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初极其冷淡地将手中的奏折往身后一抛。
答:“是。”
李知婳笑容僵住、再僵住,温柔如水眼眸随着奏折掉落的方向,视线久久固定在软褥的床榻,就如沉重的石头在她心上砸出一个窟窿,蛾眉哀怜微蹙,白皙如羊脂玉的脸上维持着迷人微笑。
笑声空灵唯美:“原是如此。”
李知婳取来素白手绢,举止优雅擦拭着翘着兰花指玉手,明眸温柔一眨,声音颇有撒娇味道:
“妹妹听说,此次宴会各国君王都来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委婉好奇,看她神情,镇定得像是无意问起,眼里娇媚期待的目光不禁低头浅笑。
若是能入了各国君王的眼,届时她必能享誉天下,陛下也会对她刮目相看,后宫的日子便是好过了。
“我没看内容。”宋玉初回答。
“……”
李知婳墨笑容颇有几分尴尬,就这么僵着,闻言哈哈大笑,以袖子遮住露出的白齿,桃花眼笑弯,娇嗔道:
“姐姐真会开玩笑。”
李知婳仍不死心,桃花眼魅惑上扬,娇滴滴声音继续道:
“臣妾还听说楚国九皇子也进宫了,他是风尘女子所生,地位卑贱,就凭他的身份进宫,岂不败坏宴会之气?”
“九皇子?”宋玉初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李知婳就如看到希望曙光,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挪得更近一些,熟络热情的滔滔不绝说道:
“就是楚国那位带了礼品前来祝贺姐姐与陛下成婚的九皇子,听说他遇上了劫匪,差点死在半路,好不容易进城罢,又遭旧仇追杀,还差点连累陛下遇险。”
李知婳说得忿忿不平,努着嘴娇气无比:“如此晦气之人,臣妾总觉得会有不吉利事情发生。”
想着,她嫌弃鄙夷地回过神,幽幽叹息。
宋玉初抿唇不语,沉吟半响,淡淡地声音没有起伏:“你是说,九皇子进宫了?”
李知婳见到皇后如此兴趣浓厚与自己说话,更是自信十足,坚决与姐姐站在同一阵线:
“对呀,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竟会让他参加宴会。”
宋玉初没有说话,帘着眼眸似乎在想事情。
李知婳吃了闭门羹,越发猜不透皇后心思,想她也是阅人无数,自持眼色极佳,不料今日连连吃瘪,十足憋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便伸手取来一个大红袍,细细剥着,许是力气过大,美丽的指甲深陷果肉,李知婳挑眉,以手绢擦了擦,见宋玉初还将大红袍捧在手上,轻声:
“姐姐,您快尝尝,这贡品肉美清甜,包您喜欢。”
宋玉初举着大红袍看了看,又见一旁献殷勤娇媚眨眼睛的李知婳,淡淡问:
“你说完了吗?”
她的话明明是极淡的,并无任何厌弃语气,听在李知婳耳里却像是一种冷凝的命令,她急切贴上来的心像是被一盘冷水狠狠泼过来,这种感觉像是被人利用完就抛弃了。
忍,方为上策。
李知婳又笑弯了眼:“妹妹说完了。”
“那,还有事吗?”宋玉初明亮的眼眸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李知婳被看得不自在,寂静下来僵住的唇角,轻轻一扯,露出惨淡的微笑:“妹妹寻思着姐姐一人无聊,便来陪姐姐话话家常,哪能有什么事呢。”
宋玉初点头,应道:“可是我不无聊。”
李知婳如玉的脸上有了微妙变化:“如此说来,是妹妹打扰姐姐了。”
后来,宫女们之间互相流传着李贵人与皇后娘娘不和传闻,那日李贵人离开长乐宫时,不顾优美高贵形象在殿外怒啸半日,惊得往来宫女太监纷纷下跪磕头,唯恐殃及自身。
至此,李贵人再也没有去过长乐宫。
宋玉初悠闲自得坐在殿中,明眸忧愁看着那份奏折,取来又看了半响,眼眸合上,整个人消失不见,章折掉落在地。
宣文殿中。
缓缓走进一位着暗红长袍男子,纹以明黄色花瓣,攀附在领口,红带绣着金丝,束在腰间,衬得他颀长身躯挺直高大,他脚步沉稳,孤寂清冷间盛气凌人,微帘的眼眸含着丝丝笑意,颇有恭敬谦和之意。
楚新凉俯身参礼:“臣参见陛下。”
“起罢。”秦南斜靠着龙椅,眯着眸子,一手举着奏折,一手随意取来放在龙案上,以晶莹剔透盘子装饰的一堆堆翡翠珍珠儿,每一棵棵像又大又光泽的猫儿眼,使人口生蜜意。
这是时下节气新进贡的珍果,名约葡萄。
模样长长的,绿绿的,通体晶莹剔透,像是用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似的。
秦南修长白皙的手捻起一串,举到嘴边,仰着头,黑发如瀑一般从肩头散落,张着嘴一颗一颗悠闲吃着,丝毫不顾旁人眼光,待他吃了一嘴,才想起将奏折扔到楚新凉面前。
“这次宴会,礼部送来的名单。”慵懒的声音说道。
楚新凉眼疾手快接住,展开,半响才合上,沉寂的面容冷淡,却又如天边的云轻柔流淌,他没有说话,静静颔首。
“有几人贪得无厌,实在难入朕的眼,如今没有名目,朕又不能随意杀了他们。”
高贵的丹凤眼微微上扬,秦南笑了,十分自豪:“毕竟,朕是一代明君。”
殿内寂静无比。
站在东侧陛上的奉先师忍不住低首。
张贯弓着身体,连连点头,动作甚大。
秦南继续道:“你若能替朕除去那几人,朕必然风光将你送回楚国。”说罢,似乎又想起一事,指着奉先师。
道:“他随你用。”
奉先师倔强的身形摇摇欲坠。
“不知陛下要除去的人,是名单上哪几位?”楚新凉神色如常。
秦南斜眼睨着奉先师与张贯两人,对他们不甚满意,看向楚新凉时,长眉微皱,将一串吃了一半的葡萄扔回盘子中,食指朝奉先师勾了勾。
奉先师这才清了清嗓子,道:“燕朝君主燕字翔,齐朝齐俞,魏朝魏康朝”
一席白衣清冷如霜,他面容亦是阴沉如雪:“三朝君王主动归降,陛下大发慈悲饶他们一命,晋封领地,哪知他们非但不感恩,反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得寸进尺,为所欲为,压榨百姓,四处败坏陛下名声,此事严重影响陛下在百姓中眼中形象,需早日解决。”
张贯点头如捣蒜,一副气愤填膺模样。
秦南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修长完美双脚一蹬,动作潇洒,站了起来,不耐烦朝张贯摆摆手:
“一边去。”
张贯惶恐退下。
秦南俯首身后,昂首挺胸,走到奉先师身边时,伸出多情的手拍了拍他肩膀,踱步走下,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
“朕要的是,他们就此消失,而且,朕依然是一代明君。”
“······”
楚新凉略带犹豫,颔首道:“臣,遵旨。”
秦南走到他面前,冰冷唇色微微勾起,漆黑眸子深不见底:“朕借你兵力,必要时你也可以报报私仇。”
楚国大皇子——楚新城也在受邀之列。
“你是聪明之人。”秦南走了几步,犹然长叹:“记住一件事,朕是明君,爱民如子的君王。”
“······”奉先师沉默不语。
“······”
良久,楚新凉答道:“是。”
秦南甚感欣慰,细长睿智眼眸落在殿中空寂的角落,沉稳高贵的气质顿时破功,下意识退了两步,又觉此举不当,负手身后,微仰起下巴。
那角落凭空走出一人,身着白色长裙,青丝微杨,眉如弯月,明眸清冷,顾盼间犹如娇艳动人,冷寂的气质又添几分如仙的飘逸。
来着正是宋玉初。
即使张贯已多次见到皇后娘娘来去无踪,仍是吓得两腿一蹬,晕了过去。
奉先师面色如泰山崩塌临危不惧,儒雅拱手,恭敬:“参见皇后娘娘。”
听到国师请安,楚新凉才转身向后看去,看到殿中忽然多出一人,心中委实一紧,待看清楚来者面容时,薄唇不由得叫出那个名字:
“若儿?”
很快他便知道,此女子并非若儿,她的面容虽与若儿十分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眉眼间却不同于若儿温婉灵约,她的眼眸不如若儿那般细长上扬,就如唇角的弧度也不如若儿那般淡雅含蓄。
若儿。
楚新凉呼吸一凝,那位明眸微笑的女子,丝毫不介怀他的出身,乐于出手相助,若不是他的出现,断不会连累若儿生死不明。
宋玉初走进楚新凉,淡漠的眼神紧紧锁在他身上:“果然是你。”
“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