冷地扫了一眼缪倏然,凉凉地道:“你懂个屁!活该你只会兵法和诡计,娶不到媳妇儿!”
缪倏然:“……”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两人正斗嘴欢乐的时候,皮丘从屋外跑了进来,手上抓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对着两人左看看和右看看,嘴里就突然蹦出了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嗳,你们两好基友,又在这儿培养感情了吗?奕凝姐姐和乔恋姐姐知道吗?”
元英韶和缪倏然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开了口:“你闭嘴!”
审视当下,皮丘乖乖地闭了嘴,可她一转身便抱着兔子“咻”一下地往屋外跑去。
她边跑还边撅着小嘴,委屈道:“奕凝姐姐、乔恋姐姐!两只姐夫欺负我!”
元英韶和缪倏然皆是一顿,一个不好的念头爬上心头,皮丘嘴里喊得两个姐姐,她们可能正在屋外……准备进屋……
所以,他们要完蛋了!
两个智勇双全的男人,这半年走过最深最长的路,或许就是皮丘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