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青玄顿时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也会引起丁大壮的注意。可是他还是一步步走来。冯状元连忙上前,一路走一路道:“不过我也很好奇,八王爷既然想要谋逆,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止住自己的脚步?”
“那要看她够不够重要。”
这么回答的却不是许宁垣,而是——而是八王爷!
谭青玄连忙瞧了瞧,果然见八王爷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多日不见,八王爷依旧是如往昔般丰神
俊逸。即便是今日特意乔装了,也无法遮掩他那天生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谭青玄很想立刻冲出去与他相认,可是丁大壮在此处,情况不明。她贸然出去,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八王爷身后是这丰庆楼的老板和几个伙计。谭青玄以前从来没注意过,但今日看来,这几人倒是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每个人的目光都炯炯有神。
看来大隐隐于市,说的便是这些人了。
“八——八王爷?”丁大壮四下一瞧,他的属下都在楼中四处搜索。他一路向后院走来,冯状元跟着他,他也没有留意,不知不觉就孤身一人了。如今的处境倒是有些危险。
“这么说来,阿玄此刻不在皇宫之中?”
丁大壮点了点头。
八王爷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偌大的皇宫看不住一个女人?”
“只怕是有人里应外合。”
“老四是这么想的?”
丁大壮点了点头。谭青玄暗自忖度着,想来蓝珏真的是八王爷埋在皇上身边的卧底。只是如今八王爷和丁大壮狭路相逢,接下来该怎么办?
八王爷会不会杀了丁大壮?
她正犹豫要不要出来,八王爷却让开了一条路:“阿玄不在这里,你走吧。”
丁大壮沉吟着回头瞧了瞧,最终目光落在了谭青玄藏身的地方。片刻之后,他还是大步离去了。
丰庆楼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
冯状元站在一旁没有离去。八王爷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冯状元正愣神,闻言立刻拱手道:“下官来此处,是应王妃要求邀了几位友人议事。”
八王爷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留心他回答的什么。便要离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王妃?!”
冯状元指了指院落中央,八王爷转头看去。只见一片茂密的灌木之后盈盈立着一个人,月光映照下,衬得她肤白如雪。尽管是乔装打扮过,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谭青玄绽开了笑颜,提起袍角跨过那从灌木跑向了八王爷。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谭青玄抱了起来:“阿玄,你怎会在此?!”
谭青玄将头埋在他怀中,笑道:“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就从皇宫里逃出来了。”
八王爷连忙扶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老四有没有欺负你?”
谭青玄沉吟了片刻,脸上的笑容隐去,眼眶也慢慢红了:“他——他害死了扶摇。”
八王爷一怔,回想起临行前胡楠期盼的目光。那个小丫头,看起来也挺鬼灵精的。而且一心护着谭青玄,她们主仆的关系极好。
她死了,阿玄和胡楠必定都很伤心。八王爷叹了口气,将谭青玄拉入了怀中,她哽咽着说道:“他——他还想杀了我们的孩子,所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好,本王会让他付出代价的。阿玄,你还有身孕,还是好好歇着。这些事情都有我在呢。”
谭青玄抱着他的腰,抬起头来望着他:“可我已经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
谭青玄踮起脚尖凑到八王爷的耳边低声絮语。
冯状元瞧着月下的两道亲昵身影,拢着袖子叹了口气,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形单影只。如今王妃和王爷相聚,他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
一番絮语完,八王爷沉吟了片刻,颔首道:“本王知道了。要你这样殚精竭虑,实在是为夫的失职。阿玄,明日本王就送你出城。你去军中和胡楠汇合。”
谭青玄摇了摇头:“你不走,我也不走。”
八王爷知道拧不过她。本来他进城最大的一桩事就是将她救出来,如今她已经在他的身边了,剩下来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难度。
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好,那过两日我们一起走。”说着大步抱着谭青玄上了楼。路过冯状元身边的时候,两人简直将他当成了空气。
冯状元怅然若失,一路默默往家中走去,一路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人来暖暖床了。
八王爷将谭青玄抱到了他临时的居所中,这是一楼的雅间。谭青玄以前来丰庆楼,曾经想过要订一楼的这个雅间,但此次都被别人给订了去。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有一处机关,打开之后就是个临时的卧房。里面布置算不上讲究,但是很舒适。
八王爷指了指墙上的字画道:“这画后面是个密道,若是有紧急的情况,就可以从密道逃出去。”
谭青玄咋舌道:“我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来,京城里真是处处有密道。”
“其实王府也是有密道的,而且——”八王爷压低了声音,“直通皇宫。”
谭青玄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为什么会直通皇宫?这么大的工程,就没人知道么?”
八王爷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自然没人知道,因为那是先帝在世的时候修的密道。当时他是太子,却不想常常被困在宫中。便偷偷修了条密道,直通我现在的王府。也是因此他时常微服出巡,在一次庙会上遇到了我的母妃。”
没想到先帝还有这么一段过往。谭青玄记忆力的先帝是个慈祥的老人,却总爱跟她讲些高深的道理。
她虽然都记得,却不是都明白。可如今想来,先帝那时候对她说的话,确实对她产生了很重大的影响。
她看得出,先帝是真心喜欢八王爷的母妃。也曾经后悔过,遗憾过,所以尽力在八王爷身上补足。
而且每次提起八王爷都是满满地自豪和骄傲。谭青玄当时是不以为然的,却碍于先帝的权威,只能腹诽。
思及此处,谭青玄忽然想起桩事情来:“对了,王爷。你为什么放了丁大壮?你不怕他回去调动人手来对付你么?”
八王爷垂眸看着她:“即便他要对付我,我也不得不放了他。”
“是因为丁戚风么?”
提起这个名字,八王爷神情有些黯然。他摇了摇头:“丁戚风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并不是主要的。”他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轻声道,“你知道你口中的这个丁大壮,其实是什么人么?”
谭青玄摇了摇头。
“他是我大哥的遗腹子。”
“大哥?”谭青玄呼吸蓦地一滞,“你是说,丁大壮是前太子的儿子?!”
八王爷点了点头:“我本以为这件事你爹娘早就告诉你了。毕竟你们曾经有过婚约的。”
“婚约?”谭青玄想了许久,爹娘从未跟她提起过她有什么婚约。
“是啊。我大哥在世的时候曾经给你们俩订过婚约。不过当时只是嘴上一说,没有昭告天下。你爹爹本来想将你嫁给他的,但那日我去谭府提亲,他却主动放弃了婚约。”
谭青玄震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可是我爹娘从未跟我说过这件事。那——那丁戚风是不是你大哥身边那个孟姓的将领?”
八王爷点了点头:“不错。当初我大哥身死,他的旧部逃离京城,丁戚风为了掩人耳目便落草为寇了。后来我班师回朝遇到了他,与他相认,才知道大哥有这么个遗腹子在世。”
可是谭青玄不明白,为什么丁大壮要站在皇上的那边?
她犹疑了片刻,小声道:“我之前翻阅密宗之时查到了一些事情,推演出当初你的大哥之死是因为......皇上......你知道这件事么?”
八王爷点了点头:“丁戚风都告诉我了。”
“那丁大壮知道这件事么?”
“或许吧。”八王爷轻轻拍了拍谭青玄,“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谭青玄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此前她总是半夜惊醒,恍惚间觉得皇上随时会出现在她身边。可今日,她睡得很安稳。因为她知道,八王爷在她身边,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她和她的孩子了......
翌日,谭青玄起了个大早。八王爷还在沉睡,她蜷缩在他身边。心下开始盘算起了这几日要做的事情。
如今她有两桩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一是将自己此前的计划实施,挑拨林尚书和江丞相的关系。二是救出她的爹娘!
头一件事她可以暗中进行,可这第二件事就有些难度了。皇上一定早就料到她会去寻她爹娘,谭府如今必定是天罗地网。看来她还得去求助外公。
正想着,八王爷忽然翻了个身,张开胳膊将谭青玄往怀里拢了拢。谭青玄抬头看了看,他还在沉睡着,方才那个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
她止不住绽开了一丝笑意。如此狼狈的境况之下,她却不觉得有多苦了。只要八王爷在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她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出了意外,彻底将两人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丁大壮带兵围剿了丰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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