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沈家,杜画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像是一片枯树丛刚下过暴雨一般,一股黏腻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一旁的沈向笛却毫无察觉。
【这是新手服的功效之一,辨别危险。】系统解释道。
那么,这股味道应该就是那芝兰冤魂的味道了。
沈家家主早已得了小厮的通报,此时正带着一众家属站在门口迎接,见杜画到达,第一时间上前作揖,“多谢仙长愿伸以援手,若非老夫实在束手无策,是决不敢劳驾仙长尊躯的。老夫代沈家上下多谢仙长。”
杜画抬手虚虚扶住:“不必。”
这里的人实在看重所谓的仙长,就像普通人家敬畏武林世家一般,他们对学过仙术的人万分推崇,不敢有丝毫懈怠,这点杜画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了解了,只是她仍旧不习惯被一个老者行礼作揖。
“向笛,带仙长和这两位……”沈家家主看向杜画身后的秀白和孙嘉,不知他们是何身份,犹疑地看向杜画。
“这是我的……”
系统大叫:【从者!】
杜画一愣,从者是什么?口中倒是已经跟着系统说出了“从者”二字。
再看孙嘉和秀白,都是不甚了解的样子,只是在沈家家主看向他们时,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奴家秀白。”
“孙嘉。”
沈家家主却是了然状,看向孙嘉和秀白的眼神略带深意,“向笛,还不快带仙长和他的从者去客房休息,夜里还请让我们给仙长接风洗尘,稍作休息。”后半句是对着杜画说的。
“家主……”沈家家主身后一个老者焦急地看向他,想说什么,却被他暗中阻止了。
杜画知道那个老者为何焦急,看沈向笛来找她时那副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样子,只怕处理芝兰之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带他们去安顿吧,我先去芝兰死时的院中看看。”杜画说。
老者面色一喜,沈家家主亦是眼睛一亮,“向笛,你快去给仙长带路。”
这时候,杜画已经朝着黏腻最严重的方向走了过去。沈向笛眼中异彩连连,对杜画能解决芝兰带来的困扰一事更有了几分信心,他快走几步跟上,走在杜画前面为她引路。
“我与仙长一同去!”孙嘉叫道,跟了上去。
秀白忐忑不安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也追了过去——虽然因此被孙嘉瞪了好几眼。
越是临近那个院子,杜画越觉得那股腐朽的气味浓重,已经使她产生了不适,新手服那几不可见的微光亮起,杜画才觉得好受了些。
沈向笛止步,“这就是那个院子了。”
不远处的小院荒废得不像是沈家大宅里的,倒像是荒山野岭中,随时会冒出女鬼来捕捉路过书生的鬼宅。当下正是初夏,十米开外,生机勃勃,绿树红花,而距离这小院十米内的,枝丫荒芜,蓬蒿遍地,院门把手铜锈斑驳,门上红漆剥落,好似上空有一层黑雾笼罩着,在侵蚀着整座小院。
黑白和鲜艳之间,一道鲜明的鸿沟。
而那层黑雾,还在不知足的,张牙舞爪地要向外蔓延。
系统暗搓搓提醒,【不是“好似”,宿主你是真的能看见,黑色的是阴魂的煞气,开天眼是新手服附加的技能。】
杜画:“……”突然想脱衣服。
“你们在此地等着,我进去看看。”杜画淡定地吩咐。
沈家已经有出过好几出人命了,靠近这院子的,无论是丫鬟小厮,还是被请来的“驱灵师”,最后不是死了就是昏迷不醒,沈向笛深知其中利害,当下就对着杜画作了一个长揖,自觉侧身站在一边,表示会在院外等着杜画。
其余二人虽然看不到那黑雾,但也能发觉其中的不对劲。孙嘉怕死,本来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在看到小院的诡异之后瞬间消失,一言不吭,秀白虽然担心杜画,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能耐,除了拖后腿完全没用,也不争辩。
三人就这么眼看着杜画衣袂飘飘,闲庭信步地跨入了小院,面上是说不出的云淡风轻。
发觉他们真的没有跟上来,“云淡风轻”的杜画才刚进了院子就慌慌张张地要脱衣服,腰带还没解开,就听系统幽幽地飘来一句,【宿主,你要是没了新手服,你可就任由女鬼蹂.躏了啊。】
杜画手一顿,若无其事地把才松开的腰带系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家从前是出过一个仙长的,并且那仙长据说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得了路过办事的仙人的青眼,被带走做了弟子。早些年还会传些消息回来,有时候是一些家常,有时候是一些学习心得,只是这信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如今已经销声匿迹百年之久了。
沈家只好当他已经去世了,给他立了长生牌,但是沈家当初得的与仙术道法有关的一些古籍,被一直沿用至今。
这些是系统给的梗概。
所以按道理来说,这整座沈宅的房屋朝向,人工湖和树木花草都是严格按风水布置的,杜画一路走来都觉得赏心悦目,但这院里的布置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不等杜画细看,寂静的小院里忽然出现了女人的笑声,一个温柔,一个活泼,时不时掺杂着绵绵细语。
杜画忍不住好奇向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并不,她扭头往反方向走了。
这种在鬼屋里循着声音走过去的基本妥妥的撞鬼,一个不好就会丢了小命,她还是不托大了,小命重要。
笑声停顿了一下。
这原本是沈家小姐的院子,装修得很好,所有事物一应俱全,杜画不清楚格局,就只是顺着心意走,路过假山时听见有男子在问,“今日我着人送来的桂花糕,小姐可欢喜?”
女子回道:“欢喜。小姐说,糕点很好吃,让我找个机会谢谢表少爷呢。”
“那你呢?你吃了吗?可欢喜?”
女子有些措不及防,“什、什么?小姐都觉得好吃,奴婢自然……表少爷,奴婢还要给小姐送今年初春的桃花,奴婢告退了。”
“芝兰,你别走!”
女子惊叫,“表少爷!”
杜画视若无睹,将余光中那两个身影抛之脑后,脚步稳健,不缓不急地往前走,一派高人姿态,任谁看见都要道一声风姿卓绝。
——如果她没有汗毛竖起,背后出冷汗的话。
说是毫无目标,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她是完全向着雾气最浓重的方向走的,此时她已经走到了偏院厢房处。
“不要,救命!”一个女人破门而出,面上全然是惊恐之色,衣衫半解,头发紊乱,她看见杜画,像是看见了救星,拼命挣扎着向杜画跑来,可她一只脚才踏出,另一只脚还在门内时,一双男人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拉了回去!
“救我——!”
凄厉的叫声刺得杜画耳膜阵痛,那双因看见她而骤然亮起的眼睛随着男人的拉拽,变得晦暗。
杜画明知这是假象,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想上前去把这可怜的女子从那可恨的一双手中解救出来,可还没等她上前,只见那女子墨黑的瞳色蔓延,迅速吞噬了周边的白,整双眼睛在眨眼间已全然被浓墨侵染,惊慌失措的脸也骤然变得阴鸷。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尖利的咆哮像是一个开关,她光洁的脸上自瞳孔开始龟裂,白皙的肌肤被灰败替代。
那双手还在持续地把她往里面拉,女子颈间青筋暴起,一只手被男人拽着,另一只手死死扒在门框上,手指痉挛,若不是她不留指甲,只怕连指甲都要崩裂,可即便如此,杜画也发现她的手指已然开始渗血。
杜画僵硬地站在原地,没过多久,女子就被拉了进去,门“砰”的关上,而在被拉进去的那一刻,女子眼中流出了血泪。
久久,杜画才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一扭头,就见那女子灰白着脸,满脸血泪地站在她面前,墨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两人近得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如果那女子还有呼吸的话。
杜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下·身一热,一股暖流缓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