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的第一个夜晚,时野白玉躺在妖狐的怀里,身上盖着他那件绣了三朵牡丹花的羽织,在茂盛的樱花树上的睡了一宿。
夜鸟在她肩上留下的伤口已经失去了知觉,黑紫色的痕迹从衣领下方延伸出来,看着就十分可怖,她从虚弱中转醒时,梅川正在下雨。
春季的雨本也下不了多大,淅淅沥沥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妖狐正怡然自得的哼着什么曲子,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白玉拉开遮住脸的衣服,轻轻的吸了口凌冽的空气。
他们依旧坐在樱花接近顶端的树干上,不可见的妖力凝成了一层薄膜,雨水像是落在了一把巨大的雨伞上,断断续续的从四周坠落,却半点没有沾湿两人的衣服。
巴卫见她醒了,附在她背上的便慢慢滑到了后颈,又闲闲的贴着肩颈线落在耳侧,挑起了她散开的头发,十分自然的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耳垂。
“看看,”妖狐的声音充斥着怜惜,低低的笑声中满是缠绵的温情:“我得到的果然是梅川最钟爱的孩子,连这里的雨水都不忍心落在你身上呢。”
听到这话,时野白玉顺从着巴卫的力道仰起头,轻启嘴唇任由妖狐缱绻的亲吻起来,但衣袖之下,放在狐妖胸口的手指却慢慢捏紧了他的衣领。
【连这里的雨水都不忍心落在你身上呢】
她轻轻吸吮着男人的舌尖,配合的直起腰来,任由男人的手在衣服下面滑动,不动声色的眯起了眼睛。
——听这话的意思,阻挡雨水的似乎并不是妖狐的力量。
白玉不由的回忆起昨天,她在霸王色觉醒的虚弱期过去时,确实在周围的空气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水汽。
爆发的霸气像是打开了这具身体的某道开关,她仔细感应了许久,若有若无的可操控感确实存在,但比起这份力量本该有的样子,却细微的如同九牛之一毛。
很好,她还是跑不了。
白玉发现她现在的水平比较接近专业变魔术的,比如抬手可以驱散早晨的水雾,下雨时可以避开雨水,再比如:她就算不摄入水分依旧能活。
打眼一看,确实像是个初初诞生的孱弱水妖。
梅川因为妖毒的缘故一直有些苍白,巴卫也是从小狐狸长大的,他们没有医生,所以适应妖怪的毒素并自我化解,也是大多数妖怪都必须要学会的技能之一。
梅川的伤口并不严重,巴卫除了有些心疼之外,并不想过度干扰她适应妖怪生存法则的过程。
反正有他在一旁看着,这个适应的过程必然无惊无险。
——看吧,她才刚刚诞生,就连如何作为一个妖怪生活下去,都要窝在他的怀里受他教导才行。
没过几日,岸边最大的樱花树开花了,巴卫从山谷深处的酒泉里盛了美酒出来,斜坐在坐在树下准备赏樱。
按照一贯的套路,慵懒的大妖坐在树下饮酒,恋慕着他的美貌女子,正应该满怀情谊的在纷纷扬扬的花瓣间跳舞才对。
但此时此刻,喝的有些耳热的妖狐拖着长长的调子执起白玉的手,笑问她说:“梅川……不愿为我起舞吗?”
“梅川”特别熟练的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向脸色晕红的白发男子,那神情似乎在问:何为起舞?
巴卫灌下杯里的残酒,好笑的倒在了地上,他仰面看向坐在一旁的少女,伸手去碰触她白皙的脸颊。
“我又忘了,你还没见过呢。”
他笑着笑着,又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抬手扯过挂在树梢上的羽织披在肩上。
“还是我来跳给你看吧。”
日光下,洋洋洒洒的落花缤纷如雨,穿着艳色和服的白发男子晃晃悠悠的抬起了手臂,两手慢慢的打着拍子在花雨间穿行。
虽谈不上舞,却意外的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美。
时野公坐在花树下看美人醉眼朦胧的跳舞,一时只觉得心情大好,抬手拉过酒坛,斟满一盏泉酒慢慢尝了起来。
虽然角色反了【其实没反】,但赏花却很愉快,晚上两个人都酒醒了,巴卫升起一团狐火,给白玉烤麻雀吃。
妖狐是美貌的精怪,巴卫尤其出类拔萃,时野公白日里看着那张脸,总有种沉溺于美色算了的冲动,但每到晚上,干瘪简陋的饭食立刻就能唤回她的理智。
巴卫的手艺不算差,毕竟是在林子里长大的狐狸,麻雀肚子里塞了菌类和野果,皮上也撒了香草,但人和妖怪不一样,光吃肉也是种折磨。
尤其“梅川”的人设是个妖怪,所以白玉只能以嘴馋了为理由,专门要求巴卫做东西给她吃。
——最多两天才吃一顿。
火焰刚熄,一团雷电噼里啪啦的闪动起来,时野公保持着嘴巴里叼着半只骨头的姿势,被巴卫猛地抱离了原地。
那团雷电在天空中上下摇晃,看起来跟没油的飞行器一样,没两下就放弃了挣扎,直直摔在了梅川的河水里。
雷光散去,满身血污的鸣神姬呕出一口鲜血,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水面上。
数日之前,有大神明降于临山,镇压一山妖魔后,带走了恶罗王准备成婚的妻子。
虽然中途就被怼晕了,但恶罗王雷霆落于出云灵木之上诞生的鬼,其他不说,神明他是从来没怕过的。
于是清醒后的鬼王一巴掌怕碎了行宫的立柱,开始向天上地下的八百万神明追责。
恶罗王本就对出云诸神多有怨气,胆敢抢走玉姬更是戳了他死穴了,普通的土地神见面先抽一顿再问话,遇上像鸣神姬这样榜上有名的雷神,更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
——鸣神姬就倒霉在住的太近,鬼王之前还没碰到几个硬茬子,半点伤都没受,打起来收都收不住。
女神的冠带被扯掉了一半,巨大的伤口从脸颊一路划到肩膀,连袖子都是一片血红,时野白玉还在看稀奇,抱着她巴卫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刚起,女神充满了被冒犯愤怒的眼刀直直扫了过来,看到笑的人是巴卫,瞬间新仇旧恨一起上来了。
轰隆一声雷鸣,乌云盖住了小小的梅川。
妖狐薄凉又刻意的啧啧感叹着,将怀中的人放在一旁,指尖燃起一簇狐火,跳下树来,很是耀武扬威的对着鸣神姬挑起了眉毛。
狼狈的神明或许真的很能取悦妖怪,白玉坐在树梢上冷眼看着,只觉得被妖怪击伤的神明和被人类骗走情爱的妖怪都可笑的厉害——尤其是这两个可笑的家伙还非要互相伤害。
梅川在一片狭隘的山谷中,是少数只有特殊存在才能到达的彼岸之地之一,鸣神姬虽然受了伤,但一道雷霆打下来,整座山谷都染上了雷光,巴卫懒洋洋的打了个响指,挥手就用火焰破开了雷霆。
时野白玉看了半晌,鸣神姬应该伤的很厉害,虽然动作声势浩大,但基本没造成什么具体伤害,巴卫闲庭信步的如同在玩,抽空还能回头冲她安抚的笑笑。
——白玉几次想偷偷下树逃跑,都因为正好赶上他回头而不得不放弃了。
歇斯底里的女神打了半天终于找回点理智,白玉不过一抬头,居然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闪烁的雷光在半空中急速转了个弯,噼里啪啦的冲着她就来了。
巴卫眯着眼睛冷笑一声,闪身挡在她身前,挥手拂去了这声势浩大但没什么杀伤力的攻击。
妖狐抖抖袖子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洗去了杀气,变得温和又缱绻起来——然而眼前本该坐着梅川的树梢,此时已经变的空无一物。
另一边,鸣神姬哈哈大笑着接过石犬趁乱挟来的少女,冷冷的睨了妖狐一眼,抬手就扇了人质一巴掌。
时野白玉猛地偏过头去,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多出几道红痕,妖狐见了,连龇出的犬齿都多了妖化的痕迹。
“看看这像个什么样子,”鸣神姬深处两根指头抬起了白玉的下巴,十分怜惜的磨蹭着指尖的皮肤:“长着这么一张脸,也不怪连妖狐都能迷——”
“鸣神姬!”
“居然心疼了吗?”
女神抓到了人质,便不再装出那副疯狂的样子,虽然还是满身狼狈,但神态却自然的雍容起来:“真是的,巴卫现在这个样子,搞得我更想弄死她了。”
时野白玉简直想谢谢她。
她将头转到两个人都看不到的方向,伸出舌头慢慢舔舐着自己的嘴角,把指痕附近沾上的来自女神的血液全部咽了下去。
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很快消散在口腔中,时野白玉像是被打哭了一样静静垂着头,手指神经性的抽了抽。
在她手指停下的同时,鸣神姬袍角上浸染的、本应该半干涸的鲜血,突然诡异的流动着滴落在了地上。
鉴于她本身就是个血呼啦的状态,这点异常并没有被对峙中的两人放在眼里。
鸣神姬无视了掌下突然放松的身体,冷笑着向妖狐的挑衅:“只是一巴掌而已,有那么值得心疼吗?”
你看看我这一身的血啊!
巴卫捏着眉心,语气已经软了下来:“鸣神姬……”
“现在叫我也不管用了,”女神将貌似失去了神智的少女揽在怀中,笑着威胁说:“来做个交换吧。”
“想要我放了她,就用你自己来换。”
她看着巴卫,神态傲然的敛了敛袖子,扬起一阵风便飞了起来:“到我的神社去,宣誓做我的神使,到时我就把她还给你。”
狂风消散,女神的身影消失的一干二净,巴卫捡起她落在地上的长衣,滋啦一声直接烧成了灰。
鸣神姬并没有离开多远,她那些血也不是白吐的,飞到一半就萎了,白玉被她的石犬挟着落在山顶,后面鸣神姬咳嗽着落下来,两个小女孩便急忙去搀扶自己的神主,将人质扔在了一旁。
面对这份关心,雷神反手就是一巴掌。
“谁让你们过来的?去看着她!巴卫随时会来,她要是跑了麻烦就大了!”
鸣神姬脾气暴躁,镇守神社的石犬每隔几年就要换一次,两个小姑娘生怕她一生气劈下雷霆,眼见神主又开始呕血,进退两年的停在了原地。
“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对妖怪脾气不好,怎么对手下的人也是这么个样子?”
懒洋洋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听起来平淡却挑剔的不行,鸣神姬本就是个炸药桶,这下真是分分钟要爆!
“简直放肆——”
“还行吧。”
那声音不咸不淡的打断了神明的呵斥,当鸣神姬睁开眼睛去看时,本该蜷在石头边上的人质小姐已经坐了起来。
她一腿盘坐一腿立起,手肘撑在膝盖上,从容不迫的磨蹭着自己脸上红肿的痕迹,见鸣神姬看她,还格外富有余裕的笑了笑,接着,染了红色的拇指擦过脸侧的指印,抹下一道女神沾染上去的血迹。
鸣神姬正因那笑容感到别扭,下一刻,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蓝色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额外的吸力一般拉扯住她的视线。
鸣神姬眼见着她抹去血迹,又慢条斯理的将沾了血迹的拇指压在唇边,最后盯着她的眼睛,格外旖旎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脸颊上的红痕,半干涸的鲜血,拇指和嘴唇,还有她的舌头。
有那么一瞬间,雷神仿佛又经历了一边百年前的初遇,白发的妖狐隔着一条大河冲她举起酒碗,笑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张口咽下杯中的酒液。
剧烈的麻痹感同陌生的感情一起冲击了神明的心房,她猛地瞪大眼睛——那股不容错辨的色气依旧环绕不去,人质此时已经站起来,格外悠闲的走到了她身前。
高山之巅少云,日光直射之下连人脸都模糊了起来,她本就十分的白,光线一照,便直接模糊了边界,像是连那张脸都在发着光一样。
看起来倒真不像是个妖怪。
不,不对,女神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漩涡,僵硬的坐在原地:这样才像是个妖怪,像是个能将巴卫勾引的神魂颠倒的妖怪。
那只妖怪慢慢走到她面前,动作端庄的撩起衣摆单膝跪下,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她本该发火的。
鸣神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慢慢微笑起来,执起她的手掌,托着女神的拇指抹掉女神嘴角残存的血迹,仿佛十分怜惜的啧啧感叹着。
下一秒,那人垂下眼帘,托着她沾了血迹手指的来到唇畔——这妖怪的体温超乎想象的高,就算没有碰到皮肤,鸣神姬依旧感觉到了她皮下血液流动的热度。
这只妖怪,温暖的……简直像是人类一样!
妖怪满是笑意的低下头来,慢慢张口,第二次伸出舌头来,轻柔的吮了吮她的指尖。
掌管雷霆的女神,头一次产生了被雷电伤害的错觉。
“知道吗,”她低声笑了:“你的血是甜的。”
说这话的时候,那妖怪已经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鸣神姬耳边全是她呼出来的气流,直接从耳朵根一路麻到肩膀。
那人的两只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顺着胳膊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将她压在了树干上,距离近的可以直接碰到对方的鼻尖。
她的眼睛带着股魔性的蓝色,映照出鸣神姬此时僵硬的姿态。
她呢喃着说:“从来没人敢打我的脸,你是第一个。”
听了这话,不知道怎么的,女神下意识就僵住了,还微妙的感觉到一点心虚。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她叹息着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发现解开那道开关的东西并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我不小心摄入了那只鬼的血液。”
她又向前靠了靠,亲昵的蹭了蹭鸣神姬的额头:“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至于怎么谢……
保持着这样十指相扣的姿势,突如其来的剧痛袭上了女神的双臂,崩裂的血液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本就斑驳的衣袖。
白玉微笑听着血流的声音,不咸不淡的感叹:神明的身体,原来也充斥着血液呢。
浸湿了布料的血液顺着胳膊留下,淅淅沥沥的沾满了两人交握的手指,黏腻的血液渗入贴合的肌肤间,黏糊糊的带着股让女神毛骨悚然的阴冷。
此时此刻,那人依旧捏着她的手掌不愿放开,鸣神姬看着她的眼睛,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压迫的几乎不能挣脱:“巴卫确实很好看,也确实很麻烦,你总是把我带出来了,对吧?”
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神明僵硬的连点头都做不到了。
白玉状似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睫毛,心里满是薄凉的叹息:这算哪门子神明啊,面对霸王色的威慑,表现居然跟她十岁那年一个水平。
“所以要再做点什么感谢您呢。”
因为这句话,刚被感谢过一次的女神发起了抖。
但事实上,她只是将脸越贴越近,看样子下一秒便要吻上来,身后,鸣神姬的两只石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虽然情感淡化的差不多了,但时野白玉被玛丽乔亚扭曲过的人生观并没有多少改变,爱和喜欢这种情绪在她看来,一如既往的是不必要品和某种意义上的廉价产物。
——但托这十几年大小姐生活的福,她闲来无事就回忆自己上个世界的经历,想的多了,感触自然也会多不少。
现在,就算没有见闻色,她也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出别人是否对她抱有爱意了。
换句话说,时野白玉现在很了解,如何合理利用环境,简简单单的就让让别人对她抱有爱意。
她倒在女神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廓上,轻声问:“希望我亲吻您吗?”
鸣神姬似乎找回了一些神智,但依旧选择神色不明的回望她,在时野白玉差一点就能挨到女神嘴唇的时候,身后那两位神侍终于恢复了反应,化作两股突如其来的旋风,横冲直撞般将她推了出去。
山顶本就狭窄,一株大树占了多半的地方,时野白玉此时已经松开了神明的手,被这么一推,便无可依靠的开始下落,她本还在惋惜功亏一篑,但眼角一扫那女神的表情,却瞬间笑出了声。
居然那么惊慌啊……
强烈的失重感剥夺了她一部分的感官,但托鸣神姬血液的刺激,这具身体可以承托的乌拉诺斯的力量又多了一点。
此时若是有人在山脚下仰头看,正好可以看到一个人形的阴影猛然消散,然后有一团透明的液体从高空砸落在地上,迸溅的水珠落在砂石间滚动,复又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样凝结在一起,最后转换出一具人形,长发雪肤嘴唇苍白,正是失踪半月有余的时野公。
恶罗王和鸣神姬的血虽然打开了她身体里的那道闸门,但还是差的远,虽然在半空中成功的完成了元素化保证自己没被摔成肉泥,但元素化解除后反映在**上的床上远比想象中要重。
她在山崖下的缝隙里瘫了一整天,清醒的时候连一半都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有不甚清晰的吵闹声传来,时野白玉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除了晃动的虚影啥都看不见,没一会儿,连虚影都不见了。
白玉做好了窝在这道山缝里睡到完全康复的准备,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更加响亮的吵闹声再次传进了她耳中。
时野公艰难的抬起头时,便见到一块耀眼的红色从嶙峋的怪石间跳下来——她猜那可能是附近的巫女,也只有她们一年四季穿着大红色,还能有这么矫健的身手。
临到近前,那巫女依旧没有说话,时野公的视线内布满了黑色的斑纹,只看到一张似乎非常冷淡的脸。
话说……这巫女不会不准备救她吧?
所幸巫女小姐还残留着些慈悲心,她伸手试了试时野公额头的温度。
手背温凉,贴着她高热的皮肤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眼见这位气场冷淡的巫女小姐似乎一言不合转身就走,时野宫艰难的抓住了她的手。
石缝里青苔丛生,薄薄的泥土细腻又黏滑,那人的指尖扣着黑绿色的苔泥,在桔梗的手上画出了时野家的家纹。
她说:“此时救我一命,我以时野白玉之名,许你一座神社。”
回头准备拿药框的桔梗压抑的皱起了眉头,但回忆起这段时间因国司失踪闹出的风风雨雨,终究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做了她一贯认知中被定性为多此一举的安抚行为。
于是时野公就这么被山民抬回了村里,并且正式成了桔梗那座茅屋的主人之一。
因为时野公失踪,时野城也很是乱了一段时间,但时野利元还没死,闹也闹不了多大,他就是想做回城主,一时半会儿也没人会听他号令,城内的军队分批在附近巡视,别说村子了,连山林里独户的猎人都要问。
时野公在桔梗村清醒的那天,消息便已经传回了都城。
桔梗可烦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人明明没事了还不愿意麻溜滚蛋。
直到时野公的所有里衣都被桔梗裁成了替换的绷带那天,这人终于有了松口要走的意思。
这会儿她肩上的妖毒已经解了,便大方的把枫抱在怀里,下巴压在小姑娘头顶,懒洋洋的和桔梗讨价还价。
“你真的不同我一起走吗?”
桔梗安静的捣药。
“啊,真是的,”她抱着枫颠了颠,学着小姑娘的语气有意抱怨道:“姐姐大人怎么这么严肃啊~”
枫啃着小豆糕,拍了拍她的手臂纠正说:“是‘姐姐怎么这么严厉啊’。”
“看到没有,”时野公愣了一下,立刻便抬起头看向巫女,抱着枫特别同仇敌忾:“你怎么能这么严厉呢?”
桔梗不为所动的往药钵里加了一把白附子。
“呐,桔梗,”她又开始用那种黏糊糊的腔调开始说话:“我是被妖怪掳走了唉,时野城跑不了,我若是回去了,城内的百姓也危险,身为巫女,你没有一点点拯救他们一下的冲动吗?”
桔梗出门舀了半碗水回来,淡定的开口:“以时野公的恢复速度来看,您也并非普通人类。”
“但我还是被掳走了啊,”时野白玉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别的不说了,好歹帮我府内布个结界吧。”
桔梗被她扯的无法动作,加上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只是布置结界,倒还可以考虑:但依照这几日来的观察,时野公用这种说话,肯定不会只有这一个要求。
她侧过身来,主动示意道:“除了结界之外……您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时野公此时正调笑般的冲她撒娇,一听这话下意识便愣住了,意识到她问了什么后,突然有几分真切的笑了起来。
“既然今夜这般的好说话,那就劳驾巫女小姐再予我一样东西吧。”
晃动的烛光下,她执起巫女的手,将沾染了药香的指尖贴在脸侧,温和的注视着巫女的眼睛,说:“我想要尝尝桔梗的血呢。”
==========
时野公回城不过三天,里里外外的吵闹声便静了下来,城内的将领被挨个敲打了一遍,连老城主都没捞到多少好处,美子夫人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直到把这些琐事全都处理完了,白玉才终于放下心来,以轻松的心情泡了个藻,傍晚,召了她一根筋的蠢弟弟来一同用饭。
一进正堂,她便觉得屋里哪里不太对,但仔细一瞧,两边的人都正襟危坐等着吃饭,貌似……挺正常。
因为大难不死还找回点能力的缘故,时野公这阵子脾气出奇的好,上膳的侍女少拿了一份食物上来她也并未生气,等那女孩又端了一张案几来时,还格外温和的夸奖了她几句。
时野光和公子最近在练习剑术,不过他四肢不要太协调,打到自己的时候比打到对手的时候多,还好性格不错,鼻青脸肿的依旧不气馁,除了耗费药水,食量也变大了不少。
时野白玉详细的问完了他的功课,满意的点了点头,自然的侧过头来,准备接着问右边这个人的功课。
等等。
时野公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大堂内外,又将视线定在了主位的右侧。
——就她和她弟吃饭,右边这人哪来的?
话说侍女拿两份案几正好,怎么好像白挨了一顿骂?
此时此刻,时野公虽然放下了筷子,但神情未变,因此屋内氛围还算和谐,坐在右边那个货依旧笑意满满的用着食物。
等蠢弟弟终于吃完了,白玉挥挥手让他赶紧滚回去写作业。
下一秒,她从座位后面的屏风上扯了根绳子出来,叮铃咚隆一阵乱摇:没两息,穿着忍者服饰的两队人马咻一下的落在了大厅里。
时野公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抬眼往右边一瞄,正对上少年滑头鬼懵逼的正脸。
她打了个响指,淡定的吩咐首领。
“把这货拖出去砍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野主公和巴卫美人的梅川日常#
我的女主小姐进化成了一个会玩弄感情的人渣了,鸣神姬已成功被套路。
能力恢复多少,看她能喝到多少不同的血吧:-d
我觉得抽空开个百合坑,我还是写小姐姐比较顺,尤其写桔梗!
下一章小姓滑瓢正式就职,后天见了呀。
最后惯例求留言,么么哒(づ ̄3 ̄)づ
改了错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