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一直站在左藏库的大门外,目送李安离开,直到李安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重重的吁了口气。
“李侍郎是朕的孙辈,也是我大唐百年一遇的大才,可朕的嫡亲子孙中,却没有如此优秀的人才啊!”
高力士上前一步,恭敬道:“大家嫡亲孙辈足有百余,其中必然不乏出众的人才,只是呆在百孙院太久了,没有机会表现自己的能力罢了。”
这是安慰的话,毕竟,再多的皇孙也不可能有李安这样厉害的本事,不过,高力士也是在提醒李隆基,不要把皇子皇孙管的太严密了,这样,虽然能够避免这些子孙有不敬的举动,但同时也会扼杀这些子孙的能力,让他们逐渐变成庸才。
李隆基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为了避免子孙篡权,的确做的有些太过分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在大唐立国之初,就发生了玄武门之变,作为父亲的李渊被李世民赶下台,而后,相继出现了齐王李佑起兵反叛、李承乾造反、武则天篡位等等乱局,朝堂的权力斗争极为惨烈,父子之情、兄弟之情被践踏的体无完肤,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李隆基,自然对权利非常的看重,不允许任何人威胁他的帝位。
不过,李隆基同时也明白,他活不了太久,皇位早晚是要交到子孙手里的,若把子孙辈管的太严,让他们没有展示能力的机会,则日后继承自己皇位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他心里很清楚,若他的子孙是庸才,将来会很难驾驭李安这样的人才,而一旦皇帝驾驭不了群臣,后果有多严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子与诸皇子辈分高于李安,自然不宜向李安请教,皇孙们倒是应该去见见世面了。”
李隆基已经下定决心,要挑选一些最看重的孙辈,让他们跟着李安历练,从而提高自己的能力,不至于将来成为庸才,当然,究竟挑选哪个孙辈,他必须认真的思考,因为挑中哪个孙辈,就意味着看重这个孙辈的父亲,而这也会引起朝廷上的风吹草动,他必须慎之又慎。
在这些大事上,高力士并没有权利分担丝毫,一切都必须由李隆基亲自思考,这关系到皇权,不能与任何人分享。
从大明宫北门至温泉宫,足有七八十里的路程,虽然只是长安至洛阳路段的十分之一,但以大唐的国力和物力,在这一段路程上铺设铁轨,也算的上是一个大工程了。
李隆基已经将铺设这条铁轨的任务交给李安,李安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将其办好,以铺设一条安全可靠的铁轨道路,来回报李隆基的信任和支持。
早上天色刚亮,李安便早早的起身,吃喝过后,便在段秀实等十几名羽林军的护卫下,策马从东北方向的通化门出城,绕过龙首渠之后,便直奔大明宫的北门重玄门。
这里是大明宫的最北端,也是整个长安城的最靠北位置,日后,铁轨就要从这里出发,一路铺向温泉宫,再然后向洛阳城延伸,甚至,铺向大唐的万里河山。
也就是说,日后,大明宫北门外,就是大唐帝国都城的车站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车辆,都将在此处交汇,以转运各种物资。
李安难得的早起,本以为抵达重玄门附近的时候,不会有人在此等候,却不料还有人起的更早。
工部的十几名官员和水利、桥梁、测绘等方面的专家,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见李安抵达,全都恭敬的过来行礼,表示会一切听从李安的吩咐。
当然,这些人出发的时候,全都是准备充足,甚至还准备了二十名背物资的仆从,以为这些人提供必要的吃喝和使用物品。
不过,李安发现人群中有一人颇为年轻,似乎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而这些工部官员,皆对此人颇为恭敬,但这小子似乎并不太适应自己的身份,显得有些紧张,这让李安大感意外,觉得这个年轻的小子很有意思。
“这位年轻的少郎,也是我们工部的?”
李安看向身旁的一名工部官员,好奇的问。
“李侍郎,这位是庆王府上的四王子,名俅,是奉命前来跟着李侍郎学习的。”
工部官员小声的介绍,不过,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显然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哦,是庆王四子李俅,他是奉谁的命过来的,是庆王?”
李安蹙眉问道,若是庆王派儿子前来,则大有结交自己的意思。
“不不不,是陛下的旨意,还有,四王子并非庆王亲生,而是废太子的儿子。”
工部官员有点憋不住了,低声在李安耳边介绍道。
这里的废太子便是李隆基的次子李瑛,在开元二十五年的时候,被杨洄诬告谋反,与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一同被李隆基处斩,而年幼的李俅和四位兄弟,便被如今的庆王收为养子,而且,据说李俅是这五个养子之中最为聪明伶俐的一个。
李安对盛唐这一段历史,还是颇为了解的,当然明白废太子李瑛是被冤枉的,看向李俅的眼神之中,便多了一分同情,同时,也明白工部官员为何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李隆基将李俅派来跟自己长见识,这是看重李俅的表现,而李俅是庆王的养子,废太子李瑛的亲生儿子,将这么个身份的皇孙派来跟自己学习,是思念被自己处斩的废太子李瑛,还是有传位庆王的打算?
李安猜不出李隆基的想法,这些大臣自然也猜不出来,但李隆基无缘无故让李俅过来跟自己长见识,肯定是有某种目的的,绝不会只有长见识这么简单。
“李俅见过李侍郎,昨晚陛下派人下旨,让我跟着李侍郎长长见识,父亲听说后,也非常的高兴,让我一定要跟着李侍郎好好学习。”
李俅显得有些拘谨,也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太残忍,他对任何人似乎都客客气气的,毫无作为皇孙的霸气和威风,不过,这样也好,显得更加的平易近人,李安比较喜欢。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知识,不过,四王子跟着我,的确可以长不少见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李安很爽快的答应,毕竟,这是李隆基的意思,他不可能反对。
“李侍郎,不要叫我四王子,听着不太习惯,就叫我四郎吧!”
李俅提出了一个小要求,其实,他没有什么听不惯的,府上的下人都叫他四王子,但兄弟姐妹和长辈都叫他四郎,他觉得李安不属于下人,应该属于后一种。
“好,四郎,你今年几岁。”
“已经十六了。”
“十六岁,果然比我小两岁,正是长知识的年纪,呵呵。”
李安说笑着就听到远处有一支人马正在奔来,从马蹄声可以看出,这伙人不少,有十几人,而且,骑马的速度很快,是冲锋的速度。
“怎么,还有人要来。”
李安诧异的看向一名工部官员。
“侍郎,下官也不太清楚。”
工部官员一脸的疑惑,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李俅一个人牵马站在重玄门外,问候了几句,才知道是奉李隆基的命令,过来跟李安长见识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李隆基是否还派了其他的皇孙过来长见识。
十几匹战马奔驰的速度非常惊人,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并迅速勒马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也全部跳下马来。
“李侍郎,这是嫡长孙广平王。”
“哦,是广平王李豫。”
李安当然知道广平王是谁了,大名鼎鼎的唐代宗李豫,在后世历史上,还是有些名气的,在大唐历史上,他带领群臣平定了安史之乱,让大唐的国祚得以继续延续百余年,但他有些生不逢时,继位的时候,大唐已经风雨飘摇,甚至,他屁股还没坐热,都城长安就被吐蕃给攻占了,后来,好不容易才收回来。
此后,他为了维持政局的稳定,大肆册封节度使,进一步加剧了唐朝的藩镇割据局面,最终埋葬了整个大唐王朝,也埋葬了整个华夏文明最辉煌的时代。
“李侍郎,非常抱歉,小王来晚了。”
李豫气势十足,充满自信,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与拘谨的李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见李俅也在,微微一笑,招呼道:“哦,四郎也在啊!”
“四郎见过广平王。”
李俅不敢僭越,连忙行礼,显得小心翼翼。
他们二人,一个是现太子的儿子,一个是废太子的儿子,虽然都曾是太子的儿子,但如今的地位却大为不同,作为嫡长孙,李豫出行,必须有大量的将士保护,就像李安一样,而李俅出行则没有硬性的要求,即便是一个人独自出门,也不会有问题。
“广平王也是奉了陛下的圣旨,过来长见识的?”
李安轻松的问道,虽然广平王就是日后的唐代宗,但时间还早呢?此刻,李安完全没有必要在李豫面前表现的太拘谨,当然,这也不是李安的性格。
“是的,昨晚陛下派人传旨,让我今日一早到重玄门外,跟李侍郎一起视察道路,增长见识,不过,我一时大意睡过头了,耽误李侍郎了。”
李豫很自信,但并不骄狂,待人态度彬彬有礼,让李安看了很舒心。
李隆基送过来的两个皇孙真的都不错,都很年轻,而且懂得礼貌,会尊重人,可见平时教育的还是很好的,这也足以体现大唐皇家教育的认真负责。
“广平王多虑了,我刚到不久,只比广平王提前一小会儿,并没有耽误任何的事情?”
李安解释了一句,随即问道:“对了,除了你们二人之外,陛下还派了何人过来?”
李俅看了李安一眼,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李豫也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李安见状,顿时犯难了,李隆基让两个皇孙过来跟自己长见识,但却没有事先通知自己,也没有告诉这两个皇孙,天知道是不是还派了别人。
“李侍郎,宫门打开了,有人正策马奔来。”
段秀实第一时间发现了打开的重玄门,并看到有人正策马赶来。
‘大明宫的重玄门居然打开了,难道还会有更重量级的人物要来。’
李安心里疑惑不已,嫡长孙李豫和李俅都是从通化门出城的,而这一伙人,居然从宫门直接奔出,自然有些不正常,不过,比嫡长孙还重要的人物,也就只有太子和几位皇子了。
“李侍郎,是宫里的宦官。”
段秀实看向策马奔来的太监,提醒道。
见正在奔来的是太监,李安顿时明白,是皇帝派人来通知自己,让自己照顾他的两个孙儿的。
“李侍郎,陛下口谕,让两位皇孙跟随李侍郎学习,特让奴婢婢过来说一声。”
小太监并没有太多废话,见两位皇孙都在场,直接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只有两个皇孙,那就是说,不会再有人过来了,李安略微准备了一下,带领队伍沿着官道,向温泉宫方向缓缓行进。
这支队伍,算上护卫和仆从,共计有八十多人,规模算的上非常庞大了,不过,李安觉得太拥挤,于是,让两支护卫人马,一前一后,与主体人员保持一百步的距离,仆从人马更是要靠后,以免干扰他们探查道路。
除去李安和李豫的护卫人马,队伍只剩下不足二十人,规模小了,更方便李安与众人商量铁轨的走向。
铁轨对道路的要求,肯定要比普通的道路要高许多,比如,普通的道路可以为了方便,铺设成弯曲的形状,但铁轨必须是直线,就算弯曲也不能弯曲的太厉害,稍微弯一点倒是可以理解,弯太多,则就会导致铁轨无法铺设,所以铁轨道路并不能完全沿着官道铺设,要根据铁轨的特点,重新设计一条道路,而这需要事先进行全面的考察,任何考察的疏忽,都会导致错过最佳的施工路线,从而增加施工的难度和成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