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前紫色屏障的破碎,苍白的长剑从巫师的胸口插入,破开肋骨的间隙,而倏忽之间拔出,一条紫色的灵魂便附着在了长剑上,亡灵君主的一只手抓住十二环巫师的灵魂,他身后,银色的法阵也跟着进入了这处半位面里,由亡灵君主再次打开的献祭法阵比当初更为活跃,它就像是一张巨口,张开,合起,在另一个巫师没能反应什么的时候一口吞掉了这处白塔的半边,还有那整只的骨龙。
动乱无由而起,又迅速地,一切都归于安静,只剩下灰色的乱流围绕着银色的巨眼,在这处动荡的半位面里一动不动,而破碎的虚空之门外,卡萨,这座巫师之城里再次下起了雨,乌云下方,崩塌的房屋废墟里燃起无法扑灭的大火,火中凡人在绝望,巫师在死亡。
灰尘渐息的广场上,白色的骨质法阵依旧存在,上面的怨灵却都已经死去,雨水击打在骨头上发出砰砰的响声,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声音传出。
只是广场更下方的一处无法被看见的地穴里,一只透明的龙类怀抱着一团卑微的残缺灵魂和一具尸体,空龙在黑暗中蜷缩起身子,巨大的透明身体旁边站着一只展开翅膀的血族,年轻的血族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黑色蝠翼上有着两只同样金色的太阳,他的脸上带着一张白色的圣洁的假面。
此刻他正将手中的白色大枪对着那团摇摆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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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斯姆并没有彻底死亡,法则之躯赋予了他残存的可能,虽然被割走的头颅里是他的灵魂,但与他共生的使魔空龙也携带着他剩下的身体也就是剩下的灵魂潜入了石板下方的水道中,亡灵君主并不在乎有那么一些遗漏,而巫师们则是无法探知这里。
卡萨位于南部平原的角落,这座城市每到夏季都会迎来连绵半个月的降雨,所以南部的城市大多有着宽阔的下水道用以汛期排水,空龙是透明且半虚无的,它借用这种特质带着广场上的主人潜入了这样一条下水道,然后却被被等在里面的一只蝙蝠追赶着,逼到了角落里。
肖恩的脸上带着白色的假面,却给帕格斯姆一种更黑暗的错觉,此刻他红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不稳定的暴戾,手上的大枪先前曾经激发过一次,就在空龙下到下水道里的时候,到现在空龙的一处身体里还嵌留着一团黑色的火焰,那团魔能火焰附有腐烂的规则,应该是沼泽地精特有的酸液子弹,帕格斯姆的灵魂随时可以凝结成实质,但是被带走了一大部分的他是没有任何施法可能的,那会彻底崩溃掉灵魂里剩下的部分,而自己的使魔,空龙,被加尔斯之前的一次攻击,从灵镜中释放出来后就已经萎靡不振,加上在亡灵君主的领域下隐藏在石板中也早就耗尽了它的力量,现在的自己真正是连个学徒都不如了。加上面前的血族也并不是个简单的小角色,帕格斯姆在默默权衡。
“你带着面具,那么应该是乔凡尼家族的,我猜猜,”老巫师在空龙的怀里还是凝聚出了一个新的头颅,他现在的脸色趋于透明且苍白,帕格斯姆沉吟了一会,浑浊的眼珠里开始产生一种衰败的光,“加尔斯想要毁约?”
可对方的回答却出乎老巫师意料,“其实,我只是来随便看看的,我连你和族长的约定是什么都不知道。”
帕格斯姆有些发愣,这是怎么回事,命运的波折吗?自己在紫藤堡里忍受着魔力的剥夺,法则的晦暗,数个世纪终于探索出从灵魂中发掘力量的奥义,踏上地面起便杀死了八个传奇,建起的法阵召唤出地狱里位于王座之上的怪物,自己毁掉了卡萨,毁掉了巫师们经营数百年的计划,今夜之后,随着自己的几份馈赠,大陆的格局必然也会开始发生改变,这才是真正的传说之始。
可现在,一位早已跨过十一环传奇,十二环贤者的巫师,带着自己的巨龙使魔,被一个带着面具的不知道第几代的后辈血族,用一把地精的**械,堵在一处黑暗憋闷的下水道里,可笑的是,这个巫师随时可能死去。
“这真是我写过的最怪诞的戏了。”帕格斯姆喃喃道。
“我很急,就快点说了,你能解除掉那些瘟疫吗?”肖恩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发力,一旦得到否定答案,那么就要立刻杀死面前的这个,这两个怪物,它们太强了,透过白假面的眼睛,肖恩能看见空龙的全貌,即使是萎靡的空龙那巨大的身躯依旧在这个下水道里拱出了一个大的地宫,而包裹在空龙里面的那个头颅,则更是耀眼辉煌,直视那处,肖恩似乎可以看见一枚新的太阳,年轻的血族并不知道那是老巫师的灵魂正在无法阻止的溃散,犹如伤口的出血,时间一旦拖长,不需要他扣动扳机,这个闪耀的太阳也会彻底消失。
“瘟疫?我不知道……等等,我知道,知道,别杀死它。”帕格斯姆又凝聚出上半身的身躯,挥舞着手掌想要为自己的使魔抵挡肖恩的枪口,在他刚在说出不知道的那刻,肖恩就要立刻扣下扳机了,老巫师相信自己一旦再表露出什么疑问的语气,那么自己的使魔必定会被眼前的这个带白面具的小子,毫不犹豫地杀死。
“我讨厌小动物,你该懂为什么。”肖恩的眼眸再次缩小,时间不能再拖了,不是那边杰克和艾丽莎的身体不能承受,而是再拖下去,这处下水道里逸散在空气中的灵魂威压就要使自己崩溃了。
“我会安抚它的,现在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就在刚才没多久,我和你们家族的族长达成了一次很让双方满意的交流,现在我和你也一定可以的,毕竟,我和你们整个家族,在现在都可以算作合作关系了。”
“我们是伙伴。”帕格斯姆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说完之后,肖恩放下了手枪,不是他认同了老巫师的话,而是他举不起来了,而没发现这点老巫师只是松了口气,“我的时间可能也不多了,你说的瘟疫是怎么回事?”
牧羊人奇特的视角里,帕格斯姆的灵魂之火正在摇摆不定地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消散着,这是一种积雪消融的姿态,他的使魔-空龙也在悲戚地哀鸣,然后用自己的灵魂反哺主人,可这只是徒劳,肖恩知道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个生灵同时消亡。
“你指得是什么?”帕格斯姆又一次问道,而肖恩却没有立刻回答,是他没能回答,这时候,几乎可以填充整个地下道的灵魂碎片全挤压着脆弱的肖恩,老灵魂巫师的实力比只是子爵的肖恩高出太多了。
这场没法进行下去的交流,肖恩打算放弃了,他决定积攒力气开枪,不管其他;而老巫师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个金发男人的杀意,苍老的眼睛颓然地望向肖恩,他的手臂搁在空龙的一只脚爪上,陪伴他无数岁月的使魔感受到了主人绝望的心境也俯下了头颅。
可意外却再次发生了,帕格斯姆没能听见枪声,这意味着他免于了死亡的命运,这一切转变发生得如此突然,突然到帕格斯姆也只看到了一束光。
老巫师幸存下来了,肖恩没有抬起大枪,年轻的血族擦拭了一下带有花纹的枪管就将它插回了腰间的皮套里,而那束光——肖恩脸上闪耀起来的白假面则依旧在吮吸着这处空间里细小的灵魂碎片,牧羊人正贪婪地吞咽着老巫师逸散出的灵魂,这种行为让肖恩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贴在假面上的部分都开始产生一种细微的刺痛,肖恩想要摘下它,可紧接着一股清凉的东西涌入了肖恩的脑子,连自己长久以来一直躁动的血脉都平静了下去,白假面将一部分灵魂馈赠给了肖恩自己。
如果说肖恩感觉中的牧羊人正如同春天里的微风一般吹拂着自己燥热的心灵,那么帕格斯姆感觉里那张白色的面具则似乎在那瞬间变身成为一只巨口的恶魔,当这处空间里逸散的灵魂之力已经被它一滴不剩地全部吞掉时,帕格斯姆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在空气里没有灵魂之力后,那股吞噬的力量竟然对着老巫师的灵魂本体释放起来:“让它停下,快,我会死的!”
在帕格斯姆开始求救时,肖恩便将手扶在了白假面上,同时在心里朝着牧羊人呼喊,一段时间后白假面的这种吞噬终于停了下来,而另一边空龙包裹着的帕格斯姆则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我已经要死去了。”帕格斯姆是真得没法再活下去了,一次次的缺失灵魂,即使他的法则之躯再强大,那也是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如果说我可以让你活得更久一点。”肖恩点了点脸上的白假面,“你是否能找出解除瘟疫的办法?”