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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血遗谋篇 第圩五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 呼啸凶阁风声唳(承)(1 / 1)

最新网址:www.botaodz.com葶苈起身开了门,苏墨正要开口,葶苈举手挡住了苏墨的话头。

“既然大哥人前不便多言,那么我们不妨到后面的石室里再说。”

此言一出,苏墨会心的点了点头,葶苈反身回去端上了油灯,一手护着那点点羸弱荧光,同苏墨一起走向了石室,路过国为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灯光依旧,还是那温软如故的昏黄光线,透过窗棂的是两人唇影频动,西窗夜话的情景。真心相顾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白天饭食中一颗葱花,也能说上好一阵子。那自己和中山王又能说些什么呢?不以真面目相对时,尚有几分贴心言语,可真是四目相对,就只剩下诛心与顾忌。

葶苈对着那窗棂看了一会,然后款步走向了石室。那间石室原本是个八角井亭,大概是因为水枯而被封了井,原来的井处已经用泥灰砖石掩埋了起来,遮蔽了它过往的形状,却端倪依旧。掩埋后的枯井被打上了石板的盖子,做成了一方石桌。八角亭的周围也被用砖石砌起了墙来,唯独在北面的开口处留了一扇小门。这样的形制,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石室。石室的外围已经爬满了捆石笼,现刚长出好些新叶,去年冬天老旧的枯叶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向来也是没什么人打扫的。两人四足,走在那层枯叶之上,发出阵阵嘲哳声,于深夜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突然听到一阵木门轻启的咿呀声,有人道:“谁,谁在那儿?”

葶苈回过头去,原来是国为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开门询问,便答道:“国为,是我,我大哥进宫来了,有点事儿找我聊聊,甘遂他们睡了,不想吵到他们。所以到了石室这边。”

“哦,葶苈啊,那你小心着点,那井盖不压实,不要靠着,也不要在上面放太重的东西啊!”国为在这个角落住了许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了解,也就不忘嘱咐两句。

“好的,你和阿冉还没睡吗?”葶苈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没话找话说。

“还没呢,马上就睡了,在研究一个新的曲谱。你们也早点休息啊。”国为说完,就转身回屋,伴着一声咿呀,那让葶苈多次艳羡的房间,又关上了门。

“被他看见了,”苏墨说到,“不碍事吗,老四?”

“不碍事,国为本不是多事的人。”葶苈说着引着苏墨进了石室,两人围着井筑的石桌,葶苈将石灯放在了桌面上,两人围着那盏灯坐了下来。

葶苈望着苏墨,可是他久久没有说话,几次欲言又止,张口之后,又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葶苈思忖着是不是应该由自己开口询问苏墨是不是赤血党人的事,但是转念一想,如若苏墨根本不是想聊这个事,自己岂非是害了一干人等,也害苏墨知道了一个他本不该知道的秘密,于是也就默不作声,等着苏墨先开口。

良久,苏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葶苈,你知道莳花祭吗?”苏墨张口便道了一个葶苈觉得不甚重要的事儿。这莳花祭,是花朝节的一个庆典,民间有采花、茶花、扦插等风俗,而花王是掌管人间生育和百花的神,以此来祭拜花王,一是祝祷冬日过去,春来百花盛开;二是祈求百花孕育百果,五谷丰登;三便是求子了。

葶苈点了点头:“宫中的莳花祭,一般都是‘赏红’和‘插彩’吧。大哥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花朝节时,百花其实刚刚露头,所以未央宫里并无太多花朵可赏,所以宫中一般用“赏红”作为替代,便是让各宫宫女用五色彩纸剪出各色花朵再用彩线系在枝上柳头,顿时各院就可如百花齐放,煞是好看。而‘插彩’则是指一些宫中嫔妃或者是贵妇,用一些当令的花或者花房的暖室里培育的花草用各种插花技法和花瓶,草皿做成各种精致小景作为房中的装饰。

“不知道你上次去越人阁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里面装饰的绢花、窗彩以及盆景插花?”苏墨这话还是始终在外围,不曾说到重点。

“说实话,不曾注意。越人阁三宝的名气太大,所以我还真是不曾留心在里面装饰的小物件上。现在仔细想来,很多地方的花卉小景都做的很自然雅致,不突兀,很和风格。而大哥说起窗彩,我倒是想到了穆莲房间里的芙蓉帐上,好像有好些精致的纸蝶。”葶苈细细回忆,仿佛真是有这么回事。

“那么便是了,那些绢花、窗彩栩栩如生盆景插花也颇具风格,是出自阁子里两个人的手,一个叫翎漱,他是剪纸的高手,艺承的是晋中剪纸的风格,他的填色绘色技法,在长安是一绝。而那些插花盆景,是来自一个叫阮霁的小厮,他是荆楚人师承的苏派技法,在盆景的立意提名上匠心独运。”苏墨一席话,说的葶苈云里雾里。

“大哥深夜密约,不会是想跟我聊这个吧?”

“对,这两个人,在花朝节被请进宫来教授技法应节,然后就没有再回去。”一番铺陈之后,苏墨终于说到事情上,“我曾打探过,为了找他们我也借制香之名在各宫走动过,他们并没有出宫,而在那之后没几天,就出了真定王遇刺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疑点很多,我怀疑这事儿,不是冲着大王,是冲着我来的。”

“可是,如若王家有探子打探到真定王先行入京勤皇的事,他们要下手,很有动机啊。”葶苈说到。

“我现在没有证据,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只是我真的感觉很不安,那天大王的话真真假假,其实并不是整个事情的全部过程。而苏妄言的话你也听到了,至少来说,那晚的杀手有一部分不是来自王府,而那枚鸣镝,更像是嫁祸的套路。”苏墨说着,面上愁云渐重,努力的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那大哥又怎么觉得这个事情会是冲着你来的呢?”

苏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说清楚事情的全部细节,于是只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本来我是不肯定的,其实大王在跟皇上说他遇刺的过程的时候撒了个谎。他并非是先到了驿站,才派人通知的我,而是我现在三里坡驿站等的他。遇刺的时候,的确是先有两发银针瞄准了他,可是鸣镝一响,后来的事,你想都想不到。”

“大哥的意思是……”葶苈突然猜想到为何苏墨会有感觉说是事情是冲着他来的了。

“对,鸣镝的方向,是冲着我站的位置来的,后来的暗器和冷箭,也都是冲着我。大王之所以会负伤,是因为我不会武功,有几次躲避不及,是他生生的挡住了。所以除了你,我谁也不敢相信,我总感觉这个事情背后有文章,但是具体是什么文章,我说不好。”苏墨回忆起所说出这些零散的话端,似乎让葶苈看到了一幕令人心惊的画面。

“所以大哥怀疑,有人想借你的死,在真定王面前做文章,所以你对皇上也隐瞒了真定王负伤后的所在,是因为真定王告诉你,只要他的情况不明,你便会安全,如果那个下手的人认定他的情况好,你便会再受危险?”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葶苈我之所以选择相信你,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没有卷入到这一切当中来。当时大王其实在越人阁的暗阁里养伤,那日皇上微服来,我故意避开,就是不想面对他的询问。因为还有一个原因,我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我也跟真定王说过,之所以有人想我死,可能跟翎漱和阮霁突然的消失有关系。”

葶苈忽然觉得那日在身毒苑,苏墨的一言一行都有所指,似乎并不全是陈年旧事。

“那日在身毒苑,我就觉得大哥话里有话,我有两个问题,一是大哥为什么选择在今日才告诉我,二是,为何大哥不想二哥知道?”

“我先答你第二个问题,秋然这个人,总体来说是个好人,但是你并不完全了解他,他有志向,有抱负,有时候做事,秉持的就是自己的原则,而不是是非。至于你说的第一个问题,跟那个小宦者有关系。因为这个事情,本来我在有证据之前,我是不想告诉你们的,免得你们担心,但是那个小宦者今天手持的那个青竹香钳是我送给一个人的,那个小宦者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出面帮他一个忙。”

葶苈听到事儿,感觉苏墨说的这些零散的片段,很难连贯成一件完整事儿,但是他跟苏墨也有一个一样的隐惑。苏墨为人仗义,但是平日处事圆滑,很少明面上主动让自己卷进什么是非中。而近日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冲他而来,若说是没有什么理由,很难让人相信。

“突入起来的求助,必然会带着一桩交易。”葶苈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那个香钳是我一次赠香的时候送给皇后娘娘的,所以那个小宦者没有明说他的身份但是我自然已经明了。那个想让我帮忙的是皇后娘娘,而她愿意付出的代价是告诉我翎漱和阮霁的消息。只是名言,这两个人没有死。”

葶苈轻吸了一口气,嘴唇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嘶嘶声:“皇后娘娘会有什么事情求你?”

“她想让我救一个人,但是我拒绝了。”

“她为什么肯定你可以救这个人?”

“不,她不是肯定我可以救这个人,她是肯定你可以救这个人,但是她和你素无交集,只能从我这里入手,因为她知道我不会放弃我阁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到底是谁?”

“一个叫武越的未央卫。”

“大哥你认识这个人?”

“素未谋面。”

奇怪了,按理说,一个未央卫,并不值得皇后大费周折亲自出手吧。而且只要皇后想出面保这个人,没有理由保不住啊。葶苈心里这么想着。

葶苈想的出了神,手按着石桌慢慢站了起来。这么一按不要紧,身子却突然失了重。原来他忘记了国为的嘱咐,那个石板真的盖的不是很严。当即一惊,立马直起身子,可是放在桌上的油灯却从石板倾覆的缝隙间滚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油灯才应声落在枯井的底部,不过却没有熄灭。葶苈和苏墨向下望去,只觉那枯井幽深,好在自己没有失重掉落下去。

“好险,”葶苈出了一口大气,“看来改天要让人来把这口井好好封封,不然有人掉下去就太可怕了。大哥希望我出手吗?”

“哎——”苏墨叹了口气,“最近事情这么多,他们没有杀那两个孩子,我想也就不急。以前没有杀,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想现在也不会立刻处死他们。事情一件件的解决吧,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么个事儿,不要突然事发了没有防备。”

“可是我担心你的安全,”从枯井下面升起的黯淡光线,透过缝隙应照二人的脸,显得有些阴森,仿佛随时会把人的生气吸进去。

“不妨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推定。只是还没有坐实,所以我不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分心,只是按照我得想法,我现在应该安全了。”

“皇后深夜派人来半路截住你,想是事情很紧急,虽然我分身乏术,但是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我明早还是让妄言去打探一下这个武越。天色不早了,我想大哥还是留下来吧,这么晚了,也不安全,哼,这宫里看似守卫众多,但是我进来不到两个月,已然觉得,天下间已经没有那个地方,比这里更容易死人,而且死的更多了。”

“好。”苏墨听葶苈的说法,点了点头。

二人除了石室,摸着黑,向小屋走去。路上正好遇见披着大氅在取着撑窗棍的国为。

葶苈走到窗户前说到:“国为,那个石井的盖子,真是封的不严实,还好你提醒了我,我轻轻一按,竟然就翘起来了,还是找人来修修吧。若是你不得空,我去找。”

国为道:“是挺危险的,我就好几次差点下去了。这样吧,最近修缮司的人都在忙着大祭的祭台,我想我先报上去,等大祭完了,再修。咱们先立个标示在那儿,免得人靠近了。”

葶苈想想国为说的也对,所以点了点头朝里看了看道:“齐冉呢?”

“睡下了。”国为说着浅笑着。

“恩,那你早点休息,最近我师兄应该也是很少回太乐令述职吧。我也走了,事情一应压在你身上,可不要熬的太晚。”

“好,”国为说着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苏墨,“这位,可是‘万里长安浊气长’的苏先生?久仰。”

苏墨点头略回了个礼,便和葶苈一起回屋去了。进屋的时候刚想敲门,门便开了。见甘遂披着衣服来开了门,一言不发的又转身回了床。

葶苈对苏墨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大老粗还真的是生了气,但是若说是真的气到了心里,他也不会等着给他们开门了。葶苈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件事儿,不知道怎么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倦意就浓了。宽衣除饰后也没来得及洗澡祛一祛身上的寒气,便和苏墨一起挤着睡下了。

头刚刚碰到床,葶苈便思忖着明早应该会和王狄交一次手吧。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有坊间传闻那般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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