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冬天带给北胡的远不止如此——刚刚归于平静的北胡各族又因为争夺那些尚有食物的领地而多有摩擦,北胡王沉溺于美酒和美人,这些并没有引起他的警惕。
戈烈收到来信,说她的两个亲弟弟以及堂王兄正蓄谋着丰满他们的羽翼,各自拉拢各个氏族。戈烈好不容易统一的势力眼看又要分崩离析。
南国这边的战事又焦灼不已,难以脱身。戈烈每天都睡不好觉,可惜出征前风刹强行把她的美人儿留在了北胡王庭,说是怕在军中生事端,如此一来,她更觉得孤单。
习惯了枕边有个人,一时难以改过来,就像尝过甜头无法吃苦了一样。
北胡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而她那个父王却看不清形式,被那两个弟弟唬的团团转。风刹一直劝她稳住心神,攻占下富饶的南国城池,回去平息一切为时不晚。
她忽然接到了镜的来信。
这个男人总是高傲又若即若离,戈烈第一次受到他亲笔的书信,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得到的却是一个噩耗。
“北胡王疑汝有占南反北之心。”
他的言语甚少,惜字如金,蜿蜒如画的字迹让戈烈能够想象到他写这几个字时的模样。
戈烈本有怀疑,但接着又是风刹留在王庭中的探子传来的密信,上言北胡王受两个小王爷的谗言,认为从小习南国风貌的戈烈心早就不在北胡了,说她就是要在南国为王,然后反攻北胡,成为天下之主。
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戈烈拿着密信不知该如何自处,她确实向往南国的富饶,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胡。
她想的不是自己成为天下之主,她想要北胡成为天下之主!
戈烈痛苦的撕毁了密信。
她攥着偷偷留下来的镜寄来的信纸,在行军途中的片刻歇息里靠着林中苍老的大树,面前是一堆正旺的火堆,士兵围着火堆烤着野味。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戈烈知道,在密信的最后一句,将他们的处境变得极其危险。
上面说,北胡王将改立王储。戈烈不在乎王储的位置,她在乎的是一旦王储之位落入他手,新王储便不会容忍她手握重权,而风刹这些年一心南下在王庭里得罪了很多人,能活到今天全是因为在戈烈的羽翼下。
戈烈忽然冷笑了一下,看来大战在即拿能将开刀,并不是南国独有的习惯。权力的斗争中,那些人只管自己。
那一夜突袭的南国骑兵忽然到达戈烈的营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戈烈身先士卒受了不轻的伤,仓促撤退只换了个损兵折将的下场。
第二天北胡王庭来了急诏,要风刹回朝见北胡王,说是物色了一个美人,要给他添个家室。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是好事,这要么就是要把风刹抹掉,要么就是要把戈烈的羽翼一个个剥离,然后把她抹掉。
戈烈把风刹的马藏了起来,也无法阻拦风刹的脚步。
风刹一言不发的派人把军营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在另一座山头找到了他的马。如果在平常,风刹早就骂戈烈个狗血淋头了。
临走前戈烈站在军营门口满脸的愤怒和不甘,风刹坐在马身上俯身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就像她还是年少时爱负气的那个戈烈一般。
风刹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一起踏平这天下。”
这是戈烈听过最掷地有声的誓言,它有强烈的杀伐气息,对于戈烈来说却温暖无比,因为这是在说,不管路有多难多远,她不会是一个人。
后来的几个月里,她都没有风刹的消息,风刹安排在王庭中的探子对他的境况缄默不言,这大约是风刹的命令,戈烈知道这说明一切都在朝坏的方向发展,不过只有一件还算是个好消息,探子的沉默代表着风刹还活着。
最近一封来自探子的密信是北胡换了王储的消息。
收到信的时候戈烈没有对任何人讲,军中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这个时候正在攻打南国的关键时期。南国的孔姓老将悍勇无比,但此时他因朝堂斗争被金令召回,现在若不乘虚而入,戈烈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机会。
她把北胡王庭一道又一道的命令藏起来,每一道都是责令她即刻回王庭,交出兵权。
探子的密信随着王庭的第九道命令而来,是风刹的亲笔,上书:“莫回。”
无论发生什么,戈烈都不会回去。她能够理解南国的那老将军为什么会在大战前夕撤回,他也许衷心君主,也许在背后有惧怕诛灭九族的牵挂。
而她戈烈的牵挂,在风刹的“莫回”两个字中被抹去了。风刹不会希望她放弃,如果她回去了,风刹定会对她失望透顶。
戈烈只能抛去一切,把生命里所有的力量,都放在前进的路上。
王庭的急诏一个月比一个月少,等到戈烈一路打到来年开春,占据了数座城池后,王庭将风刹派了回来。
戈烈欣喜若狂,等待风刹回到军中,不过她很久都没有等到。
信一件件的发回去,风刹只言有所耽搁。
戈烈心中怕有变故,加上北胡故友来信说她的生母病重,等到北胡王庭派来良将镇守各个城池后,就匆匆班师回朝了。
王庭的形式似乎已经大好,两个弟弟忽然生了重病掀不起风浪,其他王爷也忽然得不到北胡王的信任了。
戈烈的回朝,子民像是庆贺节日一般的欢呼,北胡王也派人送来了大礼。不过戈烈一心想的还是母亲的状况,她没有参加大家为她准备的迎接晚会,直奔生母的大帐。
她看见的,却是一男一女相拥亲吻的画面,床帐中生母坐于那个男人的腿,双脚交缠在其腰上,热烈缠绵。
那个男人沧桑沙哑的声音是戈烈熟悉无比的,他说:“你病还未好,不要这样。”
“我怕来不及了,风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