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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又回去了。您说,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madeinchin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使不得使不得。”小二半退着几步,走到了余初够不到的位置,憨厚一笑,“我先下去了。”
余初看着小二哥离开的背影,将手里银叶子,又塞了回去。
她从桌子上拿了个喜饼咬了一口,甜度一般,口感干涩,不说现代的那些精致的甜品,就是跟顾家随意摆放的,却没法比。
古代区的白糖很值钱,这几个用的是白糖为料的喜饼,应该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做的。
余初就着茶水吃了大半个,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碾碎了,放在窗台,视线落在鸽子身上,轻声道:“你们多吃点,吃饱了好回家。”
一只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上前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剩下的喜饼,则被她打包了,好一会儿一起带给某人。
古代封建社会,父系男权主导,对女性的友好度一直不够。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社交经营,女性的限制条件都非常多。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兄妹、姐弟、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