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但手里握剑,表情严冷,像是气势汹汹,最后停在一处晒了药草在窗边的屋子外。
已经直不起腰的老人从她身边路过,笑着打招呼:“姜大夫,还没歇下呢。”
“我不是姜大夫。”她的语气不善,让老人脸色变了变,不敢招惹的离开了。
“吱呀”一声,姜篌推开门,她站在门后,没有走出来。只说了一声:“姐姐。”
“怕我?”姜箜用手指捻放在窗边竹篓里半干的花,似笑非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执着于这种毒草。”
“它不是毒草。”姜篌说。
“你还是这么傻,”姜箜笑意更冷:“当年师父给你解毒,让你康复费了多大功夫,这些都没有告诉你罢了。”
“只要处理得当,它有自己的药效,”姜篌顿了顿:“或许姐姐说的对,我还是一样,可你却变了。”
“是吗,”姜箜不带感情的回应:“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病房中不适合迎客。”姜篌说。
“不适合迎客,还是你根本不欢迎我?”
姜篌轻轻的叹了口气,她转身,从屋里搬出两张蒲团放在地上。
姜篌道:“从前,我们就常坐在夜里望星空。”
“不必再跟我提以前的事,姜篌,我后悔了,让我做回姜箜,你就在云鹤,再也不要回来好不好。”
姜篌坐在蒲团上,抬头看向屋檐外的星光,而姜箜弯腰咄咄逼问,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姜篌终于回应了姜箜,她道:“姐,原来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是你想要的太多?”
“我如今,只是不想余生继续在后悔中度过,”姜箜抓住姜篌的双肩,切切的道:“求你。”
回应她的,只是姜篌的摇头。
姜箜像是疯了一样的对着姜篌怒喊,然后她拔剑,猛的架在姜篌的脖子上,力气之大,让姜篌的皮肤上印出一道红印。
“我和他刻骨铭心,生死相依,你为什么,就不能还给我?”
“可是姐姐和我,一母同胞,在战乱中,我们同分一个发霉发臭的馒头,在刀光剑影里相依,九死一生。我们又师出同门,你迟到了我报自己的名字,我做了错事你替我受罚。而今,你要杀了我吗?”
姜箜的手顿了顿,在她目光闪烁未定之时,夜空中一道亮光照来,冷冽急速,划破长夜,未曾有半点犹豫,利落的视觉捕捉追不到影子。
姜箜闪开时,剑从她的鼻尖擦过,带起的风刺骨寒冷。
江老道的剑指向她的喉咙,姜箜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柔情。
“有些选择做过一次,就不能再后悔。”江老道从喉咙里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语气比这夜还要冷。
姜箜嗤笑一声:“原来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执迷不悟。”
最后一个字落下,在姜箜的眼里,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她遗恨愤怒,是对虚天,也是对自己。
她贪得无厌,可是她拿自己没有办法。
姜箜举剑,向江老道而去,这一次,招招狠厉,有着绝对的杀意。
姝月看这你死我活的情形,有些害怕,本能的撒丫子跑远了。
她在一处小巷的拐角处停下。
她看见幽黑的小巷墙上,月光洒在上面,有个高大的影子印在上面。那是怎样的模样——像是魔鬼,像是巨神,手里的武器是锋利的长枪,即使是一个没有色彩的影子,也能感觉到被长枪逼近喉咙的胆寒。影子骑着高大的坐骑,身着铠甲,身形魁梧,早已不是一个凡间人所拥有的身形。
姝月害怕的退后,她撞倒了一个人。
是孔平远。
孔平远脸色惨白,试图站起来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影子也做着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
沧戒跟着姝月走了上来,他原本就在城中寻找孔平远。看着孔平远的影子,沧戒脸色未有变化,心里却有了答案。
沧戒伸出手递到孔平远面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沧戒道。
孔平远垂着肩膀不言语,他退后两步,寻到墙边,把整个人靠上去,然后才说:“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沧戒指向墙上的影子:“你知道那是谁吗?”
孔平远摇头。
“你应该知道的,”沧戒缓缓道:“战神威灵。”
沧戒不论说什么,语气都向来平铺直叙,但即使这样,却仍然像是一口巨钟在孔平远的耳边敲响,或是千里大坝在他的面前崩塌。
剩下惊涛骇浪,难以平静下来。
姝月不知道又去了什么地方,沧戒转身去寻。
走出几步之后,沧戒忽然疾声喊道:“孔平远!”
孔平远从空洞的思想中苏醒过来,他定睛看向前方,在他发呆的这短短时间内,姝月被一个小孩用匕首刺破了喉咙。
沧戒捂住姝月的伤口,轻声呵斥她静下来,并不是很深的伤口,挣扎只会让情况变坏。
孩子刚过十岁的样子,沧戒问他叫什么也不予回答,在方才,姝月并没有把这个小孩当做威胁,当她靠过去时,那小孩就一声不吭的刺伤了她。
这不是一个寻常小孩会有的反应。
孔平远快速跑过来,认出了这小孩,孔平远喊道:“阿财,你为什么在这?”
阿财并不回答,只立在那儿,双脚像是两个打进地里的木桩,头低垂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双手紧握匕首指向孔平远和沧戒。
孔平远道:“他本来该在姜大夫那儿治疗才对。”
“你看他的手脚。”沧戒提醒了孔平远。
孔平远定睛一看,单薄的衣服没有遮盖的地方,阿财的皮肤上,血脉突出,皆是青紫色。
孔平远又唤了几声小孩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沧戒试探的走上去,在离阿财只有一步的地方接住阿财突然挥过来的小刀,然后沧戒抓住阿财的手腕猛的别到他的背后。
沧戒没有留余地,这样的力气足以让这个小孩感觉到剧痛,但痛苦没有在他的身上体现,他只是竭力的要挣脱,嘴巴里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求饶声都没有。
就像是,死去了一样。
沧戒一巴掌拍在阿财的额头上,让他的下巴被猛力打的抬起来。
在阿财抬头的瞬间,他们终于看见阿财的眼睛。
眼白的范围遍布整个眼球,其余什么也没有,连瞳孔也没有。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