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冈底斯山脉吹到卡萨大约要穿过七百多英里的距离,途中会遇到北岸荆棘密林的狗头人,于是染上了它们打呼噜的臭屁,然后是直湾海峡,裂峡鱼人在猎食,鱼腥味参入其中,之后是人类的大小城镇,烟火的重逢,牲畜和马匹在嘶鸣,一阵翻卷,等到了卡萨,大火熄灭后木炭的气味已经很重。
肖恩坐在那里,一条街边的石头上,遇到了他在这个时代睁开眼睛以来最大的危机:他做梦了。
白天和猫人的遇见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故事,夜晚来临,吸血种的躁动让肖恩有些胸闷,这种身体问题早已伴随他数个世纪,他懂得如何调整,出去散散步,猎食或者简单游荡一会儿,不过路过前些天还喧闹的街口,现今满目疮痍,当飘着余烬的一场烟熏突然,像是锤子砸在他的脸上,让他几乎无法站立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徒然发生了,他也无法反应。于是夜晚没人看见的角落,一个血族的贵族晕倒在路边。
梦里并没有什么黑暗阴郁的气氛,这不像是一个血族的梦。肖恩想费力睁开眼,但努力了许久,只能放弃。最后只能靠感观去“看”,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鼻尖嗅着的味道复杂难明,可能是街道上的石板太脏了吧,肖恩想着,然后画面与声音突然在脑海里清晰:
“我的孩子,血邑,夜之子民。”肖恩回到了自己接受初拥成为血族的那一刻,那是他早已不再记起的世纪,那时人类穿着粗粝的麻衣蚁行在荒野和边陲之间,文明的火种逐渐兴起,但仍旧蒙昧,一切黑暗种,魔法种,巫师,都肆无忌惮或者说战战兢兢地奔波在天空之下乃至幽深地底,凡人的先民皆称之为神祉。
肖恩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那是个苍老的血族,四代吸血种,即使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成为血族的那段记忆,其实大部分转化成血族的新人,都不大记得,因为那段记忆会被混乱,欲望,还有漫长的睡眠填满。
“牢记家族的诞生,牢记生命与死亡的秩序。”又一句飘忽的话传来,肖恩听得越发清晰。而后传来的画面肖恩发誓,那绝对不是自己的记忆,即使自己再健忘也不可能记错,因为他看了这样的画面: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站在荒野中,视角转换,肖恩和他融合,身旁是不断升起落下的太阳与月亮,然后男子迈步,走过疯长的牧草和火绒草丛,当走到牧草又青色长至枯黄,度过了至少四个季节的时间之后,肖恩发现,视线停在了眼前,然后面前的一片荒原上突然出现同样身穿黑色衣服的身影,一个一个出现,当天空突然飘下雪的那刻,身影也积累到了大约20多个,肖恩发现自己不自主地弯下腰来,“主人。”一个陌生的嗓音,应该是属于肖恩附身的这个身体的,这时前方人群中的一个身影回过神,微微点头:“盖尔伯,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盖尔伯?!”肖恩震惊了,这是自己父亲的名字!这么说,自己这是在经历血族的“回溯”,每个血族一生中都会发生的,通过血液回溯自己长辈们记忆的经历,听闻有些血裔最早,甚至能回溯到始祖的时代,经历文明之火没有点燃,天空满是虚无,规则缓慢编织,神明在星空间沉睡的场景,当然,“回溯”最多发生在血族力量提升的时候,其实肖恩了解的也不多,他有些猜测,与其说是因为回溯加持了血族的力量,不如说是力量的提升才支撑了后辈血裔们去探寻前辈记忆。
反正“回溯”往往都是安全的,而且听闻附赠大量的力量。奇怪,自己重生前怎么从未经历过?
肖恩兀自思索着,眼前的画面已经变了,一座巨大的灰石城堡伫立在眼前,周边长出了一片葱郁的森林,“盖尔伯”跟着前方的身影,缓步走入其中,肖恩注意到,除开之前的二十多位长辈,盖尔伯是唯一一个落后所有人的后辈,也是最后一个步入古堡的。
眼睛顺着往前,黑暗并没有什么影响,古堡的走廊宽阔,两边的装饰非常简单,但偶见的几幅画,也是为数不多的除开石头之外的装饰品,中皆描绘的是今天已然难得看见的情景:火焰崩涌在魔潮之中,长满鳞甲的巨龙逐火而行。泰坦巨人在高山上群聚,从天空向下拉扯规则之线,闪电在他们的双臂上跳跃,肖恩留意到其中有幅画上大海不断起伏,海岸上一座肃穆的城市与风暴对峙,似乎像极了阿苏嘉德,一座高地人早已在中古纪元就颓势废弃的城市,而画中,城邦依旧繁荣。
没有多想,视野不断深入,一个宽阔的大厅中,“盖尔伯”点起了十三个火炬,二十多位长辈依次在属于火炬下方的椅子上三两坐下,一段繁杂的难以听清的交谈之后,大家静默下来,“我们这就睡吧,族**由你来守夜,盖尔伯。”坐在最中间火炬下的一位长辈说道。大家都依次散场,散入古堡中一个个难以窥探的空间里去,不过不同于来时的场景,这时每个人走过“盖尔伯”的身旁都微微弯腰质意。
等所有血族都离开之后,“盖尔伯”一挥手,十三个火炬同时熄灭,大厅陷入黑暗。
画面翻转,但再也没有亮起来,一直都是黑暗,肖恩似乎行走在黑暗之中,走了很久,身体和灵魂似乎也随着这种行走,不断脱离,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肖恩,回来见我。”是父亲的声音!
肖恩醒了过来,感觉怪怪的,因为他听出来,这句话并不是记忆,而是真的响起在他耳边。可这一刻,街边依旧是破财的火堆,哪有什么人。
摸了摸脸颊,因为倒地的姿势问题,肖恩的脸很僵硬,又搓了搓,感觉清醒和理智逐渐回归,肖恩理了理思绪。
“我刚才看到了父亲的记忆?那是什么时代的场景?怎么感觉像是中古纪元?还有他和我说话了?”
要知道,肖恩的父亲,盖尔伯,早已经在一百年前就陷入血族永眠,再也没离开棺材了,怎么可能刚才和他说话!
“坏事,怪事,一对理不清的破事,我需要来根烟静一静。”肖恩抽出一直烟,啪点上,想要理清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