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战战兢兢的返回务本坊,而此时,他麾下的一千护卫已经被调往城外,只留下不足二十名贴身侍卫,另外,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同时,也为了更好的监视他,朝廷在他住的地方安置了两百羽林军将士。
见自己的护卫被调离住处,安禄山的心情非常沉重,他现在已经被监视了,下一步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而他在返回住处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严庄,他要问问严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严庄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毫不客气的杀了严庄,并将所有比较大的罪过,全部推在严庄的身上,而他自己则只负有用人不明的过错。
但安禄山并没有找到严庄,自从他回来之后,就听亲兵护卫说了,严庄在他刚刚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由于是被怀疑的对象,安禄山此刻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务本坊的住宅,并装作伤心的样子,陪着自己已经死去的儿子,对于严庄,他只有过了眼前这道坎,才能继续追究。
严庄的确早就溜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溜了,应该说是去为自己找靠山去了。
在京城之中,就李林甫,高力士还有李安是最为受宠的,他先去找了李林甫,结果李林甫一听是安禄山的心腹部下,而现在安禄山自身难保,他当然不会蹚这趟浑水了,于是,闭门不见,高力士在宫中陪着皇帝,自然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无奈之下,严庄只好前来找李安,并表达自己可以为李安效力。
李安并没有将严庄拒之门外,不过,北面的事情,主要都是安禄山和严庄二人在作怪,李安并不喜欢这个人,而且,据他推测,严庄很有可能会被皇帝处死,就算他出面力保都未必有用,他对皇帝太了解了,即便知道安禄山才是主谋,但为了稳定范阳和平卢的人心,也会让严庄做替死鬼。
但李安又不能将皇帝的心思告诉严庄,只能以一个好心人的姿态劝说严庄,让其面见皇帝,将所有责任推给安禄山,并揭露安禄山这些年在北方所做的各种欺君的事情,说的越多,皇帝就越讨厌安禄山,如此,就越是相信他说的话了。
严庄被李安说动,况且,他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于是,立即进宫面圣,准备彻底揭露安禄山的老底,将安禄山做过的所有事情,全都给抖出来。
在严庄前往皇宫的时候,李隆基恰好也在找严庄,毕竟,前几日的刺客,所指正的人就是严庄,必须找严庄过来问清楚。
“微臣严庄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庄显得很文雅,毫无安禄山那种夸张的表情。
“严庄,你可知罪。”
李隆基冷冷的问。
“陛下,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严庄老实的认罪。
李隆基微微感到有些惊讶,这个家伙认罪的态度倒是非常的不错,是李隆基喜欢的。
“好,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李隆基开口问道。
“陛下,微臣犯了胁从之罪,这么多年来,安节帅让微臣干什么,微臣就干什么,就算让微臣去杀人,微臣也都照办,微臣有罪。”
严庄开口解释道。
“哦,胁从之罪,可安禄山说,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主意,他并不知情?”
李隆基继续问道。
严庄冷笑道:“陛下,微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幕僚,若安节帅不下令,微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啊!微臣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安节帅的意思。”
“好,朕暂且信你,那你就说说,这么多年来,你都为安禄山干了一些什么事。”
李隆基继续问道。
严庄不但不隐瞒,反而添油加醋,将安禄山这些年,在北面所做的各种事情,全都汇报给了李隆基,甚至,包括李安的父亲李武被安禄山害死,还有白狼村的覆灭等等重大事件,全都安插到安禄山的身上,其中有很多,都是安禄山部下干的,也算在安禄山头上。
听着严庄的汇报,李隆基越来越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安禄山在北面,居然做了那么多损人为己的恶事。
“严庄,你所说的这些,朕会派人调查的,不过,就算是协同,你的罪恶也不小啊!”
“陛下若能饶恕微臣,微臣可以戴罪立功,指证安禄山,助陛下铲除此奸贼。”
严庄连忙说道。
李隆基蹙起了眉头,疑惑的看向严庄,开口问道:“严庄,你既然一心为安禄山做事,为何突然要与安禄山为敌,还有这一路上,你隐瞒了很多事情,让安禄山安心的前往京城,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陛下,微臣原本处处服从安禄山,但安贼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这一次,甚至要杀掉公主,微臣极力劝阻,却被他训斥了一顿,而且,他要求微臣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到公主并杀掉,微臣心中不忍,在发现公主之后,并没有动手,而是看着公主被铁甲炮车旅接走。”
严庄随口乱编道。
“既然你是故意放走两位公主的,为何在黄河渡口的时候,让人截杀铁甲炮车旅?”
李隆基厉声问道。
“陛下,微臣冤枉,微臣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是那些家伙自作主张,出了事之后,害怕陛下处置,所以,全都推给微臣。”
严庄开口为自己辩解。
李隆基现在头都大了,他也搞不清安禄山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同时,他也搞不清严庄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总之,这二人说的都像是真的,又都像是假的。
在询问了一阵之后,李隆基让严庄退下,有很多事情,他需要慢慢消化一下才行,另外,范阳与平卢两镇有十几万兵马,这些兵马在安禄山手底下有些年头了,尤其是平卢镇,肯定有安禄山的很多死党,一旦处置安禄山,势必会牵连甚广,一旦引起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安禄山进京之后,长安城至洛阳城的铁路线恢复畅通,北面的消息也陆陆续续的传回来了,安禄山的很多欺君行为被一一挖了出来,有很多都与严庄说的很一致,也就是说,安禄山的确是个只手遮天的大坏蛋。
在确定安禄山人品不好,而且胆大妄为之后,李隆基对安禄山的信任减弱了很多,不过,他暂时还不敢处置安禄山,以免引起北方的动乱,再三思索之后,为了大唐的安定和繁荣,他决定给安禄山减罪,也就是用人不明,驭下不严之罪,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安禄山所应遭到的惩罚,从而安抚北方边将之心,但他同时也不敢再将安禄山放回去了,以免这个家伙继续为所欲为,甚至根基越来越稳固,如此,就是养虎为患了。
同时,李隆基也意识到,自己给边将的权利是越来越大了,既然安禄山可以在边镇为所欲为,那么,其它的边镇将领,会不会也这么干呢?万一个个边将都为所欲为,并变得越来越强大,他这个皇帝日后还怎么驾驭他们。
联想到东周列国和东汉末年三国的故事,李隆基觉得,不应该再给边将这么多权利了,否则,一旦边将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他相信,除了安禄山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将领,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边镇是到了该整顿和削弱的时候了。
当然,削弱边镇力量,并不等于减少边镇兵力,而是要控制边镇节度使的权限,让他们只能管军事,不能管经济和治安,如此,可大大减轻他们的独立性,另外,他还打算在所有边镇设置观察使一职,由宫里的太监负责,而且,要时常调动,以免这些太监与边镇将领太熟悉,从而有私情。
这么多年来,边镇节度使的权利越来越大,主要是因为大唐的财政有些困难,而边镇因为经常吃紧,需要增加兵力,更需要增加军饷,而朝廷很难全部提供,于是,就采取直接放权的方式,让各镇节度使自己解决,从而让边镇变得越来越具有独立王国的性质。
全面整顿边镇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处理好安禄山的事情,以免引起改革前的动乱。
在与李林甫和李安等众多臣子单独商议之后,李隆基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以安禄山用人不明,渎职为理由,扒掉他身上的宰相之位,并同时去掉范阳和平卢两镇节度使的职位,只给他保留了礼部侍郎的虚职,让他在京城养老。
而所有罪名的承担着严庄,则被李隆基处斩,以给天下人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至于范阳和平卢两镇,先封安禄山的部将史思明为平卢节度使,而对于兵力更多的范阳节度使,则派遣原先在任上口碑极好的裴宽前去出任。
这样一来,史思明获得升官会非常高兴,自然不会管安禄山过得是否如意,而裴宽被重新调回范阳当节度使,则让很多人都高兴。
首先,河北道的老百姓肯定会非常高兴的,当初裴宽被调离的时候,他们可是伤心了好久,在安禄山来了之后,他们就更加思念裴宽了,希望爱民如子的裴宽可以回来任职。
另外,李林甫一直嫉妒裴宽的才能,想要构陷此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正好将其打发走,让其前往范阳任职,如此,就不会对他构成任何的威胁了。
旨意下达之后,安禄上跪拜谢恩,史思明高高兴兴的去平卢任职,并提拔了一众属下,裴宽从容领下重担,从京城出发,赶往范阳任职,严庄则无可奈何,只得接受最终的下场,他算计这么多年,最终却将自己的小命给算没了,他心里不甘而又无奈。
对于已经溃散并逃往漠北的两蕃,李隆基派遣使臣前去安慰,并表达了皇帝的歉意,让他们返回各自的属地,老老实实的做大唐的臣民。
一切进行的都非常的顺利,没有发生任何的动乱和波折,这让李隆基非常的满意,这个坎总算是渡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对所有边镇进行削权和监督了,这一步也非常的关键,必须慎之又慎,决不能发生动乱。
两位公主能够成功返回京城,李安是功不可没的,李隆基甚至怀疑李安早就知道了一切,否则,很多事情都不好解释。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尽快制定好削弱边镇节度使权限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李隆基觉得李安的头脑不错,是个很厉害的人才,于是,立即召见李安,他想听听李安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毕竟,李安的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东西了,只要问李安,绝对错不了。
李安在入宫之后,听说李隆基有削弱边镇节度使权力的意思,连连称赞皇帝英明,并说出削弱边镇节度使权力的好处,也就是全力支持李隆基的英明决定。
在具体的操作细节上,李安也给出了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让李隆基一个个来,先从最远的安西和北庭开始,派遣最信任的宦官前去监督,而后是河西陇右,朔方河东,最后是范阳平卢。
在派遣宦官进行监督之后,若各镇节度使没有什么反应,则下一步开始着手扒掉各镇节度使的经济和政治大权,让他们只负责军事,至于军中的一切需求,则由朝廷负责供养,反正,经过李安的一系列工业化和商业化进程,大唐朝廷现在是既不缺钱也不缺粮,更不缺武器弹药,完全有能力供应军队所需要的一切物资,已经具备收回节度使多余权利的条件了。
李隆基在听了李安的建议后,觉得非常有道理,并立即选了几名信得过的宦官,让他们以观察使的身份前往安西和北亭,负责监督那里的节度使,与此同时,李隆基还听取李安的建议,多派了两股隐藏的人马,与太监一同监督节度使,三股监督力量互相并不知情,如此,可避免太监专权,陷害边镇节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