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一个“尸油”让我直接处于一个呆滞的状态。
“尸体的尸?”
可能只是在开玩笑呢,我又问了一遍,李布衣却回答,“对。”
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的味道更浓重了一些,那香味是从那大锅传来的,我定睛一看,那大锅下面烧着的是一个个的白骨,白骨上有发出滋滋的声音,我是在农村长大的,知道那是有油。
但我没想到,那却是尸油!
而那赤裸裸的白骨肯定也不会是猪骨头吧!
“我靠!”
我终于是恢复了我的女汉子本色,“这得死了多少人!”
从那大锅开始烧,骨头的燃烧一直没断过,那是这个酒店发生灵异事件的失踪人员吧?他们——就真的只有骨头了。
我的眼前似乎呈现出他们在绝望中被女人割下了头,然后成为鬼娃娃的玩具。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有头扁的有头圆的。但都逃不了死亡的命运,除了我。还活着。
但这个大人,手上又沾染了多少鲜血呢!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特别难过,人和鬼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呢。为什么非得弄得个这么样的结局!
“你没事吧?”
李布衣拍了下我的肩头。
我摇摇头。
“你去帮邱山——”
还没等我说完呢,那边的局势真的是一边倒。那个大人已经蜷缩在地上了。
我这一会的发呆,还真的——
“不用帮了。”
李布衣笑着说。“他又不是那么弱的道士。”
“是啊。就除了我弱。老是让你们帮忙。”我叹了一口气,原本神魂状态以为可以有点用了,现在又成为了半个废人。我真不知道我能干什么了。当然,如果我的世界没有鬼怪,我还可以算作凤凰村的第一大学生。
但——哪有那么一回事啊!从遇到这个白衣青年,我就不会在正常世界里驻足了。
“娘子,你别多心啊。没有的事。再说,你还有我,有我就够了。”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脸上带着笑,一身仿佛带着阳光,看着我,似乎真的是眼睛心里都只有我一个。
我和他对视了一秒后,就赶紧低下了头。
“这尸油被燃烧还真的浓啊。”
好像是谁叹了一口气。但这么清晰,如果真是叹息,该是我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吧。对不起啊。我还是不能真的把你当成那种关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真的接受你,“也许我们”,我喏喏着,还没说完,就被邱山远的叫喊声打断,“喂。你俩待会谈情说爱,过来吧。”
李布衣大概是没听到我的那句喏喏声,“我们先过去。”
说着,便来到了十几米处的方才的战场。
说是战场,其实还真的看不出俩人经历过怎么样的斗争。只是那地上鲜艳的血迹,让我明白道士和大人还真的是恶斗一场。
“你叫什么名字?”
我问了一句。老是叫你大人,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封建残余一般,非常地不爽。
这人或者说是鬼,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高冷的一句话不说。一点都没阶下囚的觉悟。
砰。
一只脚踩了过去,重重踩在他的手上。
“我说,我说——”
这大人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说实在李布衣这么暴力我竟然觉得一点反感都没有,大概我也习惯了以暴制暴了吧。
“无名。”
啥?不是说没骨气吗?在逗我呢?我和李布衣彼此对视了一眼,接下来便是我下脚踢了几下,“让你无名,让你无名,说——你到底叫什么?”
这大人不断哀嚎。“我说——”
“我的名字就叫吴铭啊。口天吴,金名铭。”
额。
这有点尴尬啊。脸好像又莫名烧了起来,“让你不好好说!”接着又补了一脚。
邱山远倒是打了圆场,“看不出来,一会不见,凤凰变得嫉恶如仇了。”
“那是应该的。”
我点了点头。丝毫不计较我刚才的傻气。出门不能说我是中文系的学生了。太丢人。
“说吧。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李布衣淡淡地问,虽然眼角还带着笑,但看在他没笑出声,我就不计较了。
地上很舒服吧。
那吴铭就像躺在床上一样享受。
“我——”
他咽咽口水,“我没做过什么。都是那个女人逼我的。”
这两句话解释的还真的没水平,既然没做过,干嘛又要说那个女人逼的呢,这样的话,岂不是相悖了?
他真的应该学习一下逻辑学。
邱山远的七星宝剑还握在手中,他晃了晃。“我的脾气一点儿都不好。”
他弯下腰,看着那吴铭,“你的事,我大概也是知道一点。自己说总比我说出来要好得多。”
武力逼迫啊。放在古代马上就要上演屈打成招的好戏了。但一般按照电视剧电影的做法,那人起码要反抗一些,要委婉一点,要拒绝要抗议,但这毕竟是现实。
“这些年,所有失踪的人都是我杀的。”
空气里生出来一股子寒气。
“我不好。我错了,我该死。”
他本来就是罗锅,现在更像个虾米一般在地上蠕动,看起来特别恶心。“我错了,饶了我这一次。我肯定改。”
吴铭费力地直起身体,不过仍然是跪在地上。
李布衣一脚踢过去,他又倒下了。
“踢得好。踢得好。打我吧。打我吧。只要能饶我一命就好了。”
他嘴角上流着鲜血。
我始终觉得这是个死都不会悔改的人。但我也觉得他不该这样弱懦。所以说,女人的第六感也有不准的时候。
“真是个人渣。”我骂了一句,“他是人吧?”说完又转头问了一句邱山远。
道士似乎很奇怪我问了这么一句话。“没错啊。他是人。怎么这么问?”
“那为什么那女鬼那么怕他?还叫他大人呢?”
我很纳闷。相当纳闷。满脑子的疑惑,两只眼睛盯着邱山远,希望能得到答案。
李布衣切了一下,“要我说啊。肯定是她有求与他呗。”
谁也没注意,吴铭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起来。
“还是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吧。”邱山远沉思了一会儿,仍然没自己将心里的答案说出来,或许说他也不知道吧。
吴铭没说话。
他微微张着嘴,但就是没说话。
“你们没机会知道了!”
我的耳朵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那女人头用头发提住了鬼娃娃的肩膀,飞了过来。
那鬼娃娃低着脑袋,看起来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大人,我来晚了。”
女人头还真是莫名得对他尊敬有加啊。
“你们都该死!”
她看着我们。仿佛看着一群死人。
“尤其是你。更该死!”
这话是对我说的。被那双眼睛盯着,还真的一点儿都不爽呢。遍体生凉,瞬间挥发了我身体的热量。
李布衣不乐意了,“喂,老婆婆,你能不能认清楚形势啊。现在你的大人已经是我的阶下囚了。你最好自裁。免得待会死得很难看!就冲你威胁我娘子,我一定要让你好死!”
女人头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手下败将!”
这四个字让我一愣。更让李布衣彻底抓狂。
“来来来,咱们再打一次。我让你一只手。”
说完仿佛觉得让她一只手也还是不公平,这家伙就只剩下一个头啊,于是李布衣又改口道,“我让你双手双脚。”
邱山远却说,“你的孩子——”
女人头一愣。似乎很难听到有人关心他的孩子,但转而对我的恨意更加重了。我看着那鬼娃娃半死不活的模样。心想那咒语还真是棒棒哒。
我拉了拉想要普渡众生的道士,“那可能是我用咒语伤的吧。”
邱山远听完没啥表情,手里的宝剑便慎重得握紧了些。
“是啊。你们去死吧。”
那吴铭竟然也来了这么一句话。
而他竟然是站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布衣刚想要来一个托马斯回旋踢的时候,吴铭已经快步跑到女人头身边,他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中气十足,“人聚齐了就好。”
我们三人彼此互相看了看。总觉得落入了个大阴谋。
“他也是故意被你打伤的?”李布衣问。
“不会吧?”我是相当惊讶。
邱山远看着那狼狈为奸的一人一鬼,“那就再打一次喽。”
他跃跃欲试。
李布衣也是握紧了拳头。
两人脸上一副兴奋的表情。
砰。
什么东西倒下了。
“你们能活下来再说吧。”
那大锅竟然倒了下来,而里面的水也全都倒在了地上。
竟然起火了。我知道有尸油,也有人骨,但那水流淌在地上怎么会让火越来越旺呢。
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个不好的念头,“那大锅里也有尸油!”
“你才知道嘛。”
李布衣白了我一眼。“我还以为——”
我一瞪他,他把后半句话生生吃在了肚子里。
火势直接把我们三个围在了一个圈子里。
而那女人头和吴铭竟然消失不见了。
活生生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他们人呢?”
我问道。
“打不过跑了吧。”
李布衣回道。“我就说嘛。那个女人头,我就算让她双手双脚,她也未必打得过我。”
“别得瑟了。赶紧追啊!”
邱山远一马当先向前跑去。
这黑暗里浑厚的火势,也飘荡着吴铭尖利的笑声,“赶快追哈。”
“大人。我儿子的受了伤。你能帮——”
“帮什么?我还手上呢。只有那个女的能救你儿子的命。”
那女的?说的可不就是我嘛。
“吃了她的肉就好了。骨头留给我煲汤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