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罗汝才和李万庆都有些悲哀地发现,虽然他们的兵力占了绝对的优势,战场的形势却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对方那个一百多人的方阵虽然乱了一会,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自己这边已经倒下了一两百人,对方却一点要崩溃的样子都没有。
正当他们想要孤注一掷,不顾伤亡也要把对方留下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突然从李万庆身后的树林中传来。心情焦燥的罗汝才和李万庆都忍不住抬头向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发出的地方望去。
可是,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些被他们包围在内,还剩下一百来人的对手,忽然也如海啸般地欢呼起来。只见那个姓关的汉子高举长刀,大声喝道:“为了军人的荣誉,为了死去的兄弟,杀!”
“为了军人的荣誉,为了死去的兄弟,杀杀杀!”一百多声响亮的口号从阵中发出,然后向着外面冲了出来。
李万庆的神色有些恍忽。似乎回到了当年的战场上,千军成马向敌人冲过去时,也是这般的声势!
“杀!”震天的呼声从身后响起,一条身高足有六尺多(明朝一尺约为31厘米)的大汉冲出树林,手舞钢刀冲入了李万庆的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紧接着,无数敌人从树林里钻出来,二话不说,就冲入自己的阵中,向他的手下砍杀起来。而自己带来的手下明显被吓傻了,毫无斗志,转眼之间,已经被杀得哭爹叫娘,到处乱窜。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知道对方的援兵一到,他们一方已经是一败涂地了。
罗汝才和李万庆一样,马上意识到是对方的援兵到了。知道大势已去,气得他差点吐血。眼看着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要把敌人的方阵冲散,迫使对方投降。谁知对方的援兵就这么及时的来了。
手下已经完全崩溃,象没头苍蝇一样,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任由他怎么呼喝和砍杀,也无法再组织起象样的进攻。
心中万念俱空,心如死灰,对身边逃窜的手下,连吆喝一声的心思都没有了。各自逃命去吧!他知道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多年的心血和积蓄,因为一时的贪念和意气用事,毁于一旦。败得如此快速,如此干净。
…………
李云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战场。
他们还在老远的时候时候就听到了这里的喊杀声。知道打起来了,李云飞心急如焚,不断喝斥着众人加快速度,终于在关士龙他们快要崩溃的紧要关头赶到。如果再晚到一会,他们所遭受的损失,至少要增加一倍以上。
看到被围成一团,浴血奋战的手下,李云飞又是兴奋,又是愤怒。他也听到了关士龙那句“为了荣誉”的喊声,突然感到眼睛有些湿润。生命在这里算得了什么?自从走上了这条反抗的路,就没有人想过活着,虽然大多数人并不想死。
谁说他们是懦夫?他们只是生不逢时,也不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杀!”
李云飞叫喊着,策马跟着赵丰的脚步,冲到土匪群中,挥刀将一个奔逃的土匪砍倒。心里骂道:妈的,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不就是杀人吗?我也会!
只是他刚学会骑马,在林中冲杀不便,这一下用力过猛,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他习惯用枪,但此时手上只有一把钢刀,既短又不顺手。
李云飞赶紧勒马,稳住骑在马上的身体,看着战场的形势倾刻间倒转。就这一会,整个战场已经完全处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再也没有他这个主帅亲自动手的必要了。
五百人生力军在赵丰和杨吉这两位杀人狂磨的带领下加入战斗,见人就杀,气势如虹般不可阻挡。土匪们腹背受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了。
赵丰和杨吉两人就象比赛一样,不用李云飞立的吩咐,到处追杀无头苍蝇般乱跑的土匪。他们的狠辣和高强的身手,直接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要稻草,土匪们再也没有一丝斗志,连逃跑都没了信心,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正在追杀的人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已经找不到敌手了,满地除了尸体和倒下的伤员,就是跪地的土匪。
罗汝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只是呆呆地站着,王守德冲出包围,叫人把他绑了起来。
李万庆一看回天无力,倒是想逃,却被刘尽忠追着不放,最后被几个人堵住。在刘尽忠和众人的围攻下,胳膊上很快就中了一刀,再也拉不动强弓,只能高喊“投降”,以免被杀。
刘尽忠恨透了这个狡猾的家伙,因为他的偷袭,至少有五六个兄弟永远都无法再站起来了。在他投降后,还狠狠地踢了他几脚。要不是被王守德拉住,恐怕就要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了。
关士龙指挥人清理战场,把投降的土匪都集中到一块,喝令他们蹲在地上不许动弹。杨吉和赵丰两人见没人再反抗了,也带着人帮忙救助伤兵,将土匪身上的东西搜刮得一干二净,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不放过。
王守德和刘尽忠满身鲜血,押着罗汝才和李万庆来见李云飞。
“头儿,就是这两个家伙没安好心,让我们损失了好些兄弟!”刘尽忠把双手反绑的李万庆扔在一边,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向李云飞说道。
李云飞被王地德和刘尽忠两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只见他们从头发到脚上都是血迹,衣服上还挂着内脏和一些碎肉,脸上被血糊住,又用手抹得花花绿绿,要是在晚上看到,非得把人吓成神经病不可。
“伤得重吗?先别管他们,等会再和他们算帐!”看了摔在地上的两个俘虏一眼,赶紧对身边的周桂娟说道,“桂娟,快给他们看看,伤势严不严重!”
周桂娟也被两人的样子吓得小脸发白,但还是听话地向两人走去。
王守德心中感动,看周桂娟要抓他的衣服,忙躲开道:“我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都是别人的血,我自己包一下就行了,不敢劳烦大小姐!”
刘尽忠也是双手乱摇,说道:“我也一样,都是轻伤……轻伤,不碍事的。你看,我这不是活崩乱跳的么!”
说完,还真在地上跳了两下,以示他确实还健康得很。周桂娟看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又不会吃人,要这么怕我干嘛?没事就好,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满身鲜血吓死人,赶紧去找个地方洗洗。”
两人“呵呵”傻笑了一下,这里都是山林,哪有水给他们洗澡?
这时关士龙也跑过来向李云飞见礼。这一场战争,他们以少胜多,可说有一半是关士龙指挥得当的功劳,李云飞迎了上去,抓住关士龙的手,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刚才的战况,又热情地勉励了几句。见他身上没什么伤,李云飞心下大安。
关士龙同样是兴奋异常,对李云飞的训练方法,以前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从刚才的战绩来看,无疑是非常的成功。这也使得关士龙从内心里开始敬佩李云飞,只觉得只要跟着他,总有一天能名扬天下。
“头儿,既然王队长和刘队长身上都有伤,就不用再操劳了,我带人去打扫收拾战场。”
李云飞点点头道:“好,死去的兄弟就地掩埋,受伤的兄弟一个都不能落下!”
关士龙点头称“是”,转身而去。
周桂娟没什么事情,向李云飞说了一声,也跑去帮着关士龙等人救助伤员去了。
王守德等关士龙和周桂娟离开后,才指了一下罗汝才和李万庆,对李云飞道:“头儿,这两人怎么办?这个是他们的大当家的,叫曹操。这个叫……嗯,你叫什么名字?”
打了半天,他们还没听李万庆报过名。
李万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根本不理王守德的问话。
李云飞这才用心打量了这两人一会,对李成庆的骨气,也不禁有些敬佩。
心道:这两人能为一寨之主,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只可惜自己对这些草莾中的英雄一点都不熟悉,不知道在不久以后的大造反时代,这两人是不是榜上有名。
刘尽忠大怒,就要过去赏他两脚,李云飞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道:“不要动手,打仗的时候,双方各为其主,有所损伤难以避免。现在你可以杀了他,但没必要去侮辱他。”
李万庆身体一震,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刘尽忠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心里一时无法理解李云飞说的意思,却没有继续对李万庆施以拳脚,也没有听李云飞的话把他杀了。
王守德眉头紧皱,道:“那这些俘虏……你看怎么处理好?”
刘尽忠抢着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全杀了给弟兄们偿命就是!要不,哪有那么多粮食来养活他们……”
“二弟住嘴!”王守德大急,怒喝道,“打仗的时候杀人谁都无话可说,现在他们已经投降了,怎么能再杀?”
李云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王守德的话。当然,李云飞不是怕什么杀俘不祥,而是这些俘虏的身份和他们一样,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都是想活命而已,怎么能赶尽杀绝?即使是敌人,也要分等级的。
但是,对罗汝才和李万庆的处置,就有点伤脑筋了。杀,还是不杀?杀了,在心理上过不去,这两人虽不是什么好,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徒。何况,自己正要扩大势力,这样的人才,杀了太可惜了。
可如果不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咬一口?刘尽忠在抓他们的时候,早已经把他们得罪了,就算他们愿为己用,以后的日子,恐怕也难以相处。况且要是这一仗打下来,一个人都不杀,那死去的兄弟等于白死,势必会让这些活着的兄弟心寒。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还有正在**的伤员,李云飞心中很是恼怒。不管是哪方人员,都是同胞兄弟,就是因为眼前这两人自私的决定,导致死了这么多人。
再说了,成王败寇,要是反过来,他们会放过自己吗?
想到这里,心中虽然还是有些犹豫,有些不舍,却还是决定把这两人杀了,省得留下后患。
他转过身,看着王守德和刘尽忠,沉声道:“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处理吧,给他们一个痛快!至于其他人,都是逼不得已才造反的苦哈哈,倒不用多造杀孽。你们去问问,愿意留下的,编入队伍,不愿留下的,都放了吧。”
“是!”两人齐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