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开门的少女穿着格曼族特有的红白相间、绣满精致花纹的服饰,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甚是俏美,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精灵顽皮之感,樊西暗自心想,难道这位小姑娘就是老人口中能救林兄一命之人?
“你是青青?”柳棠亦有些难以置信。
“就是我呀,我刚一听到小卷花沙沙响,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找我来了,嘻嘻。”青青一边带着他们走进屋内,一边笑道。
虽然他们三人都没听懂青青说的是什么,但觉得救人要紧,便也没多说。
樊西走到青青跟前,侧过身,问道:“青青姑娘,你能救救我身后这位兄弟吗?”
“跟我来,”青青看了林羽慕的手臂一眼,便抓起身旁架子上一个竹编的小箱子,将他们领进二楼的一间客房道,“把他平躺在床上吧。”
柳棠和樊西轻轻地将林羽慕平放在床后,青青走到床边,抬起他的左臂,查看着发黑的伤口,而后问道:“他是在曼罗受伤的吧?”
“嗯,曼罗密林。”叶珞绪答道。
青青朝叶珞绪笑了笑,然后打开竹编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蘸了下伤口处的鲜血,顷刻间,银针变黑了大半截,她闭上眼细细一闻针头的血,皱着眉头道:“是灵妖咬的……狸猫妖,对吗?”
见她只是一闻便知林羽慕受伤的缘由,三人讶异不已,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青青看他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便知自己所料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庆幸的是,灵妖咬他的时候已经被打回原形,否则就算把他手臂砍了都没用。”
“这么说,青青姑娘有办法救他?”柳棠急切道,“只要姑娘能救他,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青却是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用,要救他不算太难,只不过,我还没有办法彻底根除灵妖残留在他体内的毒液,就算救回一命也有可能留下其他病根。”
“无妨,只要能救他一命,都请青青姑娘尽力一试。至于所留的病根,我们以后再寻求他法。”
柳棠虽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稚气未脱,顶多不过十六岁的少女的医术可以如此超脱,但见她能精准地说出林羽慕伤势的原因,便觉得她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况且林羽慕已经气若游丝,若不一试,也无他法。
“嗯,我去找药材。”青青知他们救人心切,便匆匆跑下竹楼。
没多久,青青端着一小盆清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条细长的白蛇,它的鳞片在烛光下闪着莹莹的白光。
“你们不用怕它,”青青见他们一个个不由自主地避开白蛇便笑道,“小泊其实也是灵妖,只不过他一年前就跟着我,现在是一条小乖蛇,嘻嘻。”
小泊安静地盘在青青身边,耷拉着脑袋,好似有些慵懒的样子。青青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三片看上去极像婴儿手掌的绿叶浸于清水中,霎时,清水上冒起一股青烟。
她一边用清水给林羽慕清洗伤口,一边说道:“这三片叶子是我刚从绯纤花上摘下的,绯纤花本身除了好看之外并没有用处,但是它的叶子却是清洗灵妖之毒的绝佳草药,可惜只是清洗,无法抑制毒性的扩散。待会儿我让小泊给这位公子的伤口处再咬一口,以毒攻毒,试试能不能消除他体内之毒。”
“劳烦青青姑娘了,”柳棠见青青颇有经验的样子,心里略微松了口气,问道,“但是在下心中有一疑问,若让小泊咬一口能以毒攻毒,为何不能彻底清除体内之毒呢?”
“据我所知,以毒攻毒是目前为止可以清除灵妖之毒的唯一方法,但由于两者都是毒,无法做到完全根治,只能尽量减少残留罢了。”
柳棠点了点头,心中默默祈祷小泊的一咬可以恰好让两毒相抵,也好免去林羽慕将来可能的痛苦。
青青一边将小泊抱到林羽慕的床头并示意它在林羽慕的手臂上咬一口,一边说道:“对了,你们都知道我叫青青,我可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我叫叶珞绪,身旁这两位是柳棠和樊西,受伤的是林羽慕……”叶珞绪话音未落,就见小泊朝着狸猫妖留下的伤口处狠狠咬下,两行乌黑的液体缓缓流出。
这一口似乎让林羽慕因为疼痛而有了些知觉,他拧紧眉头,呲牙咧嘴地发出了几声“哼哼”,柳棠急忙跑到床头轻唤了几声:“羽慕,羽慕……”
但林羽慕好像并未听到柳棠喊他的名字,只是痛苦地**着。
“他没事吧?”柳棠急切地问道。
“放心吧,被灵妖咬是很疼的,只要忍过了这一阵,等他苏醒就行了。”青青宽慰柳棠道。
小泊咬了许久,林羽慕一直疼痛不堪,直到乌黑的液体渐止,手臂上的青黑也渐渐消退,恢复了原来的肤色,小泊才松开了口。而这时,伤口也由先前的黑色变成了鲜红色。
青青给林羽慕用白纱布包扎完伤口后,起身向众人道:“你们都是很好的朋友吧,不如这些天就住在我家,这样你们若想看林公子也方便很多。”
三人心想如此也好,便点了点头。
第二天午饭过后,青青用绯纤叶水仔细地给林羽慕清洗伤口,柳棠、樊西和叶珞绪在一旁陪着,偶尔也帮帮小忙。
林羽慕虽然恢复了意识,伤口也明显愈合了不少,但仍很虚弱的躺在床上,连说话都没力气,嘴唇发白,脸上亦没有半点血色。
柳棠看着他,内心满是担忧,却并未表露在脸上。
青青清洗完伤口,将林羽慕的手臂擦拭了一遍后,用早上调制好的草药轻柔地涂在伤口上,以免力道太重而弄疼他。
“药汤来咯,煎的时辰刚刚好,赶紧喝了吧。”一位年轻男子推开房门,端着一碗茶色的药汤笑着走了进来。
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格曼族人,一身绛紫色长袍,头发一半束起,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另一半则披于颈后。笑起来也像青青一样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略显单纯清秀。
叶珞绪问道:“这位是?”
“我叫子衿,”这位男子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道,“没错,正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哈哈。”
“谢谢。”柳棠道谢后淡淡然地接过药汤,坐到床边,慢慢地扶起林羽慕,让他靠在自己身侧,然后舀了一勺药汤,轻轻吹凉后送进他的口中。
樊西见林羽慕仍旧虚脱无力的样子,便过去床的另一边,帮柳棠扶着林羽慕,而后着朝子衿和青青打趣道:“听你们的名字,莫非……”
“没错,”子衿笑着指了指自己和青青脸颊上的酒窝道,“从名字到酒窝,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哈哈。”
青青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用白纱布给林羽慕包扎伤口,满脸通红煞是可爱。樊西见她害羞沉默的样子,便猜出一二,也就没再问了。
青青包扎完伤口,便使劲捧起盛满绯纤叶水的大木盆,叶珞绪见状连忙上前帮青青一起将大木盆搬了出去。
两人一左一右地把大木盆搬到竹楼东边不远处,而后将水倒进河里。
“叶姐姐的家乡是在哪里呀?”她们往回走的时候,青青问道。
“叫我珞绪吧,我的家乡是在益州附近。”
“益州?是在哪儿?那里好玩吗?”
叶珞绪看青青很是好奇的样子,便笑了笑道:“离这儿很远,益州城十分繁华,不论白天傍晚都是热闹非凡,而且有许多美味佳肴和有趣的小玩意儿。”
“好想去,”青青听她这么说,便一脸期待,转而又沮丧道,“可是我从小就在这里出生长大,除了格曼和附近的丛林就没去过任何地方,也从没人愿意带我出去。我们每个人在祭祖仪式上都发过誓要将一生贡献给格曼,任何族民离开即是背叛先祖。”
两人回到竹楼下后,她拿起水缸旁的葫芦瓢,舀起一瓢水,仔细地浇灌每一株奇形怪状的植物,低声道:“听说你们只要愿意便可走南闯北,不用受到祖先遗训的束缚,真的好羡慕。以前我总是听路过这里的游人介绍他们的家乡和他们去过的地方,都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真想有一天可以亲自去看看。”
叶珞绪深知这种笼中之鸟的感觉,与自己未出师前那种一心想走出烟霞谷的殷切期盼如出一辙,但她又想到青青的处境,虽然很是同情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她陪在青青身旁,故意转移话题道:“昨晚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小卷花是什么呀?”
“小卷花呀,”青青放下葫芦瓢,笑着牵起叶珞绪的手,小跑到竹楼上,将窗台边一株小植物捧到叶珞绪面前道,道,“就是它,可爱吧。”
正如其名,小卷花的茎叶都是卷曲状,若干片细长的叶子螺旋般下垂,六片品红色的花瓣自然地向外弯曲了好几个卷。“为什么你说听见小卷花沙沙响就知道有人来找你了呢?”叶珞绪摸了下柔软细嫩的花瓣,问道。
青青解释道:“因为小卷花很灵敏,只要它嗅到陌生的气息或者感受到陌生的人接近,它的叶子就会举起来,然后不停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经过一夜,它已经熟悉你们的气味啦,所以现在你们接近,它都不会沙沙响了。”
“哈哈,真是有趣儿。”叶珞绪笑道。这时,樊西和子衿从林羽慕的房间内走了出来,她忙问道:“羽慕怎么样了?”
樊西掩上房门,轻声道:“他喝了药以后气色略微好了些,手臂的浮肿也消退了点,不过还是虚弱得很,我们陪了他一会儿,就让他休息了。”
“放心吧,我一定尽力治疗林公子的伤,这些天让他好生休息,我猜十日左右就可恢复啦。”青青见樊西略显担忧的样子,安慰道。
“劳烦青青姑娘了。”
青青摆了摆右手,道:“这不算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啦,何必这么客气。若是有空,可以多讲讲你们遇到的好玩的事情给我听呀。”
樊西见青青甚是善良可爱,心想若是再客气就显得生分了,笑道:“那是一定。”
许久不见柳棠出来,叶珞绪便猜他一定是留在屋内照顾林羽慕,心中暗暗感叹,他虽平日里总是一副让人不易接近的样子,但对林羽慕却是如此重情重义。
青青忽然击掌一笑,兴致盎然道:“突然想起,昨晚到现在,你们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今晚就由我来烧一桌大餐吧,你们……”
子衿一惊,赶忙紧张兮兮地打断道:“还……还是不要了吧,你也累了大半天了,还是我来做饭吧。”
“一点都不累,”尽管被子衿打断,但她依旧兴致不减,道,“我来做饭,你就负责给林公子煎药好了。”
见青青仍不改变主意,子衿依旧劝道:“呃,不如煎药和做饭都让我来,你带叶姑娘在格曼城好好逛逛吧。”
“格曼城任何时候都可以逛啊,况且又没有什么好玩的。”青青有些生气,嘟着嘴道。
叶珞绪噗嗤一笑,心想,子衿如此阻挠,八成是心疼青青太过劳累,但看青青这架势,恐怕不烧一桌是不会甘心的,于是道:“不如就让青青烧吧,我们也想尝尝她的手艺呢。”
子衿摇了摇头,很是沮丧,轻声道:“好吧,我想我还是弄点消夜什么的……”
“嘻嘻,我这就去准备准备。”青青笑靥如花,并未理会子衿的喃喃自语,刚一说完便连蹦带跳的跑走了。
“你们真的要吃青青做的东西吗?”子衿凑到樊西和叶珞绪跟前,右手手背侧在嘴边,神神秘秘的样子,“其实我可以给你们先做点吃的让你们垫垫肚子,或者你们留着肚子吃消夜。”
樊西很是不解,问道:“子衿兄这样说,莫非是青青姑娘的手艺很差?”
“倒也不能说是很差,只是青青颇为热衷于自创,但是那些‘自创菜’的卖相和口味,实在挑战我的极限,”子衿耸耸肩,撇了下嘴道,“其实我以前并不会做菜,但自从尝过青青的厨艺之后……我就学做菜,好不容易才让她认可我的厨艺,并放弃那些奇奇怪怪的烹饪,谁知她今天又突然说要……”
听子衿这么一说,叶珞绪不禁有些期待,究竟是什么样的“自创菜”居然让面前这位八尺男儿宁愿自己下厨,也不愿再尝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