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蛋一孵就是几百年。
最开始,洛清潭和洛凰都没料到需要那么久,想着顶多几年,便做好不闭关不出行,片刻不离在一边照料的准备,结果转眼十年过去,两人略感不妙,便去问了金鹏道人,问若是金鹏族,养个孩子需要不久。
金鹏道人回信说,不需要很久,快的三百年,慢的五百年也就够了。
洛清潭:“……”
虽然想到不能以常理度之,却也没料到要那么久,何况这是金鹏族的状况,实际上凤凰蛋要多久,根本没人知道。
两人片刻不离,紧张照看,大约只坚持了几年,随后便开始散漫起来,实在是任何东西,开始时候可以投注百分百的关注,时间长了,习以为然,就不甚在意了。
有的时候她们甚至会出门游山玩水论道开坛数月不归,只让松松看着,若有异动,就通知她们。
可是这般准备也从没有派上用场过,这蛋仿佛变成了化石,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如此,又是五百年。
某日均明仙君前来论道,将走之时,问:“对了,那个……嗯,孩子,怎么样了?”
她在“蛋”和“孩子”两个名词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孩子”这个称呼。
洛清潭打了个哈欠,随意道:“不知道啊,还有灵力流动,看来是个活物。”
均明道:“这……孩子不得了,但是出生,就花了那么久,简直让人联想到上古开天辟地的大能。”
洛清潭失笑:“哪有那么厉害……”
话音还未落,眼前突然变得昏暗,她惊讶抬头,看见头顶乌云密布,似乎触手可及,云中雷电密布,交织如网,雷电不止白色,而是又蓝紫白三色,只是一眼,便能猜测出是多么强大的雷云。
均明道:“这是你的地盘,莫非有哪个散修在渡劫?”
就在这时,洞府之中传来了洛凰的一声尖叫,洛清潭脸色微变,连忙闪身进了洞府,却见洛凰也正往外跑,掩嘴惊声道:“蕊蕊、蕊蕊、蕊蕊的壳碎了!”
洛清潭和均明交换眼神,皆是大骇,莫非这天上的异像,就是这孩子出生的缘故?
三人来到室内,站在三角,为中央的蛋护法,此时蛋壳上已经有了隐隐的裂缝,裂缝里漏出少许灵光,如天上霞光,有斑斓之色。
洛清潭感受到从天地间传来的某种压力,咬牙道:“这动静还真的是大。”
比起喜悦,其实她更多的是担心,她从不奢望过自己同洛凰的孩子能有什么太大的造化,但是对方光是出生就有如此声势,可以想见,以后也一定不会简单。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洛清潭自己便是天资绝艳,因此知道,这事绝不一定好。
可是现实既然已是如此,似乎也只有直面一途了,洛清潭望着渐渐碎裂的蛋壳,眼神渐渐柔软起来,内心深处,却更加的坚毅。
蛋壳剥落之后,现实斑斓彩光,环绕周身,随后雷声轰鸣,劈开了山石,洛清潭心中紧张,却拉住了要冲上前去的洛凰,道:“看,蕊蕊是能够承受的。”
确实如此,雷光是如此激烈,堪比修士渡劫,但是落到彩光之上,却像是被吸收了一般,雷光缠绕在外围,慢慢收紧,渐渐勾勒出了一个幼儿的形状。
那孩子已经有了及腰的发,发如黑檀,乌黑顺滑,看来三四岁,双手环膝,双眸紧闭,手臂如藕节一般,看起来胖嘟嘟的。
洛清潭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只鸟。
洛凰双手紧握,摆在前胸,热泪盈眶,叫道:“蕊蕊。”
伴随着这一声呼唤,幼儿睁开了眼睛,瞳仁乌黑,如同深井,里面隐有雷光闪动。
而洞府之外,雷云渐渐散去,晴空复出,万里无云……
……
后来的三百多年,蕊蕊经常听松松说她出生时的情形,于是她心中就有个困惑,如果她出生的时候那么牛逼,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没有筑基呢?
松松对此有很多猜测。
好比说——
“我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特别闹腾,仙君便很生气,有一次为了教训你,把你关进了世界之书中……”
“就是那个法宝么?”
“没错,听说那个世界漆黑一片,当时阿凰就跟仙君吵了一架,立刻把你放了出来,不过你已经变得傻乎乎的了。”
蕊蕊有点不开心:“……我并没有傻乎乎的。”
松松说:“只是个说法而已,反正这可能影响到了你的根骨。”
蕊蕊有点怀疑松松说法的真实性,于是开口道:“我要去问问清妈妈,如果你在骗我,我就要找她教训你。”
松松立刻说:“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蕊蕊:“……”
蕊蕊时常有一种感觉,自己周围有一群老奸巨猾之徒,只有她和凰妈妈是老实人。
蕊蕊觉得两个妈妈里面,她更喜欢的是凰妈妈,因为凰妈妈比较温柔,但是两个妈妈经常闭关,为了照顾自己,有时便只好交替开来,这会儿正在照顾自己的是清妈妈。
她没有筑基,每天还要吃饭,凰妈妈照顾自己的时候,她可以每天都吃到不一样的美味佳肴,但是清妈妈照顾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吃了半个月的粥了。
她实在是不想喝粥了。
她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从山上台阶拾级而上,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小茅屋,蕊蕊听松松说过,以前是没有这个小茅屋的,她出生之后,不喜欢冰冷的洞府,凰妈妈便在外面搭了个屋子,这屋子看上去是个茅屋,实际上却比外头石头建的屋子还要牢固,因为这个屋子加了法术,就算是狂风暴雨,泥石流落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松松说这个话的时候,仿佛这是件很特别的事情,但是蕊蕊不能理解,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在她看来,茅屋居然会倒塌,这件事情才比较令人惊讶。
茅屋里有炊烟袅袅,蕊蕊又想起今天松松对她说的话,它说,清妈妈曾经把她关进法宝中的小黑屋里。
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清妈妈确实关过她禁闭,那已经很可怕了,那小黑屋一定更加可怕吧?她这样想着。
到了门口,已经能清楚地闻出来,是扇贝粥的味道,蕊蕊叹了口气,推开门进去,清妈妈冷着一张脸,说:“那么晚才回来,让长辈等你,实在太不应该了。”
蕊蕊瑟缩了一下,说:“对不起。”
她爬上椅子,椅子对她来说很高,听说是因为原本想着她很快就能长大,就造的大了些,没想到她出生时候三四岁大,长了三百年,也才五六岁大,等于就是一直是个小孩子,于是便一直坐着对她来说太大的椅子。
她爬上椅子,清妈妈便把扇贝粥放在了她的前面。
蕊蕊虽然心里有抱怨,但是到了现在,还是乖乖地喝起粥来,眼睛扑闪扑闪,偷偷地看着一边正在看书的清妈妈。
凰妈妈告诉她,她和清妈妈长得很像,但是蕊蕊并不那么觉得,她觉得清妈妈又严厉又冰冷,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人,自己怎么会像全世界最可怕的人呢?这是不应该的。
蕊蕊想着这些,喝完了粥,清妈妈叫住自己,又叫自己看书,她只好拿着书到了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开始看。
清妈妈的声音从茅屋里传出来:“天黑之前要全部背出来,背不出来不能吃饭。”
蕊蕊蔫蔫地把下巴垫在书页上,心里想:好想凰妈妈啊。
如果可以的话,蕊蕊希望所有的时间都是和凰妈妈在一起。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到了晚上,睡着了。
……
洛清潭走进房间,看着蕊蕊的睡颜,脸上渐渐露出温柔的神色,她看了一会儿,洛凰便进来了。
洛凰提前出关,是要给蕊蕊的三百岁生辰准备一个惊喜。
她们先前通过观察和灵力测试,已经知道,三百岁是个坎,三百岁之前,蕊蕊应该一直在幼年期,之后才能长大——她虽然是人形,却好像有一部分灵兽的特质。
洛凰看着洛清潭望着蕊蕊的隐约笑容,不禁道:“你为什么要对蕊蕊那么严厉呢?”
洛清潭有点心虚地撇过脸去,回避了这个话题。
其实原因也不是很难说,只不过是很难在洛凰面前说。
她总觉得,自己先前养洛凰的方法不太对,于是换了一个,结果还是不太熟练,偏到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养孩子可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啊。
她这么想着,对洛凰说:“先别说这个了,给蕊蕊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么,还有蛋糕什么的,还有,那么多天没见了,你这次闭关可有收获啊……”
这么说着,两人出了蕊蕊的房间……
……
蕊蕊醒来的时候,有些惊讶地想,今天清妈妈怎么没有叫她早起呢?
往常这个时候,清妈妈会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然后从山上跑到山下,再从山下跑到山上。
可是今天居然没有,阳光已经非常明亮温暖,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
蕊蕊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突然眼神一凝。
她看见了床头的新衣服。
因为旧衣服一直不坏,她好久没有新衣服了——虽然她并没有那种新衣服就是好的概念,但是或许是因为人类的本能,她有时候还是会畅享自己拥有新的东西。
新的衣服是一件鹅黄色的纱裙,蕊蕊穿上之后,开始想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新年肯定不是。
是妈妈们结为道侣的纪念日么?好像也不是。
是不是山下国家新颁布的节日呢?
这么想着,蕊蕊出了房间,看见了阳光下冲着她微笑的凰妈妈。
蕊蕊不受控制地尖叫一声,然后跑到了凰妈妈怀里,紧紧把她抱住了。
然后凰妈妈对她说:“生日快乐。”
清妈妈在凰妈妈身边,神情好像不太高兴,伸出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说:“生日快乐。”
哦哦,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啊。
阳光暖洋洋的,空气中有鸡蛋和奶甜蜜的气味,这是蕊蕊的幼年期最后的记忆。
然后,她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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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一半的时候觉得自己在写儿童读物…哈哈
总之,这应该是最后一则番外了,要把这篇文章标完结了,拖那么久也是在想,自己会不会有想写的其他东西,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那就让它结束吧,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祝大家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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