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的游轮开始鸣笛,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握住栏杆,底下的人看不清脸却激动挥着双臂。
她早已双眼混浊,望着远处的景都有些虚幻。
“奶奶,仔细看看,这次走了,我们可就再也不回来了。”
娇俏的声音,还带了点愉悦。年轻时,几乎不会想到故乡难忘。
可这,也不是她的故乡。
林欢晚勉强扯出笑,思绪却飘到很远。
她十七岁的模样,倒还记得清晰。
战乱波及到了安城,她们一家举家搬往上海避难。
安城废弃的教堂里,一个干净的少年,苍白的脸上五官俊逸绝尘,琥珀色色的眸子凝视她时仿佛能抵达她内心一般。
晚上,她按照往常那样跑来,因为太急,跑来时,已经是大口的喘着粗气。
言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清冷开口,“有人追你么?”
林欢晚摇完头,眼圈就红了,“我要走了。”
习惯面无表情的脸,动了动殷红的唇,半天才回道,“可你,才刚来。”
他说话时,很少,也很缓慢。就好像时光特别优待他,在他身上流淌的很慢。
“不是,我说得离开,是离开安城。”林欢晚憋着想哭的心情,大力的摇头,“战乱了,爸爸说要离开,去上海避难,所以我以后会在上海。”
四周很安静,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是看着她的琥珀色眸子,莫名让她感到难过。
“别走,我可以,保护你。”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挽留,他们相遇时,言还一句话都不会说,一个人安静的玩着她丢失了的怀表。
他安静的就好像这栋废弃的教堂,没人过问,他也不会惊扰她人。
林欢晚仍旧是咬唇摇头,她无法做到放弃家人。
那个家,需要她。
“言,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的,我是长女,理应要帮着爸爸看着弟弟妹妹,他们都还太小。”
言有些费解的看着她,思考着长女的含义。
最后,他敛住他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睫毛投在眼睑处小片扇形的阴影。
美的精致却又容易破碎。
“多久回来?”他低头,继续把玩那块怀表。
专注的就好像手上的东西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一般。
林欢晚啪嗒眼珠子顺着眼眶就掉了下来,此刻的心就跟剜掉了一块似的。
“或许一两年,或许十年,或许一辈子。”眼泪肆意横流,“也许这仗不会停下去呢。”
“哦。”他低头回了单字,声音很轻。
林欢晚侧目,伸手抹掉眼泪,又吸了吸鼻子,“最后一次见面,不给点祝福吗?”
“祝福?”这对他,显然是个新鲜词汇。
“你瞧我差点都忘记了。”你是一只吸血鬼,也只能是吸血鬼,他们本就没有结果。
“我走啦,跟你来道别。”她强颜欢笑,突然觉得很累。
他还是低着头,安静的看着不停走动的怀表。
大概在他心里,她抵不过手里的一块怀表。
嘴上扯出苦笑,转头要走时,心却止不住的难受翻腾,突然明白似的。
转身对着言用力的挥手,“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
言唇角些许弧度,似乎笑了,声音依旧清冷。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