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半大的孩子,语气装的很是强硬,但有一种是小孩说在大人话的感觉。我本来还想调侃一下,但李布衣拦住了我。他用眼神给我打眼色,见我没反应,还仔细仔细眨眨眼。这眼睛眨的,要换做电视剧里面,这完全就是不合格演员的不正确示范。
连人家那主角都看出来了。
鬼娃娃盯着李布衣看。也不知道是想些什么。
李布衣给我眨眼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但我看到鬼娃娃的眼睛盯着的“人”,只好用合格演员正确示范给他眨眼。
我先是一眨眼,然后神速冲那鬼娃娃看了一眼,便立马回过头来。如此合格,如此正确,李布衣果然是看了个明白。他和鬼娃娃来了个莫名对视。
“那个——那个——”李布衣突然有些尴尬,“那咱们后会有期。”他说。
“算了。”鬼娃娃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还是后会无期了。”
他转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环顾了一下我们几个,“后会有期。”
我实在憋不住,“那到底是后会无期还是后会有期啊。”
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尴尬了。
迎接我的只是一个身影的停顿,然后便是门打开,门又关上了。
“我去,这小鬼变得这么高冷。”
我吐了个槽。李布衣在一旁呆愣看着我。
赵老师朝我竖起个大拇指,“要我说啊,你们俩真的是登对。天造地设的一对。没跑了。”他仔细看了看我们,又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正确。
“好了,走吧。趁着黑天好赶路。”邱山远转过头,说着话竟然已经开始走了。
“喂喂喂,等一下——”
我和李布衣赶紧追上去。留下一个赵老师面面相觑,“明明是大白天好嘛——”转念才反应过来,“我靠,你们还是要我背啊——”
他看着那个靠在大树下的我的身体,欲哭无泪。“凤凰,你和李布衣欠我一个人情啊——不对,欠我人情大了。这得几百个了!”他这么说道。
背后传来赵老师的呼喊。
我和李布衣彼此一对视,乐呵呵笑了。
“道士你太坏了。明明是大白天,你还乱说是赶夜路——”我打趣道。谁知道那邱山远却是说,“谁告诉你现在是白天的啊!”
我抬起来。看着头顶那被大树挡住但仍然发光发亮的太阳,“你别告诉我那是个灯泡!”
李布衣也附和我。“那确实不是灯泡啊。”但转念他也说,“不过现在是晚上。”
我看着他俩。一下子觉得世界崩溃了。这是怎么了。我也是醉了。此刻赵老师已经赶了过来,“俩神经病。”他一句话总结道。
邱山远也不解释。“按照我走的步子来。”
我看着他左前三步,右前四步的——愣了。
李布衣跟了过去。转头对我说,“娘子,快来。”
邱山远走了大概四十多步,按照常理来说,他是没有走多远,但是一瞬间却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叫了起来。
李布衣也跟上去,回头对我笑了笑,再往前踏一步,竟然也消失了,“啊啊啊啊啊啊——”换做是赵老师开始叫了。
一个人是这样,我倒是害怕。不过既然是两个人的话,我突然心头一阵清凉,这是迷魂阵?这一切都是假的?
“别叫了,照着走就好了。”我说道。赵老师张着嘴巴看着我。一副“你怎么也变傻了”的表情。
“哎哟,我没变傻。你跟着走就行了。”说着,也不管他那张着能直接吞鸡蛋的嘴巴,自顾自按照先前他俩的步伐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我的眼前景色完全变了个样。
天夜阴暗。头顶上只有个毛月亮,朦胧的像是我得了近视眼。
“娘子,你没事吧?”李布衣见我发呆。还过来关心道。
我云里雾里的。虽然刚才知道那是迷魂阵,但还是有些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我们是在哪里?”
“中国啊。”李布衣道。
“你还敢把位置说得再大一点嘛。”
“不敢。”李布衣笑嘻嘻道。
他挡着我前面的视线,“你让开,”我试图扒开他,“你别挡着我视线。”但是李布衣不识趣,还是挡着,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柱子。我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就让她看呗。没这么胆小吧。”邱山远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下打了个激灵。这心跳猛然增加了几倍速。我去,我还是个孩子,能不能不要吓我啊!
正胡思乱想着,啪嗒,一只手放在了我肩膀上,我吓得是差点就魂飞魄散了,只听得,“艾玛,天还真黑了。”
赵老师背着我的身体也赶了过来。
我的心微微放松。“你—妹—的,吓死我了。”我没好气地说。
“啊——”赵老师又啊了一声,“我们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了。”
他这一说,我刚放回去的心又开始扑腾起来。
我赶紧扒开李布衣,朝前看去,这下子,我看着倒是很是自然,仿佛理所应当是这样。“不就是坟墓嘛。你怕啥——”
我很胆大地说。
“大半夜来坟墓,这还真不是一般人来受得了的。”赵老师作为知识分子,一直不以胆大作为他的人生追求。“刚才不是白天吗?怎么出来就变晚上了?”
他转过头,“我去。”我听得到他咽口水的声音,“我们回去的路都没有了。”
“刚才那是在阴间。我们现在是阳间。阴间是和阳间倒转的。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李布衣如此解释道。
邱山远也接口道,“至于为什么是坟墓,刚才我们就是从这里头出来的啊。”
他很是理所当然。就像是喝了一杯白开水一般自然。这放在我和赵老师身上当然是很不正常了。
“从——坟墓里——出来的?”赵老师牙齿打颤。
至于为什么这里要形容赵老师的窝囊,因为我毕竟是过来人,“和我那个时候做的梦一样啊。”我和李布衣对视一眼。
“对啊。多让人怀念啊。这一世,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滚——”
一点儿都不让人怀念好嘛。那简直是让我悲痛的血泪史。我记得那个时候我醒来之后语无伦次,我爸妈以为我中了邪,还替我请来我们村的神婆,也就是我三奶奶,我三奶奶还特意给我看了命相,说我这辈子命好,不会沾脏东西。
我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迷信,赤~裸裸的迷信。”赵老师说。他作为高层知识分子当然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思想。我很理解。但他却说,“你三奶奶算的一点都不准啊。这算命啊,还是要做找个道行高一点的。”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李布衣,心里点了点同意两字。
“嘿,那边有人吗?”
一道亮光照了过来。直接打在赵老师的脸上。
“别照别照,刺眼——”
那是强光手电。
“我的天,还真是有人,你是人是鬼啊?”
“重要吗?”赵老师说道。
“你背着什么?”
“人啊。”赵老师回道。
那边不说话了。手电的光亮也没了。转而又听见那声音的在嘀咕,“大半夜在坟墓背着一个人,该不会是来刨尸的吧。”
我看了一眼赵老师,你看吧,不说话不就得了,这下子,还被人误会了。
邱山远解释道,“我们现在不适合遇到人。还是赶紧赶路吧。我已经联系到了我师父。我们就在前面那个小村落汇合。”
前面那个小村落——我下意识认为那是很近的。
“哪个村落啊——”
“翻过那座山就到了。”
“妈呀——”
赵老师腿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还好邱山远手疾眼快拉住了他。不然的话,我的屁股该摔成两半了吧。
“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邱山远打气道。
“你也应该知道,胜利的果实最终属于坚持的那一方。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道士再度忽悠。
赵老师摇摇头,哭丧着脸,“你还给我做起了思想教育。你还背人走山路试试。我考研读博都没没流过这么多汗——”
“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说。
“我也欠一个——”李布衣也跟着我说。
赵老师抬头看我,“你们已经欠过了,这又是新的人情了昂。”
虽然不知道我的人情到底是值五毛呢还是一块呢,但我还是痛苦地点了点头。
哗啦。
手电又照了过来。
这一次打在了邱山远的道袍上,对面开始惊呼,“道士都来了。”又往上照到了邱山远的脸,“这么年轻,肯定是假的。”
那声音愈来愈近,那光亮越来越强。
“兄弟,这附近的坟头都是我罩着的。还挖尸体的话,是不是留下点买路财。”
他离得近了。我方才打量了他一眼,那人长得朴实,像是经常在田地里倒腾泥土的,皮肤黝黑,当然也可能是天比较黑。
赵老师乐了,“这下终于来了个免费苦力了。”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
合着是俩人啊。
我又看了过去,发现这竟然是俩兄弟。那长相真的是一模一样。除了有个家伙脸上长了个痣。想必是生出来为了好辨认,故意弄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