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心斗角(1 / 1)

我先沈安然一步到了丹凤门。因为走得急,再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待在床上养伤没怎活动,自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我回头望了望,发现沈安然并没有跟上来,于是松了一口气,扶着大门口的石柱休息。

两旁守卫的羽林卫见状,纷纷将右手架在刀上,一副准备砍杀的模样,语气有些紧张:“王爷您没事吧?有人在追杀您吗?”

我一懵,随即联想到之前在宫中几番遇险的场景,料想这些护卫一定是以为我又遇到刺客了,便连忙摆手道:“莫慌莫慌,本王没有被追杀。”

羽林卫将信将疑:“那您跑那么快做什么呢?”

我尴尬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总不能说是因为在沈安然面前不好意思吧。

于是胡乱编道:“今日时辰尚早,本王想活动一下筋骨来着。”

为首的羽林卫皱着眉头,严肃道:“王爷这是在皇宫里锻炼身体?”

我假装诚实地点了点头:“少壮不锻炼,老大徒伤悲嘛。”

那羽林卫正想说什么,这时,一个紫色身影闪到我的身侧,我还没看清是谁,便听那人道:“天下谁人不知,安陵王在这大明宫,是随便惯了的,锻炼又算得了什么?连皇上都不曾责备他,反倒是你们——守卫皇宫这么多年,怎么还没个眼色?”

这番话像一盆刚从河里舀起的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清醒。

看似是在帮我说话,其实字字带刺啊。

我一个激灵,抬头看向那人。

韦参,果然是你。

我才恍然大悟,羽林卫刚才那句话不是询问而是诘责,都怪我刚才没有理解过来,让这个绵里藏针的家伙钻了空子。

我在心里狠狠地把韦参的祖宗骂了一遍,面上却谦恭道:“韦相大人似乎是误会了。”

看着他促狭的丹凤眼,我忍着心头的怒火,故作淡然道:“本王确实是在皇宫里锻炼身体,那是因为本王遇刺后身负重伤,经久未曾锻炼身体,使致精神也萎靡不振,本王不想以这种颓然的面貌去面见圣上,才出此下策,不料被羽林卫和韦相看见,实在是惭愧。”

说着,我抬眼盯着韦参道:“还望韦相大人收回前言才好。”

韦参看着我,挑了挑眉:“怎么?韦某难道说错了什么不成?”

我故作恭敬地坦言道:“韦相刚刚的说辞有几处欠妥。其一,丹凤门是大明宫的正南门,未过丹凤门则未进大明宫,何来臣在大明宫放肆随便一说?其二,圣上并不是不曾责备臣,而是信任臣,韦大人此言有离间君臣关系之嫌,实在是有失品格。”

韦参始料未及,没想到我会反咬他一口,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黑着脸向我道歉:“是在下失察了,冤枉了安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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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爽快地笑笑:“冤枉本王倒是没什么,可若是韦相在尚书省的政事上失察,那影响就不大好了。”

韦参听后,慌忙道:“王爷提点的是。”说罢面色铁青地快步离去。

羽林卫见状也急忙向我谢罪。

我摆摆手,脸上虽挂着笑容,心里却暗道不好,我和韦参斗嘴这么多年了,明知他不会真心道歉,刚才那番话,是我为了试探韦参故意说的,谁知那家伙像被踩了狐狸尾巴一样,神色可疑地溜走了。

尚书省管理六部,若是胁迫六部弄虚作假,玩弄权术的话,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我一边盘算着派暗探去打听尚书省的事,一边登上了含元殿的长阶。

卯时到,桂公公在殿外敲锣,众臣子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

我找到自己从前的位置,还未站定,就听到旁边的人友善地向我打招呼:“皇兄早。”

我本能地答复道:“这位大人早。”

咦?等等,他怎么唤我皇兄?

我突然惊醒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我身侧的李孛弼。

造孽啊……怎么安排我们俩站一块啊?

话说太中大夫不是从四品吗?难道说李孛弼也升迁了?

我微微缓过神,打算试探一下他,假装高兴地问道:“子涵,你这是升到从二品了吗?”

子涵是李孛弼的字。回想起来,少年时我们经常以字互相称呼,我叫他子涵,他唤我公宜,可那样单纯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李孛弼笑容明朗自然,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的掩饰:“皇兄近日没来朝参大概不清楚,我已被陛下封为光禄大夫了。”

我拱手作揖道:“这样啊,那真是恭喜子涵了。”

李孛弼回以一笑:“多谢皇兄。”

话虽这么说,我却是大吃了一惊,李孛弼升官的速度真是不可小觑,短短十日,竟然就升了两品,现在和我平起平坐。

想我在光禄大夫的位置上已经呆了三四年了,却一点升迁的迹象都没有。哎,真是不公平。

不过再升就是特进宰相了,那么大的官肯定事务繁重,我也当不过来,这么一想,这个光禄大夫这轻松的职位还是挺适合我的。

我也不求什么上进了,当个闲散的王爷才是正经,知足常乐啦。

不多时,刘公公便引着李真淳入了大殿。

好久没见到李真淳,今日一见,我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稚气在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和威严,坐在龙椅上的时候气宇轩昂,还有几分君威,比起之前顺眼了许多。

我还没来得及发感慨,就听到门下侍郎站出列,有些慌张道:“启禀陛下,今早,莺台收到了从运寿道送来的三百里加急文书——卫冠在官道上服毒自尽了!”

“什么!”李真淳腾座而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下侍郎将文书从怀里掏出,刘公公快步走去接过文书,交到李真淳的手中。

李真淳飞快地看完了文书,一张白净的脸顿时气了个通红:“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连一个嫌犯都看不好?”

但他没有当堂训斥百官,只是有些懊恼地坐回龙椅,扶了扶额,道:“当时谁负责押送?”

记录朝事的韩学士上前一步道:“是大理寺和右骁卫。”

我心中一惊,这是要兴师问罪的节奏?

只见贺兰段不慌不忙地站出来,恭声道:“启禀皇上,的确是微臣请右骁卫将军协助大理寺押送犯人。”

李真淳这次真的有点气,毕竟自己本来穷,竟然还被人抢了自己国库的官银,犯人好不容易抓到了,结果在半路上自尽了,线索断了,钱找不回来了,他心里肯定忒难受。

李真淳郁悒道:“此案爱卿怎么看?”

贺兰段不动声色地笑答:“微臣以为,仅凭一封文书是说明不了问题,微臣光是猜测,就有好处疑点。第一,嫌犯中的是什么毒?是慢性的,还是立刻见效的?其次这毒是从哪来的?若是自身携带,按照正当程序,要先给嫌犯搜身,那么毒药自然就被发现了,怎么可能等到嫌犯服下自尽呢?再次,假说之前没有搜身不仔细,毒药一直藏在嫌犯身上,那嫌犯若是一心求死,为何不早点服用,反而要等到押送上路了再服用?趁人不备,说到容易做到难啊。他这么做,简直就像是专程要给大理寺冠罪一样啊……”

贺兰段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当然,若不是自身携带,那又会是什么人特意给押送的嫌犯投毒呢?难道说,嫌犯身上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非要灭口不可?这样看来,投毒的那人才是幕后真凶呢。”

说罢,贺兰段笑盈盈地看着李真淳,道:“这些不过是微臣的斗胆猜测,还请陛下准许让微臣戴罪立功,亲自彻查此案。”

贺兰段说话时的语气异常轻松,一副事不关己的悠哉模样,让我在一旁看着诧异。

莫非这小子,已经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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