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谭青玄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分,皇上又来了。果然,他一来便得知了她的手受伤的消息。他握着她的手反复瞧了瞧,蹙眉道：“不过是打碎一个花瓶，你何必要亲自去捡？”
谭青玄抽回了手：“只是看那个丫鬟被欺负得可怜，看不过眼。”
皇上笑了笑：“你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
谭青玄犹疑了片刻,忍不住问道：“皇上，你那日说的话......不会真的——”
“朕其实并不想你恨朕,所以一切都看你的表现了。”皇上抬眼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谭青玄沉吟着,缓缓道：“你放了我爹娘，我留在宫里就是了。”
皇上抬了抬手，示意她走到他身前，然后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你本来就在宫里，也出不去。朕想要的，是你的心。”
谭青玄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他这一生,所有苦苦期盼的东西,最后的注定是落空的。
他以为拥有的皇位,一直都是风雨飘摇。就连传位给他的先帝也是一直犹豫到了生命的最后一
刻。而他想拥有的她，原来对他的喜欢也是个错误。
可他努力苦苦地挣扎,欺骗自己，以为自己能拥有。但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
谭青玄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皇上,陪我一起看书吧。像小时候一样。”
他低头看着她，眼睛里冰冷的光渐渐融化了些许。谭青玄起身走到书桌前，捡了两本书，抛了一本给皇上，便借着灯光看了起来。
其实没人能在这个时候还读的下去书，只是谭青玄在行缓兵之计。而皇上，则在回味当年的美好。看似美好的画面，如同美丽的梦境，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可是皇上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相处。他在前朝处理事情焦头烂额，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有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的种种，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小时候迷恋着他的小女孩儿。
可是渐渐的，皇上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为什么她时常会出去呕吐？虽然她已经尽量避开他了，但还是好几次被他瞧见她干呕的模样。
莫非是身体不适？
谭青玄强忍着不舒服坐在灯下看书，可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皇上抬眼看着她：“阿玄，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垂眸看着书，掩饰着眼中的不安：“我好着呢。”
“可你脸色很差。朕去宣太医吧。”皇上说着站起身来。
谭青玄连忙道：“我没事的，就是一直被关着，心情不大好。长期心情郁结，是会如此的。何况皇上忘了，我——我略通岐黄，自己也能看的。”
可即便如此，皇上看着她的脸色，还是执意宣了太医来。那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见到谭青玄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了下来。
宫闱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应该也是深谙生存之道，才能在太医院待到今天。所以见到谭青玄，也只当是寻常来替她把脉。
谭青玄知道遮掩不过，便飞快地思索起该如何抱住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总觉得，皇上再狠心，也不至于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动手吧？何况这还是他的侄儿。
太医的手指搭在谭青玄的脉搏上，良久，他眉头紧皱，缓缓站起来身来。
“如何？”
太医拱了拱手，沉声道：“陛下，这位......夫人的脉，乃是喜脉。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怔住了，缓缓转头看向了谭青玄。她垂着眼帘，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皇上抬了抬手:“朕知道了。”
太医还想说，现在胎像有些不稳，是不是该开些安胎的药。可是话到了嘴边，看到皇上的神情，便又咽了下去。
太医匆忙退了下去，只留下皇上和谭青玄单独相处。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皇上才缓缓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春......春闱之时。”
“为什么这么快？”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一想到她曾经在顾青檐的身下辗转承欢，他便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那人五马分尸！
谭青玄不知如何开口。她和八王爷两情相悦，有身孕也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她怎么能这么说，若是皇上听了，只怕是会对她的孩子不利。
他缓缓蹲下身，慢慢伸出了手去，轻轻覆在了谭青玄的小腹上：“你本该生下的是朕的孩子。怎么能和别人有了孩子？”
“我......我和王爷是夫妻。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皇上冷笑了一声：“是么。若朕不允许呢？！”
谭青玄猛地抬头看着他，她伸出手去攥住了他的衣袖，哀求道：“皇上，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不要伤他。”
“是么？一个逆贼的儿子，怎么会是无辜的？你说朕该有多大的肚量才能容他来到这世上！”
谭青玄慌忙起身，噗通跪在了地上：“皇上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不要伤害他！”
“是么？朕要你入宫为妃，像伺候他那般伺候朕。做得到么？”
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可怕。谭青玄喉咙发紧，身躯有些颤抖。他俯身缓缓抬起了她的下巴：“朕已经许久没召嫔妃侍寝了，今日便由你来吧。”
他说着便坐在了床榻旁，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谭青玄。她僵着身子没有动。
静默了片刻，皇上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什么答应朕么？还不赶紧脱了衣服！”
谭青玄咬着后槽牙，手颤抖着缓缓伸向了自己的腰间的衣带。轻轻一扯，衣带滑落，身上的衣衫也落了一半。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面颊滑落。皇上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她靠近自己：“哭什么？朕还在奇怪，这几日为何你肯陪着朕作戏。实在不像你那刚烈的性子。如今看来，这个孽种才是你的软肋。”
“它不是孽种。”谭青玄哽咽着说道，“它是我的孩子，也是皇上的侄儿啊。”
“朕没有这个侄儿！”皇上不耐烦地打断了她，“阿玄，让朕看看，你为了这个孽种能做到什么下贱的程度！”
他捏开了她的嘴：“朕以前最喜欢你这张伶牙俐齿。如今还是喜欢，今日便用这张小嘴来伺候朕吧。”
谭青玄怔了怔。她知道皇上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可是用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她说些甜言蜜语？
她正犹疑间，皇上耗光了所有的耐性。忽然一把抓起了她，将她按在了床上，伸手去撕扯她的衣衫。
谭青玄不敢挣扎，怕弄伤了自己的孩子。她捂着肚子，尽力蜷缩了起来。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那一段话：“月光光，照地堂。子夜歌，断人肠。阳关道，终一程。”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听过一些来京城的海客唱过强两句。那是一首儿歌。听了两次，她就学会了。还唱了给皇上听。
虽然唱得十分难听，但皇上总算也耐着性子听完了。那一阵子太子府正在动工，修来修去也没有什么变化。
谭青玄成天哼着那首歌出入太子府，终于被她娘给逮了回去，好好教导她男女有别，不准成日往太子府跑。
可是谭青玄还是用尽一切办法，除了翻墙头以外，也想过挖地道。
后来，太子府竣工了。皇上真的给她造了个地道供她出入。虽然谭青玄走得少，但也是知道的。
难道皇上这次将太子府搬入皇宫之中，这地道也保留了下来？
她僵着身子，忽然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手。皇上单手揽着她的腰，俯身便要吻她的嘴。她转头避开了，那个吻落在了耳根上。
谭青玄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蜷缩得更紧了。情急之下，她说出了此生最大的一个谎言：“皇上，其实——我肚子的孩子......是你的。”
皇上愣住了，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谭青玄见他怔愣着，怕他不信，便道：“你还记得我和八王爷成婚前夕，你曾经......那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是我不敢跟王爷说，所以一直不敢多吃东西，如此才能让孩子长得不那么快。但事到如今，却是瞒不住了。”
皇上凝望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他轻轻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嘴角牵起了一丝凉凉的笑意：
“是么？这孩子是朕的......”
谭青玄的两只手紧紧捂着肚子，用力点了点头。她眼巴巴看着他，果然他缓缓站起了身，披上了衣服。她连忙扯过被褥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皇上到底没有留在她这里过夜，只是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踉跄。
谭青玄以前不是没撒过谎，可是没有说过这么大的谎，一颗心跳得噗通噗通的。虽然她的话里错漏百出，可是希望皇上能信吧。毕竟皇上登基这些年，也是一无所出。民间和群臣早就有所揣测。
谭青玄其实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皇上和江贵妃那样恩爱，却从来都没有孩子。宫中其他的妃嫔也
是没有过音讯。外面都说是皇上独宠江贵妃，而江贵妃却不能有所出。
可是皇上不像是真会独宠江贵妃的样子，否则段若承的姐姐又怎么会惨死？江贵妃又如何会传出善妒的名声？
她裹着被子颤抖了许久，心情才平静下来。皇上对她实在是越发过分，她着实不懂，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去羞辱对方？
她当初看着他和江贵妃大婚，心里是很难过的。可也觉得，若是能看着他幸福，便也算是一种宽慰。
若不是遇到八王爷，她恐怕至今都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关遍洒大地，而京郊之外，八王爷也在抬头看着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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