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华死后，玉娆在后宫中的地位愈发尴尬。
虽不会缺衣断食，但后宫种种事物她是再也插不了手了，也没资格插手，甚至连每日朝太后请安一事，都被免了。
冬日天寒，玉娆变得懒散很多。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身。
今日也不例外。
小宫女不敢怠慢沈含笑，沈含笑虽是平民，但宫中哪个不知道，晏无心和晏开对沈含笑的心思。
昔日大家同是宫女，沈含笑便处处高她们一封，如今沈含笑摆脱奴籍，她们对待沈含笑更要恭敬有加。
玉娆还睡着，却睡得浅，外面响了些轻微的动静，她便醒了。
听说是沈含笑来了，玉娆赶紧呼唤宫女给自己穿衣打扮。
玉娆宫中的炭火烧得极旺，日夜不熄。她素日里只闷在房间里，穿不着过厚的衣裳。宝蓝绣腊梅的袄裙里只罩了一件貂裘。
这样穿既保暖，看起来又十分好看。
玉娆的妆容化的也淡，如今再也不用以色侍君，妆容上，玉娆便松懈了很多，素淡的妆容，瞧上去十分舒服。
兴许是玉娆不停催促的缘故，这群宫女的手脚比平日利索不少，一炷香半的时间，玉娆便洗漱完毕了。
她静心五息的时间，才踩着狐白裘的皮靴，来到前厅。
那日玉娆托自己的父亲玉良送信给沈含笑之后，便一直巴巴盼着沈含笑往宫中来。
玉娆坚信，沈含笑看见自己写给她的信一定会来，因为事关沈家旧案。
沈家旧案定案已久，当时涉案的人、能够帮助沈家翻案的证据，就算有，也十分难找。缺少证据，哪怕晏开和晏无心再想为沈家洗刷冤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玉娆会在这个关节，选择找到沈含笑，也有玉娆自己的目的。
她不甘就此老死在宫中。
第二琉璃的娘家在京都中开粥行善一事，玉娆有耳闻。
第二琉璃乃是皇后，是正儿八经的太妃，第二家族又站在第二琉璃的身后，即便第二琉璃膝下无子，也能够在宫中安享晚年。
第二琉璃的娘家现在京都行善，打的什么主意，玉娆也猜到了七分。
第二琉璃约摸是想给自己积攒点儿名声，以后有机会好领养个一儿半女，和她在宫中作伴。
这些事第二琉璃能做，玉娆却不能做。
一是玉家的家底薄弱，在自己家门口搭个粥棚，施粥一两成还成，日日施粥，玉家的家底受不住。
二是即便玉娆把先皇当年的赏赐全部变卖，换成银钱，效仿第二琉璃日日施粥，她也不见得能够如愿领养一个孩子。
玉娆清楚自己留在宫中，自己的后半生会过得何等惨淡，她一直在寻出宫去的法子。
现在沈含笑要为沈家翻案，就是一个机会。
玉娆和沈含笑主仆一场，她清楚沈含笑的为人。
沈含笑面前的茶已经换了两回了，玉娆才姗姗来迟。
沈含笑和玉娆之间的身份差距摆在这儿，依照礼数，她需要向玉娆行礼，但不等沈含笑起身，玉娆便先开口免了沈含笑的礼数。
“娘娘您托玉大人送给我的信，我看到了，不知道您说的东西是什么？”
沈含笑直接开门见山。
玉娆没有第二琉璃那么多弯弯绕绕，对上玉娆，沈含笑不必向和第二琉璃说话那般，几经试探。
“沈、沈姑娘。”玉娆略斟酌对沈含笑的称呼，问：“你可知道当年你的父亲，原刑部司门郎中沈渊沈大人，为何会被抄家处斩吗？”
儿时的那些记忆，关于家中冤情，沈含笑不大记得，正因为不大记得，所以沈含笑暗地里偷偷打听过。
当年沈家和南越盛家关系颇亲近，于是沈家便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屎盆子。
当年主审沈家旧案的人是宇文楚和袁正梅，沈渊通敌一事很快定案，先皇盛怒，责令沈家满门抄斩，只有年幼的沈含笑和沈放之侥幸留了一命。
沈放之被发往边关，沈含笑则进宫为奴。
沈含笑面色一凛，肃穆地盯着玉娆。
“看沈姑娘这样子，必然是知道。当年沈大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一审之后迅速定案，沈家满门抄斩，只剩下沈姑娘兄妹二人。”
“若不是沈姑娘，沈家旧案怕只会在刑部卷宗里落灰，再也不会翻出来。现在这桩案子既然再次被翻出来了，有些东西自然也应该重见天日。只是”玉娆顿住。
“晏开被当成质子送往南越之前，我住在宫中，还要多谢娘娘您的照拂。昔日情分还在，今日娘娘您约我进宫一叙，不妨说说，娘娘您有什么心愿。”
玉娆看沈含笑的目光微变，她以为还要客套一番，却没想到沈含笑竟然如此直接。
沈含笑说到昔日情分，倒让玉娆有些脸红。她当年照拂沈含笑，不过是因为沈含笑对自己有用。
但这种场景玉娆毕竟见惯了，她约沈含笑，谈的也不是情分，而是交易。
“我想出宫。”
出宫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玉娆只是想出宫游玩一圈，另一个意思则是玉娆想从这座压抑的皇宫里彻底逃出去。
沈含笑立刻明白玉娆是什么意思。
她是先皇的贵妃，即便出了皇宫，也不能再婚嫁，只能在宫外寻处别院搬进去，孤老终生罢了。
别院，终究比皇宫自在，也好生活。
玉娆想出宫，还打了一个主意。宫外眼线少，她从寻常人家抱养一个孩子养在自己膝下也容易。
“你让我帮你出宫？”
“正是。只要你答应想办法帮我搬出宫，我就把那样东西给你。”
“你说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是当年豫郡王和南越官员的来往信件。”
沈含笑一惊，沈家旧案和豫郡王有关系，沈含笑早就知道，甚至沈含笑一度怀疑这桩冤案的始作俑者就是豫郡王。
“你说的可是真的？”沈含笑一下子站起来，盯着玉娆质问，“你怎么会有他们的来往信件？”
“我只能告诉你，我手里的来往信件是真的，其他恕我不便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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