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只活百年
歆月国皇宫。-www.79xs.com-
日耀殿。
墨金‘色’的恶龙宝座上,是歆月国的帝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黑魔王王荻傲。他的手中,握着四脚鼎杯,杯中的美酒香气弥漫肆溢,飘‘荡’在大殿内。
猩红‘色’的地毯沿路一直铺到了殿外,宝座之下,身穿道袍的九宵‘侍’奉于左右。大殿外,天破八鬼星骑兵们重重守卫着。
大殿内,原本点燃的烛台忽然灭了烛光。
“王!天曲已死!”
九宵瞧见了大殿的窗前飞来的乌鸦,沉声回禀道。
荻傲单手撑着头,眼瞪低垂,敛去了那份不悦,却是假装无所谓地说道“该死的‘女’人,死了就死了!并不会防碍本王!”
天曲果然还是天曲,一如千古之前,本想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听命于自己。可是没想到。本尊太过顽强,宁愿一死!
现在,原本消灭他的计划落空了!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让那个男人陷入昏‘迷’之中罢!谁让那个男人,也要爱恋他所悸动的‘女’子呢?无论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心生爱慕!
七星如果聚齐不了,他倒要看看她这次如何破解!
大殿内一阵肃静,诡异的气氛颓然生起。
窗台的乌鸦忽然惊悚地叫了一声,飞向那‘阴’沉的天际。有黑‘色’的羽征收落下,像是祭奠亡灵的舞曲。在那远隔万里的国度,天空同样‘阴’沉。
坤和宫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乌鸦从远处飞旋而来,绕着整座宫殿打转,迟迟不肯离去。突然,发出了让人感觉悲戚的鸣叫声。
古招欢感受到了魑所散发出来的哀伤以及痛苦,抬起头瞧见乌鸦不再飞旋,只是伫立在枝头。当下,她心中已经明白了。
左如歌,终究还是去了。
想起千古之前,想起如歌这千古以来反复折磨,想起魑终其千古也仍然惆怅的所在,她心里也随之伤痛不已,不禁红了眼眶。
皇甫御人感觉自己很压抑,他扭头瞧见她双眼泛红一片,眉宇微皱,伸手将她搂入怀里。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欢欢……变小白兔了……”
“御人……”古招欢听见他故意逗趣的话,明白他在苦中作乐。
他的痛苦不亚于自己,她又怎会不懂呢?她伸出手,拥抱住了他。此刻,她不想让自己栖息于他的羽翼下,也让自己做一回大树吧!
皇甫御人沉沉地“恩”了一声,在拥抱她的同时,自己也依偎向她。两颗冰冷灼热而又痛苦的心碰撞,燃烧起熊熊火焰。
谁的寂寞啊……一直住在对方的心里……
闭上眼睛,惆怅的笑容。
皇宫深院里,昔日二皇子所住的景阳宫,如今已成了禁地。之所以说是禁地,那是因为二皇子几乎与被囚禁没有任何差别。
十年前先王将皇位传给了现任的王,即日就下令将皇甫彻紧锁皇宫。十年来,宫里的人几乎都不曾见过他,除了每日给景阳宫送膳食的宫‘女’。
景阳宫外更是有‘侍’卫把守,无论白天黑夜。
已到用晚膳的时间,两名宫‘女’提着膳食锦盒,走向景阳宫。把守景阳宫的‘侍’卫确认了来人,这才放行,让她们进了宫。
景阳宫内,杂草丛生,已经荒废很久了。虽然每日都有小太监们,将院落打扫干净,可是因为没有人烟,让此地感觉更加荒漠。
两个小宫‘女’自从进宫后,她们的每日的任务就是来景阳宫送膳食。第一次进景阳宫的确害怕,可是这时日一长,便也没有了那份恐惧感,倒也安然。
景阳宫的寝宫房‘门’紧闭,沉寂得吓人。
小宫‘女’松了相互的搀扶,其中一人走向‘门’前,轻扣铜扣。寝宫内没有任何人回应,可是她仍然推‘门’而入,似乎已经习惯。
前面一个小宫‘女’推‘门’而入,后面一人也随即跟上了。
两个小宫‘女’走进了寝宫,安静地将锦盒里的膳食一一端在了桌上。完成了任务,又是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这十看来,寝宫内所住的人一向如此。
房‘门’“吱哑——”一声关上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寝宫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如同死寂。
那一串长长垂挂的珠帘后,内殿的‘床’塌上,安静地躺着身材修长的男人。
他紧闭着双眸,沉沉地昏睡着,呼吸沉稳。只不过他的容颜,看上去十分憔悴以及疲惫,似乎忍受了过多得负荷,所以即便是在昏睡中,眉宇时不时皱起。
突然,一阵幽暗的光芒,在他的周身漫漫闪烁。
而他的眉间,一个隐约的“魋”渐渐浮现。忽然之间,被一团黑气所压,“魋”字又渐渐暗淡了光芒,直至彻底消失不见。躺在‘床’塌上的皇甫彻,瞬间冲破那层束缚,却也没有睁开眼,只是轻‘吟’出声,却带着无限深情,“神子……”
魋……等了您……很久很久了……
呢喃声消失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皇甫王朝,御王十的。
如歌皇后病逝七日后,出殡的队伍从皇宫一路沿着皇甫都城前往皇陵入葬。
整个皇甫王朝的子民,对于皇后的病逝,都是哀伤不已。皇后在位六年,未予王生下子嗣,天生丽容却早逝,这又如何让人不感慨?
如歌皇后之前曾是如歌郡主,更是左老将军的爱‘女’,随其兄,曾的骁骑大将军左将军一起征战南烷边境的游牧蛮夷,平定战‘乱’。
六年在位期间,如歌皇后更是安抚民心,对子民爱护有加,是一位值得子民爱戴的好皇后。刀与病逝的纳兰太后一样,受到了皇甫王朝子民的敬重。
宫‘女’千人,士皇千人,出殡的队伍绵连了整条长街。那白‘色’的飘带,随着风微微吹拂晓,白‘色’锡箔,黄‘色’金箔,银‘色’银箔,散落在空中。
‘吟’唱的哀歌,仿佛在哀叹她早逝的年华,这样的青‘春’。
众人跪拜在地,齐声喊道,“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清一‘色’的白‘色’马匹,为首的马匹上是皇甫王朝的王皇甫御人。一旁是莫不凡将军以及曲‘阴’阳军师,另一旁是如歌皇后的兄长左荣恩左将军。
在他们之后,白布装裹的马车里,一头银发的古招欢静坐着。她闭上了眼睛,耳边不断响起那悲伤的‘吟’唱,充斥在心头。
她的身边,坐着云惜以及阿布。
容容原本也要随队伍送送如歌皇后,可是她分娩身体不适。在众人的劝说下只好作罢,留守于府中。此刻,她在将军府里,抱着新生的孩子目哀。
这样凝重的气氛,不由得让人感觉压抑。
人虽纵有一死,却重于泰山,又轻于鸿‘毛’。若说它多少沉重,也算不上,若说它有多轻渺,又太过卑怜。
当她们知道左如歌就是天曲星转世的刹那,心里面那份沉重的心情的确是难挡。经历了千古轮回,终究还是一场虚无。
人啊,是不是只是如此罢了呢?归于尘土,才是最为安乐的地步?
出殡的队伍出了皇城,又出了国都都城,一路来到了皇甫王朝历代帝王以及皇后入土的皇陵。越是接近皇陵,越是感觉清净以及孤寂。
皇陵的入口处,一身白衣的项天齐早早就等候着。他听见了丝竹之声,侧身瞧见了出殡的队伍,也瞧见了王,更是瞧见了由八名皇家士兵抬着的大棺。
队伍在皇陵的入口前,一致地停下了步伐。
按照皇甫王朝的规矩,惟有皇家之人才能随皇帝或皇后的大棺进入皇陵。
随即,最后陪伴大棺走过最后一程的人,只剩下那几名知晓经过的人。一行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随着大棺慢慢地走入皇陵。
一座又一座的陵墓,风尘的记忆,将整个王朝的兴衰呈现。踏着这片黄土,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那份沉重以及肃穆。
在一处已经打开的陵墓处,八名皇家士兵终于‘交’大棺放了下来。巨大的棺材落了地,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尘土也开始飞扬。
皇甫御人扭头望向士兵以及守陵之人,沉声说道,“本王想独自缅怀皇后!你们统统都退下罢!没有本王准许,任何人都不得踏入皇陵半步!”
“是!王!”众人齐齐回道,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离去。
等到他们走远了,等到身后的尘土都不再飞扬,等到只剩下孤寂以及那份幽幽惆怅,等到初冬最后一拔大雁也朝南飞去。
左荣恩这才动了动身体,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大棺前。
这具棺材里,躺着他深爱的如歌,是他千古以来一直想要珍惜的‘女’子。他颤颤地伸手抚‘摸’着大棺的棺面,犹如抚‘摸’着他的如歌。
忽然,他神‘色’一紧,手用力,将棺盖推开了。
一刹那,瞧见了左如歌安详美丽的容颜。她仍旧穿着闭眼时穿着的华丽彩裙,擦丰淡淡的妆容。她这么安静的模样,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而她的手腕上,那一串红绳系着铜铃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项天齐拔出了萧,放在‘唇’边,微微呼气,吹出一曲轻柔的曲子。在这萧瑟的皇陵里,萧音弥漫起一阵漫天的哀伤,这是送别深爱之人的乐曲。
“……”
众人都惆怅了容颜,静静地望着他与她。
古招欢忽然敛了神‘色’,走近了皇甫御人身边。双眸望着左荣恩以及大棺里探询不到容颜的左如歌,对着身旁的人轻声说了些什么。
微风吹拂,那一头银发便随着风轻轻吹动。
皇甫御人听见了她的话,微微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儿。他的绿眸里是她温柔的容颜,不禁感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用力地握了下。
他点了点头,将手松一节。
皇甫御人走到了左荣恩的身旁,望着大棺里的安静沉睡的左如歌,沉声说道,“左荣恩!你是她的丈夫,题笔的时候,知道怎么写了吧!”
“王……”
左荣恩听到了这句话,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忽然双眸绽放出光彩,泛起丝丝涟漪。
皇甫御人不再多说什么,对着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荣恩……谢王成全……谢王成全……”
左荣恩心中‘激’动,更是感动。他沉声喊着,身子一弯,单膝跪拜在地。
“起来吧!时辰不多了,未说完的话快些说了,让她放心地走罢!”皇甫御人虽然难过,可是身为男儿,连安慰也比较强硬。
左荣恩明白他的这份心,沉重地点了点头。
而他低下头的容颜,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一闭,敛去了那份渐渐浮起的酸涩。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再次无用地哭泣?若是如歌知道了,一定又要笑话他了!
是啊!让她放心地走……
皇甫御人见他沉沉点头,这才舒缓了一口气。迈开脚步,抬起头瞧见了在自己身前站着的古招欢。而她正微笑地望着自己,双眸清澈璀璨。
他一时心神‘荡’漾,太短的时日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自己感觉疲惫。此刻,她还在自己身边,让他感觉自己是如此幸运以及幸福。
是的!这一生,能有她相伴,还求些什么呢?
天下、领土、权势……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抓不住的东西!而惟有她,才是最为真切的所在,是不离不弃自己的‘女’子啊!
皇甫御人迈开脚步,走到了古招欢身边,再一次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时候,她也用力地反握住他。
萧声依旧悠扬地吹响着,除去那份痛苦以及惆怅,还多了一份珍惜与感慨。不是无‘欲’无求,就会变得所向无敌,正因为有那一份想要守护的存在,才会更加勇敢。
左荣恩扭头,牙齿咬破了手指,鲜血滴入朱墨盒里。他这才拿起一旁沾着朱墨‘混’着自己鲜血的大‘毛’笔,从地上站起身来。
低下头,最后再一次深深地望她一眼。
如歌,你等哥哥……
等哥完成了神子的使命……哥就来陪你……不要害怕孤单……也不要害怕寂寞……更不要走得太快了……哥会追不上你的……
我们说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完,心里深呼吸一口气,眼睛一闭,没有迟疑地将棺盖合上了。拿着‘毛’笔,在棺壁上写下了一行字。
——吾妻如歌。
——左荣恩。
大棺被曲‘阴’阳以及莫不凡推入了陵墓,除了在场的众人,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左如歌并不是以皇甫王朝皇后的名义入葬,而是以他的妻子之名。
众人朝着合上的陵墓鞠躬,伫立了许久。
等到天‘色’渐渐暗沉,萧声也停了声,这才转过身,依依不舍地离去。归去的步伐,显然是轻了许多,因为带着美好的憧憬。
左荣恩弯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陵墓,轻声说道,“如歌,这一次,要改改那一句话了呢!一生一世都太短了,许你生生世世!”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耳边的风,一如她的首肯。
众人出了皇陵,队伍起程朝着都城而行。马蹄踏着青草,溅落起尘尘飞扬。路边的小白‘花’,却还在寒风中怒放出动人的姿态。
都城内,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灯笼。按照风俗,这白灯笼要挂上七七四十九日。
皇甫御人一行刚进入都城,抬头瞧见了身穿白‘色’丧服的小卓子。他孤单瘦弱的身影里,犹如快要凋落的纸片,‘欲’‘欲’而坠。
小卓子一直盼望着王的归来,而他此时也已临近三十。
虽然主子已经沦落,可是在自己心里依旧是他的那位主子。从儿时到少年,从少年又到中年,始终是那位殿下。因于这份相处之情,即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面圣。
从宫‘女’口中得知主子已经陷入昏‘迷’很多时日了,可是基于王下过命令,任何关于彻皇子的事宜都不予理会,又加上皇后如歌病逝,彻皇子昏‘迷’一事更是没人愿意禀告。
他之所以会等候在这里,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小卓子被士兵们推到了一旁,他连忙跪拜在地。
等到王的队伍进入都城,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个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更是站起了身。自己被士兵们拦住了,他却也朝着王伸出了手。
“王!救救彻皇子!王!救救他!”
“彻皇子他已经昏‘迷’整整七天七夜了!七天七夜也不曾醒过,更没有进过任何食物,再这样下去,他快要死了!彻皇子他……”
“王救救他啊!王开恩啊!”
“……”
他的呼喊声,惊动了皇甫御人,也惊动了马车里的古招欢,更是惊动了知晓皇甫彻的人。顿时,众人的目光望向那呼喊的人。
曲‘阴’阳一眼就认出了他,脱口而出,“小卓子?你们快松手”
“是!”士兵们这才松了手,放他入行。
小卓子急忙跪拜在地,半跪着到了皇甫御人的马匹前,哀求道,“王!救救彻皇子吧!他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了!再不救他,恐怕就迟了!”
“王啊!”
皇甫御人听到这番话,原本刚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挑起,感觉烦躁异常。他凝重了眼眸,沉声问道,“你说皇甫彻昏‘迷’了七天七夜?”
“是!王!送膳食的宫‘女’们已经有七天不见他进过膳了!彻皇子就躺在‘床’塌上,一动不动!”小卓子焦急不已,禀告道。
皇甫御人怔松了神情,感觉自己四肢百骇。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皇甫彻……他差点就要将他忘记了……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这十年里……他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气死了父皇,又惹得母后病逝,将皇甫彻囚禁于景阳宫,更是将其他皇子统统驱逐出境,分派到打下的其余国都看守,不得回国。
痛恨自己,厌恶自己,可是却又无法阻挡对于那份血腥的渴望!
他真得好恨好恨!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古招欢跳下了马车,她急急地迈着步伐,奔到了皇甫御人身前。抬起头,仰望马背上的他。
只见他神情‘迷’茫,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
从他的表情里,她已经明白了他内心的感受。他正在痛恨自己,更在埋怨自己,正在恨着自己吗?她的御人,她的王……
古招欢强扯起一抹笑容,朝他伸出了手,幽幽说道,“御人!我们去看他!我们马上就去!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招欢……”皇甫御人回过神,呢喃了一声。
他低下头,瞧见了身前抬起头正望着自己的‘女’子。她的眼睛如此清澈,她正望着自己微笑着,她的笑容,这样灿烂。
“我们去!御人!”她又是镇定地说道。
“恩!”他沉沉地“恩”了一声,猛地伸手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手腕用力,将她带上了马背,将她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策马而去。
古招欢只得将手紧紧地拥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后背,感觉到了煞魇的烙印正在灼热又在肆虐。他的身体一僵,她咬住了‘唇’,知道他又在忍耐了。
已经找到了五人了……只差一点点了……
还有一点点……就可以了……
众人瞧见他们飞奔而去,黑‘女’与银发纠缠在空中。而他们的背影在曲‘阴’阳、莫不凡、云惜、左荣恩、阿布、项天齐眼中都感觉如此熟悉。
可是这一份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嗒嗒嗒——”马蹄声四溅,踏破了皇宫的庄重宁静,也踏破了皇后刚刚入葬的死寂气息。皇甫御人带着古招欢,直冲向景阳宫。
景阳宫外,‘侍’卫们远远地瞧见了来人,急忙下跪,齐齐喊道,“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欤——”皇甫御人喝了一声,单手帅气地扯起缰绳,让马儿停止了奔跑。他自己先下了马,随即扶着古招欢下了马。
皇甫御人瞥了眼跪拜在地的‘侍’卫,沉声问道,“二殿下昏‘迷’了七天七夜,可有此事?”
“王,的确是如此!”‘侍’卫长急忙回禀,却是颤抖了声音。
“该死!你们难道就不知道通知本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就拿你们试问!现在还不快点去请太医?你!还有你!快点去!”
他厉声喝道,更是皱起了眉头。
两名‘侍’卫急忙磕头,回道,“是!王!属下这就去!这就去!”他说着,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太医院一路奔去。
其余的‘侍’卫将头低得低低的,深怕他们触怒了王。
皇甫御人顾不上其他,径自奔进了景阳宫。走了几步,又是懊恼地停下脚步,退了几步,握住了古招欢的手,牵着她一齐奔进了宫去。
景阳宫内,早已经不复往昔。
寝宫的‘门’,被人突然推开了。
皇甫御人的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寝宫,迈开脚步,朝着内殿走去。每走一步,感觉自己的心在跳跃,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跳跃,可是他不知道!
因为那份伤痛吗?若是皇甫彻就这样死了,是他所造的孽!
‘床’塌上,轻纱缦缦,遮盖了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却让气氛显得更加凝重以及压抑。感觉到了浓重的抑郁气息,甚至感觉到了那份死寂了的味道。
皇甫御人走到了‘床’塌前,颤抖着手,将轻纱撩开了。
视线一开阔,终于瞧见了躺在‘床’塌上的皇甫彻。他似乎很安然,静静地躺着,呼吸有些拖沓,‘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只是容颜憔悴,没有一丝血‘色’。
“……”皇甫御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想不出该呼喊他什么。
叫他彻?从来没叫过!叫他弟弟?也从来没有叫过!该叫他什么?真是个问题!这样一想,似乎在记里,自己的身后总是有一个身影在追随。
猛然悔悟,难道说他其实是想亲近自己吗?
皇甫彻?想要亲近自己,可是又无法亲近自己,所以处处为难于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在他恍然失神的时候,古招欢也走到了内殿。只不过她的步伐,越来越急,心也越来越‘激’动。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鬼星的那份灵力所在。
虽然那么微弱,几乎不可分辩。
但是不会有错的,是魋!的确是魋!
古招欢焦急地奔到了‘床’塌前,她都没有用自己的血让其恢复记忆,就已经瞧见他的眉宇之间,那黑气之下,那个“魋”字隐隐现现,危在旦夕!
心里吃了一惊,原来皇甫彻就是魋!
怪不得……
他会对自己悸动,又对自己恨着……
原来他就是魋的原因……真得……对不起……
所有的记忆,开始泛滥的时候,她愕然明白这一切,原来早有定数。而他们不过是被这定数所‘操’纵的玩偶,怎么也逃不开那份注定。
他是魋,千古之前,他爱着自己……
为了断绝他的这份痴念,她咬牙对他说了狠话。仍旧清楚地记得,他受伤挫败的容颜,犹如终年被雾气笼罩的深山,如此朦胧惆怅。
古招欢颤抖着脚步走近了‘床’沿,低下头望着‘床’塌上沉静躺着的皇甫彻。
她突然感觉到懊恼,魋,是我对不起你……
纵然是想了断你的念头,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却也不知道你千古以来,你终究还是未能忘情。如果当时自己能更加委婉一点,教会你如何才是真正的爱,是不是会更好呢?
皇甫御人呆呆地伫立在‘床’沿,他忽然哑然轻笑,“呵呵……呵呵……”
“……”古招欢被他突兀的笑所惊醒,她回过神扭头瞧见了他疲惫哀怨的俊容。这个样子,让她感觉太过心疼了。
是的,心疼他……一直一直心疼……
皇甫御人望着‘床’塌上躺着的皇甫彻,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凝固了。他轻轻摇头,感慨地说道,“总是以为自己眼前所看见的一切,就是真的”
“不会用心去看看,那些人究竟都是在做什么。”
“从小到大,他一直跟着我一直追着我,可是我却从来也不会回头看他!我只知道,他的这份追随里,只因为那份憎恶!”
“可是我不知道,其实他也是想亲近我……”
“到头来,原来最最无知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我才是那个,最愚昧的人啊!”
“……”
他沉沉地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愧疚。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一下子哽咽了喉咙。愚昧的人,何止是他呢?她也更是愚昧的人!可是不正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才会喜怒哀乐吗?
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容颜,柔声说道,“不要自责,也不要这样埋怨自己,这是谁都不想看见的事情!如今,让彻快些清醒才是!”
“让他清醒!让他清醒!”
皇甫御人呢喃了一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焦急地呢喃,“太医呢?为什么太医还没有到?”
“御人!我感觉这其中有些蹊跷!”古招欢拉住了他,凝声说道。
“彻他是鬼星之一,他是魋”!
“可是那份黑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我尚未让他复苏记忆,他的眉心却已闪现了‘魋’字。他又为什么昏睡了七天七夜?”
皇甫御人有些焦急,迫切地问道,“难道说太医也没有办法医治吗?”他想了一会儿,眼底突然迸发出光芒,“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治好他!”
“……”古招欢原本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他这么说,急忙扭头望向他,“难道你想……”
“是!只有她了!这个世上,只有她了!”
皇甫御人夺定地说道,‘他望着皇甫彻,坚决地说道,“一央马上起程前往百‘花’谷!”
话刚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心也同样颤抖着。
十年了,竟然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来,自己不曾再与他们两人见过面,更是下令,若是见了他们,一定杀之而后快!因为自己还在恨着,如果不是月亮泉一事,也不会让他与招欢分离。
到如令,想到就要前往百‘花’谷与他们两人见面,更有另外一种心情。
古招欢面‘露’喜‘色’,她连忙应道,“那我们就马上前往百‘花’谷!对!去找百媚,她一定有破解的方法!这样彻他就会没事了!对”!
“恩!”皇甫御人应了一声,他又是侧身朝丰殿外大声吼道,“来人呐!立刻准备马车!”
话音刚落,殿外奔进来一匹人。
来人正是曲‘阴’阳、云惜一行。他们终于随队伍抵达了皇宫,直奔景阳宫。刚走到殿前,就听见了皇甫御人的怒吼声。
当下,一群人进了殿,纷纷跪拜在地。
云惜等人刚入殿,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份微弱的灵力。他们明白,原来魋的本尊就是皇甫王朝的二殿下皇甫彻,他是鬼星魋!
皇甫御人瞧见来人,凝重的神情并没有敛去,吩咐道,“‘阴’阳!不凡!你们快些去备马车!本王要带彻前往百‘花’谷!”
“是!王!”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齐声回道,随即起身出了殿。
古招欢瞧见了其余四人还是跪拜在地,急忙喊道,“你们跪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起来?”这真是一群傻子,却傻到如此真挚!
“是!神子!”他们四人也是齐声回道,站起身来。
一行人在殿内静静等候了半柱香的时辰,太医们在之前总算是赶到了,可惜又被皇甫御人遣回了太医院,众人白忙了一场。
半柱香之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左荣恩上前一步,抱拳说道,“王!让荣恩背彻皇子上车吧!”
“不必!本王亲自来!”皇甫御人说完,跨了个步子走近‘床’塌。他伸手,将昏‘迷’不醒的皇甫彻扶了起来,又是转身,将他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这个为人兄长的,却是第一次与他如此亲近……
从都城前往百‘花’谷,七天七夜的路程。
沿了一路的枯萎黄草,一场冬雨过后,天气骤然转冷。寒气弥漫,让人感觉更加萧瑟。眼见苍穹压得低低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两辆马车,朝着百‘花’谷而行。
前方的马车,莫不凡驾着马车。马车内坐着阿布、云惜、曲‘阴’阳以及左荣恩。尾随其后的马车由项天齐驾御,马车内,皇甫彻安静地躺着,而皇甫御人以及古招欢则守候在侧。
期间,由莫不凡几个男人轮流驾车。
天气越来越凉了,眼看着就快要下雪了。
后面马车的窗帘子忽然被人掀起,赫然探出一张粉嫩的丽容。古招欢望了眼‘阴’郁的天空,清澈的眼底映入了那份‘阴’郁。
手一松,放下了帘子。
马车内,皇甫御人沉静地望着仍然昏‘迷’不醒的皇甫彻。其实他已经望了他很久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记到底有多久了。
这几天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愕然发现,自己从前错过了太多。
想到这里,他眉宇紧销,轻轻地叹息。
古招欢瞧见他皱起了眉头,不禁也惆怅了容颜。已经行了那么多日了,再过一会儿就要抵达百‘花’谷,这些日子来,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她也不问。
她在给他时间,让他拥有足够的时候想明白这一切。
人总要学会成长,失去和拥有,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你以为你得到,其实你正在失去,你以为你失去,其实,你一直都拥有。
古招欢坐到了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扭头望着他俊逸的侧脸,轻声说道,“御人!快要到了!你还好吗?”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皇甫御人原本皱起的眉宇皱得更拢了。他急忙双手将她的双手包裹,有些生气地说道,“怎么这么凉?我应该你问呢,你好吗?”
“我没事……”古招欢微笑着,幽幽开口。
皇甫御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径自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收了声,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这才感觉到两人的温度差异,她畏寒,所以手冰凉一片。可是他的手,却出奇得温暖。她想要去温暖他,却反而被他温暖了呢!
皇甫御人又是抬头望着皇甫彻,沉声说道,“我知道得与失只是一念之差,我也知道不该再这样消沉!我们现在有更大的磨难需要面对”!
“招欢!”
他说着,扭回头了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她,“谢谢你这些日子,如此沉默地陪伴我!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再担心了!”
“不管是否能找到七颗苍狼星转世的人,都没有关系!若我真得被那个魔物吞噬了心志,你就消灭了它吧!不要再让它在我体内作威作福!”
“虽然我仍旧不是很明白,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是不是?”
在他心里,她从来就是神奇的所在……
“御人……”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登时一颤。
难道他已经感觉到了吗?煞魇逐渐成长着,而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痛苦。他怜惜要临近二八年华,四七二十八,七是劫,四又分为‘春’夏秋冬。
当到了四之中的最后一季,煞魇也要苏醒了,然后彻底地将他吞噬掉。
离他二十八岁的生辰,没有多少日子了。恰指一算,也只剩下五个月时日了。也就是说,她要在五个月之内,找到最后的两个鬼星。
否则,前功尽弃,即便是找到了五个鬼星转世,也是无济于事。
他已经感觉到了吧!
他的身体里,那些细微的变化,他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呢?日趋茁壮的煞魇,那份嗜血之气更加强韧。
难道真得要用自己的血,去祭奠他吗?不!她做不到啊!她做不到!
古招欢心中痛苦,眉宇轻蹙,猛地扑进了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拥抱住他,更是不舍地呢喃,“不会的……怎么会呢……不会有事的……”
“人都一死,能死在所爱之人的手里,也不会有所遗憾了!”
“谁说你会死?你是王!你能活一万岁啊!”古招欢怆然‘欲’泣,却也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声哭泣,只是心里的那份酸涩不停翻搅着。
皇甫御人也是一阵惆怅,却还是扬起了‘唇’角。他颤抖了手,拥抱住她的时候,停止了这份颤抖,坚定了拥住了她!
“傻瓜!历代的王,又有几个能活一万岁的?”
“若是活了一万岁,就不是人了!那就变成真的妖怪了呢!想想看,一万年后,你还活着,可是你爱的人爱你的人,却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上一万岁,与你相守百年,我宁愿只活百年!”
“百年太过贪心的话,十年行不行呢?”皇甫御人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
古招欢睁大了眼睛,不让那些泪水落下,咽下酸涩,轻声附和道,“我是神之子,准了你的请求,十年或是百年,都准了你!”
这个傻子,他只想回到过去吗?
回到他们分开的这十年里?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