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越来越浓，正如掌门所言，这女妖马上就要突破最后一层的封印。</p>
掌门将玄武剑拿在眼前，手指拂过剑身，剑的光芒将他坚毅的脸照的清晰，他原本满目慈仁，此刻其中却读不到任何情绪，不是毫无情绪，仅仅是千钧一发之时的面不改色。他说：“我继任掌门日，吾师父同我言，真武观真正的职责，乃是世世代代镇守妖塔，使九层中的混天妖魔永无出头之日。如今让我的徒弟承志，恐怕来不及了，只愿过后的变故中，你与我的那些徒弟们，都能安于世间。”</p>
“道长？”</p>
掌门持剑，口中念出一串罗衣听不懂的经文，经文念罢，整个妖塔被玄武剑的光芒笼罩，罗衣下一子从混沌黑夜中置身于强光中，掌门引光而立，身边是巨大的玄武神兽。</p>
神龟盘蛇，一如传闻中所言。</p>
掌门看了罗衣一眼，拂尘掷出，罗衣身后的结界向她敞开，掌门细语：“孩子，走吧，莫要在此丧命。”</p>
罗衣来不及反应，掌门手腕一转，虽然拂尘已经脱出他的手，却还像被握着似的，被灵活的控制着，拂尘缠住罗衣的腰，将她拉扯出去。</p>
她上前，手在结界上拍出“嘭嘭嘭”的声音：“道长？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去叫你的弟子好不好？”</p>
掌门没有回应她，望着玄武说：“玄武神在上，请助今日我以血肉之躯，毕生修为，祭魔妖之封印，保我真武再有几时太平，若上神有灵，赐我真武后人，永逸之法。”</p>
玄武仿佛听到他的话，转过头看着他，这个原本无悲无喜的剑魄，眼中露出悲戚的神色来。</p>
一人一剑魄，望着欺压下来的妖气，安难乐死。</p>
“道长！道长！”罗衣不断地怕打结界，无论使出怎样的妖力，这结界都坚硬无比，死死的阻拦着她，罗衣终于放弃了与这结界较劲，她提气，往真武观中跑去，她要去叫醒那些弟子，越多越好，让他们来帮助自己的掌门。</p>
她只跑出两步，一声震天的凄厉惨叫从妖塔中传来，片刻之后，女妖再也发不出声音，罗衣惊慌回头，妖塔之中的光芒在那一刻达到最盛，半个天空都被照亮，好像是一轮太阳从这里升起，霞光万丈，久久不散。</p>
“道长！”罗衣折回去，结界在她的一掌下轻而易举的碎成了碎片，掌门的拂尘也在同时支离破碎，罗衣的脸上骤然失色。</p>
半山腰上熙熙攘攘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拿着火把，在看到妖塔之中的情形时，喊着掌门的声音一声声的更加悲恸欲绝。</p>
……</p>
罗衣又回到了妖塔，这里似乎未曾改变，就像当年，即使是那样一场弥天的变故，平息之后，也如平常一般，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相信一个狐妖口中所说的，那所谓妖塔九层之中的魔妖。</p>
她低着头，跟着江老道踏上第二层。</p>
这里的空间似乎比第一层要打上几倍，屋顶也要高上几倍。里面矗立着一时数不过来的柱子，柱子上一根手腕粗的铁链，铁链那一头，拴着沉睡的妖物。</p>
罗衣的手上，也拴着这样一根锁链。</p>
江老道将锁链这头的锁拷在柱子上，松手的时候，锁头上的光渐渐盛了，罗衣眼前周围的一切都渐行渐远，最后那些柱子，那些锁链，那些妖物都不见了。</p>
罗衣知道，是封印起了作用。</p>
江老道的声音应该是罗衣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的人声了吧，他的语气很不和善：“这里的妖早晚有被驯服的一天，到时候，它们会失去妖性，同时失去意识，或驯化为坐骑，或变成镇守的石兽，若你运气好，或许会被我炼成剑魄。”</p>
“那你师父的坐骑运气就很好了，不但做了坐骑，还被你炼成了剑魄。”</p>
“闭嘴！若不是你与虚空用地母阵摧毁了玄武剑魄，玄武剑现在也不会这样发挥不出它的神力。”</p>
罗衣轻轻的笑了：“我与虚空，断然没有那般能力，是玄武剑魄助你师父祭了封印，才会元气大损。”</p>
“咔嚓”一声，是锁全部封闭的声音，看来江老道是已经没有兴趣再和她多言了。罗衣从袖口掏出一个香炉，点燃一支香。</p>
这是昆珞给她的，说能在封印中燃烧，昆珞果然没有骗她，那孩子比江老道后一步找到她和虚空的遗体。罗衣却更愿意将虚空与玄武剑交给他，他的眼里总是有着对她的恻隐之心。</p>
这里没有时间，也好，这支香变能一直燃着，飘着袅袅青烟。</p>
她双手合十，对着这支香祈道：“列天诸神，妖女罗衣，在此立誓，若那妖魔复来，请祭吾命，以还此生，欠下的孽债。”</p>
“什么孽债！”一声厉呵，将罗衣一颗刚刚准备好面对百年焚香孤寂的心给震的七零八碎。</p>
“昆玉？”罗衣站起来，面前这个人面黄肌瘦，站也站不稳，似乎刚才那声掷地有声的喊话只是罗衣的错觉。</p>
姝月手中拿着那锁头，口中大喘着气，她这是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被灵药吊着一口气，送到真武来调养，每说一个字都用了她很大的力气：“你为什么自己要求困在这个鬼地方？”</p>
“为了罪，为了孽。”</p>
“胡言乱语，是不是师父死了，你便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姝月歇了一会儿，继续说：“所以自个儿困在这，做什么出息？”</p>
“当年真武前掌门丧命于此，也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吗？”罗衣笑意盈盈：“这些事，直到虚空用玄武剑劈向海鲲珠的那刻，我才明白。”</p>
“你真的不走？”</p>
“那妖魔终有一日会回来，我若能再此，护得我与虚空的骨肉，以及先圣神堂的片刻安宁，便也心满意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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