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当代课老师?”丹玲圆睁明眸,连连摆手说,“我不行的!”
毕老师平素在我们所有学生的意识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对于自己在学生间的令行也从来都是发出后懒得再去解释个一二,然而这一次对于丹玲的回绝,他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毕老师耐住‘性’子,语速缓缓的说:“丹玲,老师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而且眼下又实在找不到代课老师……”
丹玲迎着毕老师期许的目光考虑了一下,目光转而停到了我身上,我不置可否,只是把眼铮铮的看着她,但在我心中这个位置只有丹玲可以胜任。
最后看到丹玲终于轻轻点了一头,毕老师如释重负,旋即‘露’出笑容说:“那说好了,君子一诺,五岳皆轻,你可不能反悔了。”毕老师接着说道:“明天正好是周末,丹玲再来一趟,老师把这两周的讲义写好,再把课程安排和你说一说。”
丹玲表情有些木然,牙齿咬着嘴‘唇’,用手指了一下我说:“那我和班副一起来行吗?”毕老师点点头说:“正好,班里的管理也得和你们两个说。”
本来兴致盎然的来探望,归去时却天降大任。丹玲在回去的路上,面忧愁容,步子走的很慢,我和张源也只能在后面默默跟着,不去打扰。
丹玲从小就惧怕舞台的,从小学戏时学的倒是很快,但一去表演就支支吾吾,每次都挨师傅的责骂。
在那次演讲时和丹玲那一下的触碰,她手指间冰冷触感让我依旧记忆犹新,她怕在全场注目下不至于大脑空白,就得让自己在台下把要说的词记得滚瓜烂熟。
后来在随着丹玲回老家探访戏班时,她的一个师姐就对我说过,丹玲是这里记忆唱词记得最牢的,可她没有察觉丹玲在台下早把这一段段唱词在心中念过了不下于千百遍。
而作为老师要面对全班人最直接的目光而且自己手中没有稿件,只能凭借心中清晰地条理和在课堂灵活的应对来发言,横亘在丹玲眼前的这两周代课,无疑是座巍峨险峻的高山。
我走到丹玲身边的,轻声想去安慰几句,但词语在心中搅拌在一起实在组不成一句话,只把一只手轻轻抚在她的肩头,她从思绪中醒来,抬眼朝我微微一笑。
记得大妈评价过丹玲说,从来都不会拒接别人,就这样‘逼’出了这么一个身兼多才的人物。
星期六的这天,我和丹玲又和学校请过了假,来到了医院里,因为每天早上医院的这几个主治医师要例行查g工作,病人的家属是进不去医院的,我们只能久待在外面,等十点过后才能进病房。见到毕老师时,他依然还像昨天一样打着吊瓶,只见他递给了我们几张大纸订成的本子,每一张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字迹也着实潦草些,毕老师带着歉意的说道:“因为时间仓促,你们将就着看一看。”接着跟我们叮嘱了许多学校的事情。
随后丹玲拿着自己在英语课本几处勾画,把问题一股脑的都问向毕老师,毕老师也不含糊,用一只空闲着的手比划着,直接把病房当做了课堂仔细的讲了起来。声音低沉,伴着对面病房里传来的优雅音乐,就像一位爱国诗人的诗朗诵一般,抑扬顿挫,娓娓道来。
恍惚间已经到了饭时,闲的有些尴尬的我主动请缨去食堂给他们买来了饭菜,我们几个人随后把饭菜隔着塑料袋都盛敛在碗中。
这时又有一个‘女’护士进来,身前也推着一个小车,车上整齐地摆放着塑料的针管和‘药’品,此时那个护士正在往针管里面推着‘药’品,每个患者在餐前都是要皮下注‘射’胰岛素来控制血糖稳定的,毕老师此时有一种异样的神‘色’,毕竟对于一个男老师来说在自己‘女’学生面前坦开衣服打针来是极为尴尬的。丹玲是何等的聪颖细心,对我们说了一声:“我去外面洗一下手。”随即离开了病房。
吃过了午饭,毕老师则和我们说了几句闲话,便让我们赶紧回去了,下午有两节课,不过英语课要到了明天,丹玲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有一些时间让自己去准备。
转眼间下午的课程上完,晚自习之上丹玲一句话未说,只是自己慢慢的整理着讲义,本来毕老师写的那一本讲义自然已经是考虑周全、面面俱到,但丹玲还是在另外的一个本子上又满满的写了若干页。
丹玲同宿舍的张源对我说,丹玲早上起g时都很紧张,眼圈有些微红似是很晚才睡着,早上竟然问她今天穿什么衣服好?
班里的同学也都纷纷得到了消息,自己的班长摇身一变成了代课老师,期待之心化作了早读间不止不息的言谈,丹玲此时在老师办公室准备着,我一般一般的喊着“安静”来维持秩序,但自己内心何尝不是满满的载着期待?
早读快要结束时她才来到教室,我给她买了早餐,一份面包,一袋牛.‘奶’,丹玲在教室一边吃着一边还是仔细看着桌前的讲义。
教室里只有我们在,丹玲把头埋向前xiong,轻呼一口气,抬起头对我说:“我好紧张啊!”
我和她开着玩笑:“你不是叫‘不紧张’吗,现在可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她听了也是微微一笑,但笑容中却有那么一点僵硬。
“铃”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声响彻在教学楼内外,霎时间我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还在座位上‘欲’起身的丹玲,万道光聚焦在一点,一种灼热感与窒息感油然而生。
我也属于这这几十条光线中的一条,当日的惊鸿一瞥,只醉心于一瞬间的jingyan,平时的言谈接触却不敢向丹玲投出如此肆无忌惮的目光,时至今日我才能如此仔细的瞧着丹玲,每一寸肌肤,每一丝发根。
丹玲缓缓地走向讲台,把手中的两本讲义放在桌上,拿起课本,轻声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毕老师生病住院了,这几周就由我给大家上课。”话休繁绪,丹玲直接把书翻开,眼前的纸张一页一页的飘过:“额,在第22页第三模块的正文......”此时忽的在后面传来几个男生的声音“听不到,大点声音”丹玲又加了一个声调,又说了一遍。
其实课堂效果还是蛮不错了,丹玲说话比以往虽然吞吐了很多,但毕竟在‘私’下对这篇文已经了然于心,更在医院时与毕老师‘交’谈时把心中所有的疑问也都问了一遍,丹玲边讲边在黑板上写着,只因为手笔够不到最上面大约半米的黑板,因而只在黑板最上边留了一个长方形的空白,下面的黑板从左到右全都写满了粉笔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整个班书就像一幅镌刻在石璧上艺术品,就算这样丹玲还是怕遗漏下什么,一篇课文说完,又反复的询问着同学们还有哪里有疏漏?又有哪里自己说得不够细腻?
丹玲眼神看向我是,我笑着向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丹玲也报之一笑,又静静等待了好一会,才把手中半截的粉笔轻轻搁在了粉笔盒中,到水盆中把手洗了,丹玲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回到桌上,和张源埋头低语着,不时两个人还嘤嘤笑着,余下满黑板的粉笔板书也被同学们都争相抄着,边抄嘴边还小声的嘀咕着。
下节是大妈的语文课,因为周末的这四节课都是两节连排,中间没有休息,因此直到大妈笑盈盈的走到教室,我们才意识到英语课的时间已经到了,大妈霎时间眼神已然被满黑板的粉笔板书吸引住了,汉字和英文‘混’杂其中,却条理有序,秀丽平整,大妈问道:“哪位老师给你们上的英语课?”班里零零散散的声音说道:“班长!”大妈听着看向丹玲,脸上满是惊喜和自豪的神采,随自调笑着:“哦!原来是张老师。”课堂一阵笑声,丹玲也害羞的笑着。
当几个人准备擦黑板的时候,大妈制止了,随即道:“不妨碍,既然是周六,我也不讲新课了,到下周要学到《滕王阁序》,一片洋洋洒洒的古文,都自己先预习一下吧。”大妈眯着眼睛把食指轻轻一晃:“但不要,让我看到你们用工具书哦!”
课堂中一片低沉的读书声音,大妈则是倚着窗户仔细的观赏着丹玲的板书,始终含笑,满脸溢着欣慰,半晌又悄悄来到丹玲的桌旁俯下身去,虽然音调极低,而且周围又有念经一般的声音萦绕,但我还是听得真切。
“累不累啊!以后上课不要在黑板写那么多字!”
丹玲眼睛眯起,笑着点点头。
一天的课程全部上完,转眼间就是短暂的晚饭时间。
“这次吃什么?”我走到丹玲身边,她还在勾勾画画。
“嗯……给我买个炒饼吧,让他少放油,麻烦你了!”丹玲稍稍探头。
整个晚上,丹玲一边整理着讲义,还要一边整理着上课的笔记,只有等到晚自习后的一段才得半晌贪欢。
班里人陆陆续续都回宿舍去了,只有正在整理着书本的丹玲,还有兀自对着丹玲发呆的我,还有在丹玲身边伏在桌上朦朦睡着的张源。
丹玲轻轻推了推张源:“张源,我们回去了。”张源睡眼惺忪,还在一只手‘揉’着眼眶。
丹玲回头对我莞尔一笑,轻声问道:“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我举了举英语的笔记本,对她说:“有生以来听得最认真的一次英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